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所有的星石,想必都有這樣的玄機,這樣的數量早已不是用於閑暇解悶所能解釋的,拉法爾把舊世界的美好收集還原,為的是誰不言而喻。無論城市還是古跡,山野還是冰川,見過的、未見的,這裏都有,都在這些小巧玲瓏的真心裏。“這也是庇護所建設的前置,我特地留了一塊地方,可供未來構造模塊化建築。特殊的可塑性材料能在同一區塊對不同場景反複構築,既不浪費也有新意,能類比實體化的致幻法術達到真實效果。畢竟我把景觀餐廳拆了,總該給你們來點替代。”拉法爾的話語未停,隻是傳到v耳邊時稍稍滯後,因為這個男人此刻心緒波瀾起伏,有如海嘯。不由自主地,v在心中生出一絲畏懼。拉法爾一刻都沒有忘記自己所說過的話,踐行的無畏又徹底,他真的有資格被這個人所愛麽,這份不朽的愛意那麽沉重,他要怎麽做才能不讓對方覺得白費力氣,覺得他配得上被這麽對待?這些心思亂糟糟地湧現,v眼睛裏的火光被星光浸染,從點滴如豆變得愈演愈烈。可是如果他不勇敢,就不可能走到現在。他當然知道該如何做,這件事非常簡單,又困難到不因他的意誌為轉移。那就是活下去,一直活下去。隻要他站在這裏伸出能挽起對方的手,露出發自內心的笑,隻要他們的影子能在每一個日升月落交纏,隻要彼此相愛的人能在一起。拉法爾要的不多,他隻想聽到他的心跳,確認他還在這裏。靜止的空氣裏,v輕輕發出一聲氣音,緊皺的眉頭無法舒展,眼裏的深金被壓成壓抑的墨色。“……我不想離開你。”男人擠出自己的聲音,宣泄的口子一開,情緒就跟拉閘的洪水一樣湧現,他手裏的星石從掌中脫出,跳躍著匯入絢麗的海洋,它的同伴之中。v急切地抓住拉法爾的肩膀,用力將他擁住,他的喉嚨撕裂般滾動,聲音嘶啞地說:“幾十年怎麽夠?我要活到你厭煩看到我這張臉,活到星辰泯滅的那一天。”拉法爾笑了,故作矜持地箍住他的腰,感受對方身體隱隱的顫抖:“這可是你說的。賬先給你記上,暫時欠了六百年。”v隨之笑出聲,聽拉法爾告訴他“會有辦法的。”即使這語氣像是在哄人,沒以往那麽堅定,v也覺得足夠了。反倒是他被這些星石的光輝迷了眼,別說之前一再念叨討要酒喝,現在就是讓他喝機油,他都能一口灌下去。但拉法爾顯然沒忘記愛人的訴求,帶著v鑽進酒窖,給他拍了拍最深處的那個橡木桶說:“這裏麵就是我們那年一起封裝起來的酒。”即使花費三年才結出的果實,事實上也還是不適合釀酒,更何況在那之後又保存這麽多年,沒產生毒素都是幸運的,味道不可能好。可是v固執己見:“就喝這個。”然後擰開閥門,接出一小杯。顏色奇怪、氣味奇怪,質地還算過得去v搖晃酒杯,湊過去仔細聞了聞,看一邊的拉法爾提著唇角似笑非笑,頓時有種自己選擇錯誤之感。“那麽多好年份的酒都放著不看,一定要開這罐有紀念意義的,為表明你這麽愛我,快別猶豫了,喝吧。”拉法爾催促。“這是我們一起收藏的,我一個人享用多不禮貌。”v含了一口酒,連味道都沒嚐,直接攬過拉法爾的脖子喂給他。嘴唇相貼,酒液渡到對方嘴裏時,那味道也在兩人口腔裏發散,由此最直觀的反饋便是,他們都嗆咳起來。存放太久的“佳釀”酸澀、辛辣,味道太過“高級”,再會品酒的人也說不出好話,確實不怎麽樣。“聰明絕頂的守護神,當年怎麽沒算到酒不能存放這麽久的,它一定曾經好喝過。”