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爾把剩下的話語藏在唇齒之後,v盯著他的嘴唇,試圖用目光催促讓他說完。可是拉法爾沒有,聲音冷淡地換上新的詞句:“那麽等到你的使命完成,神匠從深眠中蘇醒,也許他可以再創造一具構造體給你作伴。”對於一個擁有知性的造物來說,獨一無二反倒是個悲劇。造物主的殘忍是讓他孤獨地來到世上,讓他作為一塊必然殘缺的拚圖去拚補自身。這塊拚圖無法匹配人類擁有的那些棱角,萬般無奈下,他才選擇一個人類中的異類。也許,他是發現了這個異類也很孤獨,就算身處人類之中,也不想與任何人拚合在一起。“所以這就是你認為的。” v開口有些沙啞,那雙可以調動無數情緒的眼睛裏此刻滿是隱晦的暗色,“你錯了,不要用那套自以為是的理論來分析我。”金發男人坐到沙發上去卷起袖口,露出結實的小臂,默許了拉法爾在他身上繪製法術。拉法爾點頭,他分析是否有錯隻有當事人知道,他說這些隻是希望v能乖乖聽話,讓雙方都少點罪受。“我先進行四肢的部分。”拉法爾取出“畫筆”,它不需要顏料和墨水,接觸到皮膚時就會形成淡金色的紋路。這也是他第一次在皮膚上繪製法術,拉法爾每一筆都很小心,在心中默念,這跟在卷軸和石板上刻印沒有不同。v身體繃得很緊,小臂上顯出明顯的肌肉輪廓。拉法爾拿筆的手穩到不需要固定對方肢體,另一隻手就那麽虛抬著v的手掌,先在男人腕上和小臂中段分別畫出兩圈乍看像千葉紋一樣的紋飾。“臂環”的紋樣大略成型後他換了更細的工具,開始勾勒上麵的細節,拉法爾的確如他自己所承諾的那樣,竭盡全力讓落在v皮膚上的法術變得美觀藝術。這個過程中v緊抿著嘴唇,胸口起伏,目不轉睛看著的卻是拉法爾專注的臉。他像個在黑暗中追逐那一點星光的旅人,趨光而視,盯著拉法爾的側臉,將他不斷顫動的濃密眼睫和垂在臉頰旁微微蕩漾的發絲收在眼裏,即使這張臉一點笑意都沒有,v也在想象他嘴角勾起弧度的樣子。他當然知道這不“正確”。對構造體來說,人類不過是一張基因圖譜和許多瑣碎情報的結合體,不論他們的外表多傲人,才能多出眾,在指揮官腦中也該是零部件一樣的符號,他要安排他們達成目標,守護他們不停向前,這樣一來等夙願達成,他也會得到滿足。可是眼前這個不和諧的音符,卻一再讓他無法忍受。為什麽拉法爾能心安理得拿走他的理智,卻沒有半點回應。冰涼的指尖此時移向v的襯衫紐扣,拉法爾想了想,還是抬起臉示意了一下:“上臂畫不到了,你自己脫吧。”v無言地將紐扣一顆一顆解開,賁張式的胸肌得以從勒緊的襯衫胸線中解放,結實而堅硬,隨呼吸隆起。他把襯衫扔到一邊,拉法爾目光也在那胸口和腹肌上停留了幾秒鍾,才開始繼續右手臂的作畫。由於指揮官肌肉緊繃,摸起來像鐵塊,這反倒方便拉法爾,讓他的繪製十分順利。兩側臂環式的刻印都已經完成,筆尖輕柔的觸摸脫離皮膚,拉法爾本來想接著把腿部一口氣畫完,可在接觸到v的目光後,他改了主意,詢問道:“你怕癢嗎。”“不太清楚。”v的聲音十分低啞,輕輕抽了口氣。他現在半裸著,精悍的胸腹肌肉微微起伏,因為拉法爾的問題覺出一絲不對來,“你還要把刻印畫在哪裏。”“腹部,核心肌群。”拉法爾看著v的腹肌,在上麵找到一些細微的痕跡,很像傷疤。v聽了,發出一聲嗤笑:“我有拒絕的權力嗎。”“很遺憾,太遲了。”