書房中。


    諸葛神侯三人剛剛坐下,敲門聲便響了起來,隨後就見玲兒推開房門,端著茶水走了進來。


    給幾人分了杯子添了茶水,這才退了出去。


    “白神捕,有什麽話,現在就可以說了。”諸葛正我笑著開口,表情十分和善。


    可老白卻是打了個激靈,抬頭迎上了那對神瑩內斂的眸子,竟產生一種心思全都被看光了的感覺。


    難不成昨日偷襲之人,真的是諸葛先生?


    老白心中驚駭的想道。


    若真是......他這豈不是自投羅網?


    “事情是這樣的,昨日我等追尋歹徒到了一處廢宅,從中發現了十二具屍體,還有一個活口,經過調查審訊,我等發現那人是昔日陰陽穀的穀主,陰陽扇歐陽大。”


    見老白始終沒有開口,一旁的展紅綾有些按捺不住,直接開口表明來意。


    這可讓老白嚇了一跳。


    原本他就有點擔心諸葛先生滅口,好麽,現在又把對方的老底揭了,這下滅口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展紅綾則像是心有所感,看了他一眼,但也沒有解釋什麽。


    一來這件事情解釋起來比較複雜。


    二來以諸葛先生的修為,就算是她與老白傳音入密,也很難瞞過對方的感知。


    她還想著秘密調查諸葛正我呢......


    至於為什麽秘密調查還要和諸葛先生攤牌。


    這就要你怎麽理解秘密這個詞匯了。


    秘密的含義有很多種,但若是大致劃分一下類別,其實就兩種。


    一種是佛教用語,表隱秘深奧之法。


    另一種就是隱蔽,或不為人知,或不想人知。


    捕神所說的顯然是後者,他不想讓別人知道六扇門在調查諸葛正我。


    而不想人知道也分為很多種情況。


    就比如現如今的情況,她將歐陽大的情報告知給對方,但並沒有提及盛家滅門慘案。


    在這個前提下,就算是諸葛先生多想。


    可根據對方的性格,外加他們表現出來的態度,明顯不構成別人眼中的懷疑諸葛正我。


    這可比一些所謂的隱秘,實際上破綻一大堆,最終還不一定能夠查到什麽有用消息的秘密調查好得多了。


    而且,她這一手明牌操作,反而能夠讓她看到的更多。


    無論諸葛先生承認不承認歐陽大的身份,她都能通過對方的反應,得出許多有用的消息。


    果然,諸葛先生在聽到歐陽大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是罕見地皺了下眉頭。


    這個表情的含義是什麽?


    沒有預料到對方能夠活下來?還是單純的不知情?亦或是什麽其他情況?


    展紅綾暫且記下。


    而後沒等她繼續詢問,諸葛正我率先幫忙分析起了案件的情況。


    首先是實力。


    歐陽大是幾十年前就在江湖上縱橫的高手,當時的他,隻不過是一個先天武者,以柳絮刀法聞名,但在二十五年前,改用扇法,二十年前便成名,十五年前突破宗師境界,並贏得‘陰陽扇’的外號。


    但因為天資不行,早年潛力消耗太大,導致此生宗師中期無望,便走上了奇技淫巧的路子,研究起了毒針暗器。


    實力在宗師初期裏麵,算是獨一檔的,但終歸還是沒有達到宗師中期的程度。


    若是持天罡五雷出手,以有心算無心,一個先天武者都足以將其擊斃。


    不過考慮到還有十幾名陰陽穀的弟子,盡皆死於天罡五雷。


    顯然歐陽大是早就知曉禍到臨頭,所以事先有了準備,這也就不滿足有心算無心的前提,倒是可以適當將凶手的實力往上猜一猜,但最多也不會超過宗師中期。


    因為在沒有任何謀算在內的情況下,一位同境界的宗師初期,就足以仰仗天罡五雷的威力,將歐陽大以及一眾弟子輕而易舉地殺害。


    但如果是宗師中期的高手出手,就算是時間緊迫,歐陽大又穿了內甲,也絕不可能在挨了一發天罡五雷的情況下,一息尚存。


    畢竟,天罡五雷與一般的火器不同,武者的修為,同樣是增強其威力的一部分,而宗師中期境界,就已經可以最大程度的發揮出天罡五雷的威力。


    那可是連宗師後期都要避其鋒芒的存在。


    一件小小的內甲,又怎麽抵擋得了?


    盡管展紅綾事先對諸葛先生有所懷疑,可聽完了對方的分析,她也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在先入為主的情況下,她依舊覺得對方的分析很有道理。


    又詢問了幾個和案件有關的問題,展紅綾便準備告辭離去。


    可老白卻沒有起身的打算。


    注意到了展紅綾疑惑的目光,老白笑道:“我還有點修煉上的事情,想請教諸葛先生,紅綾你能不能到外麵等我一會兒?”


    “嗯。”


    展紅綾雖然疑惑,但很快就為老白的反常想到了理由。


    許是昨日的追逐,讓展堂感受到了宗師初期的無力,所以才想要迫切突破吧。


    之後又不知想到了什麽,展紅綾隻覺得心頭一暖,腳步也輕快了幾分,出了書房。


    目送對方離去,老白朝諸葛先生投去了歉意的目光,而後當真詢問了幾個修煉上的問題。


    實際上,展紅綾之所想,也並非是空穴來風。


    曾經的老白的確不怎麽在修煉上上心,畢竟他從小就不喜歡打打殺殺,學武功也隻學了點穴與輕功,外加一些療傷的武學。


    主打的就是一個打不過就跑。


    可是昨天的事情,當真將他嚇了一跳,林中那人的輕功造詣,竟然達到了讓他都望塵莫及的地步,要知道,上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可還是遇到了老前輩盜帥楚留香。


    後來楚留香也認了,對方是仗著天賦異稟(實際上是因為小時候就患上了比較嚴重的鼻竇炎,後來無可奈何,練就了通過全身皮膚呼吸的本領),外加遠超老白的修為,才能夠達到這種地步。


    除卻這兩點,他的輕功水準,充其量也就是和老白相差無幾的程度。


    如今再次遇到了一位可以在輕功上碾壓自己的存在。


    老白原本就比較微弱的安全感,瞬間破滅了。


    甚至還觸底反彈了一下,讓他頭一次升起了武功不夠用的感覺。


    諸葛先生則有些意外,但還是解答了老白的一些疑惑。


    雖然諸葛正我並不是特別擅長點穴與輕功。


    不過他是兼具悟與創的高手,再加上這麽多年的積累,與家傳的藏書,以及自在門的傳承,為老白答疑解惑還是輕而易舉的。


    甚至因為見到老白天賦實在難得,不忍其埋沒,諸葛先生還傳授了一門特殊的呼吸法給對方。


    雖然比不得楚留香的‘不得已而為之’,但練到高深處,依舊能夠對輕功起到不小的增幅。


    這種增幅,越是輕功造詣高深之人,從中獲利越多。


    老白得了好處,再想到自己的懷疑,心中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又糾結起來要不要開口。


    諸葛先生見狀,拿起茶杯淺淺呷了一口,而後笑道:“白神捕有話不妨直說,正所謂話無不可對人言,年輕人還是開朗磊落一些的好,千萬別把話憋在心裏。”


    “諸葛先生教訓的是。”老白點點頭,最終也是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我想知道諸葛先生昨日與捕神分別之後去了哪裏......”


    “昨日......柳大人突破在即,便與我分別,之後我便去了林中,想去賞賞花,但許是霧太濃了,我轉了一圈沒有找到,最後就回了河邊。”諸葛先生自然聽出了老白的懷疑之色,但心中沒有絲毫不喜。


    捕快就是要這樣才好。


    公私分明。


    但諸葛先生仍有一點疑惑,最後又補充了一句:“為什麽這麽問?”


    “是這樣的......”


    老白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想必追命已經和諸葛先生說了,昨日我等在追尋到一處老宅時,遇到了火器的襲擊。”


    “而我正是首當其衝的那一位,雖危險更甚,卻看得更清。”


    “在火焰硝煙的背後,我看見了一個人。”


    諸葛正我隱約有了猜測,但還是眯著眼睛問了一句:“誰?”


    “您。”


    老白說出這句話,就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雙腿都是軟的。


    “我?”