腹部的刻印是法術核心,拉法爾承認他故意沒有一開始明說,否則v的抗拒一定更深。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那些傷疤上。為什麽v的製造者要在人造皮膚上刻畫傷痕,需要這麽逼真嗎。這讓拉法爾產生一絲聯想。法拉契是憑空想象出v的形象製作了他嗎,如果這具身軀和這份性格有一個參照,那麽他是以什麽為藍本締造了指揮官。夢想中的孩子,還是最親近的人。後一種可能讓拉法爾突然間感到煩躁不已,方才他還頭頭是道地想讓神匠蘇醒後給v弄個成雙入對的陪伴,篤定指揮官對他的青睞是種異常,現在卻好像已經忘了這回事,產生出另外的想法,這是攀比心和勝負欲帶來的敵意。我為什麽做不到。紐特法拉契創造了v,又因為構造體的奧秘牽涉過多,將它列為禁忌,不允許任何人模仿。可製造魔偶和組裝分析機的學問是舊世界人類共同的財富,神匠能從中研究出構造體,拉法爾又何嚐不能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如果他能做到,那就既不需要去猜溝通神匠的密碼,又能徹底把v腦區的異常搞清楚。然後,我會徹底治愈他,向所有人證明除了那個不負責任的“主人”,還有人能施以這種拯救。那治好之後呢?拉法爾盯著那些肌肉間的傷痕,輕輕撫過,試圖用治愈術消弭它,但沒有用。他蹙起眉,轉而尋找用刻印蓋住它們的方式,開始描下第一筆。如果說剛剛拉法爾在v手臂上塗塗抹抹的時候他還算招架得住,現在往腹肌上戳就不是那麽回事了。落在指揮官腹部的觸感不隻是一個柔軟的筆尖,還有拉法爾半個掌側。作畫的銀發青年時不時還要將空餘的那隻手做固定和校準之用,他絲毫不覺得在別人裸露的皮膚上摸來摸去有什麽問題,想必就算v現在全裸,身為醫生的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拉法爾沒有意識到,他在有意無意通過觸摸掌控v每一次呼吸和那幾乎不可察覺的顫抖。敏感的皮膚並非畫布,卻被他當作畫布、甚至琴鍵,他的指尖在伏動的肌肉間跳躍,和他穩穩拿著的畫筆一樣留下濕潤水痕這是構造體流下的薄汗,讓這具肉體像塗了油般健美,令陰影布滿每一道線條,油亮豐滿。v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在目光徹底放空之餘拋棄注意力,不去管那雙在他身上移動的手。那些他之前表露於外的克製在逐漸瓦解,如同被撕開了包裝紙的物件,露出溫和氣息之下的形狀。為什麽他總是如此輕易就在拉法爾麵前束手就擒。很快,拉法爾也感覺到自己手中這具軀體似乎正在發熱,逐漸升高的溫度令男人手臂上已經完成的刻印從不顯山露水的淡金化為濃烈的鎏金之色,在v的自然膚色下與他的短發和眼眸形成對應,觀賞性驚人,甚至可以被形容為性感。它們仿佛勒在男人四肢的鎖鏈,是結實肌肉上的遊蛇,然而掌控鑰匙的人卻無知無覺。拉法爾每一個毛孔都透著禁欲的氣息,他認認真真解釋這種發熱現象,聲音沒有起伏:“這是正常的。想從皮膚傳感方麵介入肌肉係統,隻能升高體溫。因為法術還沒有完成,你現在才會發熱,很快就會過去的。”拉法爾手上摸到的汗水在增加,他抬眼去看v臉上產生的那抹不自然的紅暈,接著說道:“平時絕不會影響你,我保證。”指揮官聲音低啞,諷刺道:“你覺得我想聽你現在說這些嗎。”