    諸葛正我也呆愣了一瞬,從十二凶徒陸續現身,他就猜測到了可能是有人針對自己的謀劃,可沒想到幕後之人竟然這麽直接。


    昨日的情況,他自然是聽到追命說了,甚至一些細節都沒有放過。


    可以說,如果不是蘇木當麵,白展堂現如今絕對丟了半條命,最後能不能救回來都不一定。


    但話又說回來了,有沒有一種可能,對方正是知曉蘇木的存在,所以才決定對白展堂下狠手?


    換做以往,直麵天罡五雷的傷勢,即便是天下第一莊的兩位神醫,想要治愈,都沒有十足的把握。


    可若算上療傷符,其中便又多了幾條變數。


    在具備療傷符的情況下,老白的傷勢,就算是極其嚴重,也絕不會致死。


    之後再送回京城,最大的可能還是交由蘇木來診治,畢竟兩人的關係匪淺。


    而以蘇木的手段,治愈一個已經做好了處理,沒有生命危險的病患,並非是一件難事,甚至,對方都可以讓老白當時蘇醒。


    到了那時,死裏逃生的老白,因自己的生命都遭受到了威脅,多半不會像現如今這樣,極有可能直接將出手之人的麵貌描述出來。


    到時候,因為與老白的交情,蘇木多半會和他心生嫌隙。


    六扇門內,雖然老白入職不久,沒有積累下什麽人脈,但憑借著對方和展紅綾的這層關係在,外加兩個部門之間的新仇舊恨,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也必然會如同以往那樣,勢若水火,甚至還要更加嚴重。


    “好狠毒的算計。”


    諸葛正我想通了這一切,也有些不寒而栗。


    若事態真的發展到了那個地步,怕就連他本人出麵解釋,都是無力回天。


    甚至因為這次案件涉及到的人員,一些舊事也會被牽扯出來,最終最好的結果,都是神侯府分崩離析,差一些就是兄弟鬩牆、同室操戈。


    “此外,我還想了解一下當年製造了盛家滅門慘案的十二凶徒,我調查了六扇門的卷宗,當年先生雖然沒有公開那十二人的名單,可根據死者身上的傷勢,六扇門還是猜測出了一部分人的身份,其中就包括了陰陽扇歐陽大。”


    老白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索性將疑惑全都問了出來。


    這一次,諸葛正我卻搖了搖頭:“唯獨這件事情,我不能說......當年的血案翻出來對誰都沒有好處,怎麽,六扇門準備重新調查這件案子麽?”


    老白沒有回答,但諸葛正我卻已經猜到了。


    “能答應我一件事麽......”


    “諸葛先生請說,如果不違背原則的話......”


    “當年的事,你們要查,我不能阻止,但請務必要隱秘的查......尤其不能讓崖餘知道。”諸葛正我說到最後,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愧疚之色。


    要說當年的事情,他的一念之差對誰的傷害最大,那毫無疑問是盛家的唯一遺孤。


    他自不懼怕被事後追責,可若是讓崖餘知道了當年的事情,怕是受不了那樣的刺激。


    老白自然知道這件事要是公開的話,會對無情造成多大的傷害。


    別說他本身不是這樣的人,便是憑借蘇木的這一層關係在,他也不會去傷害對方。


    “我答應您。”


    老白點點頭,諸葛先生的表情也終於舒緩了一些。


    與此同時,皇宮內也忙碌了起來,並非是什麽其他的原因,是太後即將過壽了。


    大明以孝道為治國方針,所以每逢太後的壽誕,勢必要大操大辦一番,以彰顯皇上的孝心,同時也是做天下人的表率。


    人人富的環境未必美好,可人人孝的場麵,看著一定很舒心。


    當然了,皇上總歸還是要有自己的考量,大操大辦可以,但不能都用國庫的錢,甚至最好不用國庫的錢。


    畢竟大明幅員遼闊,如今又趕上春天,桃花汛泛濫,指不定哪裏就有個災荒。


    國庫的錢,更多還是要用在賑災上。


    若是用來給太後過壽,盡管全了孝道,可終究會落人話柄。


    但如今的皇上,卻從來都不會憂慮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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