他扭開臉,以掩飾自己快要藏不住的神色。如今,落在v身上的那雙手成為唯一沁涼的東西,想讓人不顧一切貼上去降溫,可勾畫刻印的畫筆還在,拉法爾不會讓v亂動。他是在腹部作畫的中段才發現指揮官的體溫似乎有些過高了,甚至有些發燙。這位專業嚴謹的施法者當然不會認為是自己法術的問題,因此他終於舍得抬起高貴的腦袋,確認從剛剛開始就連喘息都很綿長的v什麽表情。金發男人半垂視線,體溫熏烤出的熱氣讓他睫毛仿佛都沾了水汽而濕潤起來,那點焦糖色的目光順著它滲透而出,令這副瞪視拉法爾的表情變得殺傷力極低。拉法爾好笑道:“你這樣看起來像個想要安慰和獎勵的小孩,指揮官,你從前的威嚴呢。”“這是誰造成的?”v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此時他們的姿勢被稱為貼在一起也不為過,寬大的沙發隻占一個角落,v一隻手撐在腿邊,另一隻手向後抓在靠墊邊緣搖搖欲墜這還是因為剛剛拉法爾嫌他胳膊礙事讓他抬起來的。至於拉法爾,他為了找準位置,幾乎窩在指揮官“懷裏”,外套下擺皺成一團,讓他意識到剛剛到底是什麽東西硌著他不舒服。拉法爾接著自己的理解思索下去,認為指揮官就是在索取一些獎勵。沒有人曾這樣對他,所以v需要心理平衡。那麽構造體會因為得到什麽而感到欣喜?承認、理解、還有一直沒從拉法爾這裏得到的信任?他於是說道:“你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你值得相信,v。所以以後別再用那種哀怨的目光看我了,顯得我好像需要對你負責。”金發男人眉頭皺得更緊了,顯然,這不是他想聽到的。拉法爾沒有管他,重新低下頭,把腹部刻印的另外一半一筆一筆勾勒成型。這些纏繞交錯在一起的線條沒有整體的象征意義,深入下腹,隱沒在褲腰和皮帶深處,拉法爾自知缺少藝術細胞,隻能怎麽好看怎麽來。可他不夠專注,即使這影響不到他下筆,但思緒的浮動仍然讓拉法爾陷入思考。這名帶領人類的指揮官會因為一些小事變得笨拙、計較,他有明確的喜怒,又懂克製和周旋,他的笑容非常真誠,怒火出自於責任,他身上有大部分人類都沒有的人性之光。難道v不是比我更像一個人類嗎。意識到這一點的拉法爾本該覺得苦澀或是酸楚,可他沒有被那些無用的情緒支配,然後,他理所當然地推測出v渴望的獎勵是什麽。v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用他那似有若無的視線盯著拉法爾的嘴唇,像個隱秘的暗示。這是想索求一個親吻的動作。看來寂寞的構造體也需要人類的親近方式來獲得“心靈”的撫慰。“你想要我吻你麽,v。”拉法爾平靜問道,簡單而直接,不讓對方有任何躲閃。指揮官的視線被紅眸包裹,失去被戳中心事慌亂移開的機會,拉法爾強硬地看過去,想讓v說真話,否則他可不了解構造體的意圖到底是如何。“你是否認為我是完美的”、“你是否想要我親吻你”……拉法爾總是會用最直接的方式來獲取答案,無論他得到的是躲閃還是謊言,他都會這麽做,今後每一次。時間幾乎凝滯,最終,v打破寂靜,吐出一個字。“想。”這時拉法爾已畫下最後一筆,用刻印蓋住男人腹部所有的傷痕。他探過去,完美的容貌在對方眼中放大,用拿畫筆的那隻手捏起v的下巴,給了他一個隻有接觸的親吻。既不溫暖、也不旖旎,拉法爾隻是把嘴唇碰上去,連熟練都算不上。然而拉法爾這麽做的時候動作卻是在隱隱壓迫身下之人,這是他連自己也沒發現的掌控欲。即使是索求的親吻,指揮官此時也愕然地睜大眼睛,眼中積滿難以置信的光。他完全下意識地在拉法爾嘴唇離開的半秒之內重新貼上去,抬手按住對方後腦,張開唇縫引導拉法爾探入自己的口腔,讓勾連在一起的舌尖品嚐他唇齒間的滋味。無法形容的戰栗和刺激從脊柱升騰上來,v那層克製的外衣徹底被擊潰了,等他在親吻中重新睜開眼睛,對上拉法爾美麗深邃的紅眸,他因當中純粹的亮色猝然頓住,手上的力道緩緩鬆開。“你喜歡這個。”拉法爾撥開v的手,親吻帶來的水光留在他顏色淺淡的唇上,被他輕輕抹去。如果是平時的拉法爾,現在應該已經開始準備成噸的諷刺和挖苦,可現在的他好像什麽都可以容忍,跟v確認道:“這是情不自禁的?就跟人類在跨過社交距離後就不受控製地喜歡親密行為一樣?”“也許吧。”v的嗓音從幹涸變得溫潤,抿在一起的嘴唇浮現笑容,連他自己都不太確定地說,“還因為我現在某些地方出錯了,你應該可以理解。”兩人靜靜對視,剛剛那個唇舌吐息緊密相連的曖昧氛圍好像將兩人的關係和緩些許,隻是很快,v表情古怪地坐起身,手掩住嘴,一身汗津津地站起身體背對拉法爾,好像在竭力掩飾什麽。“腿上也要繪製你的大作嗎,首席。”他問道,語速很快。“當然。”拉法爾從工具箱裏挑出新的作畫工具,等v重新坐下就開始,“和手臂一樣,要在大腿和小腿中段畫下刻印。難道你褲子不好脫。”“先等我、休息一會兒。”v咬著牙說,“流太多汗了。”指揮官現在確實汗流浹背,原本法術回路連通後就該降下的體溫僵持在那,給男人光裸的後背留下陣陣潮紅,這讓拉法爾把腦海裏的法術演算式過了一遍,再次否定是刻印影響到構造體皮下組織冷卻液循環的可能。“那你快一點。”拉法爾把這個異常情況記在自己的外部腦中,不明白為什麽v不在這裏休息,而是執意要進樓上的房間。“任性”的指揮官難以捉摸,可拉法爾為了自己未來的日程不再繼續麵目全非下去,決定還是耐心等對方回來繼續。“逃回”樓上的男人重重將門一關,坐到床上時膝蓋微微分開,目光垂落在下半身,像在盯一個仇敵。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容忍這一幕發生,他有了反應,在拉法爾拱火似的碰觸和那個吻後。“那隻是一個安慰。”v這樣解讀剛剛的親吻,可他卻難以不去渴望更多,就像餓殍遇見美味佳肴。而他又很清楚,如果不馬上變回那個冷靜的指揮官,他會把事情搞砸。現在,驅使拉法爾如此對待他的是好奇心和責任感,是必須有一個滿意結果的強烈意誌,如果他得寸進尺前進一步,那個人就會退兩步,然後再也不會靠近。殘酷的造物者的確給擁有人性的指揮官出了一個難題,可是v從不坐以待斃,他已經從複燃的灰燼中探出手,小心翼翼捧起那朵傲然的花。金發男人拉開抽屜,將一支注射器戳向自己後頸。隨著“藥液”湧入,他的身體迅速冷了下來,甚至有些發抖,那些隱秘的欲念被碾磨殆盡,被喚起的器官沉寂下去,v擦幹自己身上的汗,把空了的注射器扔進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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