v怎麽也驅除不掉嘴裏的怪味,隻能惡劣地用接吻的方式禍害拉法爾,絕不多讓自己承受選錯的後果。“我努力去除掉裏麵的有毒物質,不讓你喝一口就去住院已經很了不起了。”拉法爾一邊咳一邊被騷擾,忍無可忍把v按在酒桶上,緋紅的眼睛在光線中隱隱發亮。他的舌頭舔過唇角,纏繞的手臂有如攀身毒蛇,語氣不像好人地問:“我喝醉了,你怎麽負責?”“假酒都能喝醉,這回我知道你的弱點了,拉法爾。”v目光盈盈,手指來到領口,指尖挑撥,慢慢拈開三顆襯衫扣子,露出大片胸膛。他壓低聲音:“你想怎麽樣都行。”低溫昏暗的酒窖裏,衣料落地的聲響鼓動耳膜,身體接觸帶來的熱度從皮膚傳導至手心,再刺進心裏。拉法爾用手臂丈量對方腰肢的粗細,一點沒變,不由得顯出些沾沾自喜,深感他把這人養得不錯,是時候拿來享用了。v沒有胡茬的下巴蹭過拉法爾鎖骨的陰影,咬他脖子,透過光仔仔細細看對方“醉酒”的神情,然而拉法爾裝得太敷衍了,那眼睛裏的精芒簡直像聞到肉味的豺獸,怕是今天不能善罷甘休。至於v怎麽想,他隻想把所有的都給他。他沉迷拉法爾眉眼的柔光,任何一個牽拉嘴角的動作,從他施法抬手時揮出的優雅弧線,到每一個對未來的停頓和思索。v的眼睛自然而然將這個人鎖定,從很久很久之前開始,從對方還不是這個形態時,他就不得不因為被吸引而一再亂了方寸。他把手覆蓋在拉法爾緊貼他腰線的手臂上,環住他,圈住他,把自己往他的方向靠攏,成為一顆不受控製的磁石,因為內在有一顆向往的心,早已注定會跟他永不分離。高低不同的呼吸在這裏起伏,所有的氣息都打碎重融在一起,溫度本來低迷的酒窖裏,v依然在含糊的聲響中積出薄汗。他扯落拉法爾的發繩,卻還是勾不住他順滑的發絲,手隻得落下來,在後背留下指印和劃痕。“冷嗎,想回去?”拉法爾托住他的後背,輕聲問他。汗珠落在v眼眶裏,濕潤了深金,他眨了下眼,慢吞吞地點頭,卻輕聲笑了出來。“笑什麽。”“隻是想起以前說過的話。”v聲音懷念就算沒有新世界,沒有庇護所,他還會是那個回答,去哪裏都可以。拉法爾原以為,自己上班遲到好幾個小時導致的會是各部門的狂轟濫炸、船員們輪番來家門口刨門或者幹脆組織動員一場破解住所門禁的浩大活動,以示對他幾百年如一日準時準點的尊重。然而他把v“照顧”到清晨,收拾好房間,做完一頓早午餐,不僅床上的人還沒有要醒的意思,電子鍾堂堂正正走到十一點,都沒有任何一則通訊和任何一道人影過來催他上班。不過也是,艦船已不會突如其來能源告急,各部門對光銥的使用也熟練到不需要請教他也不會引發爆炸,他們的計劃按部就班在進行,所有人也都很清楚,指揮官和首席有正事要忙不能把維係和諧關係重新變得如膠似漆不當回事。因此,拉法爾得到了這段時間以來耳邊最清閑的一個上午,他特地把自己的小風鈴放出來奏了一段鈴聲,心情很好地在樓上樓下逡巡,仿佛忽然覺得這個家有點不太整潔,於是動起手把每個本來就沒多少灰塵的角落清潔幹淨,經營起家庭麵貌了。等v從床上腰酸背痛地爬起來,灌下床邊準備好的溫水,站在樓梯欄杆往下眺望時,他看到的就是拉法爾正在起居室書櫃後麵清灰的後腦勺,以為自己還沒清醒。這讓他想起他們剛剛同居的那段時間,拉法爾對搬離原本住慣的環境相當不適應,但他不會表現得很明顯,隻在整理房間時猶為吹毛求疵,指揮那些魔像對著家具搬來搬去,對各種東西的擺放位置會以角度來挑毛病,自己卻從不上手。v見他不習慣,就提議他也可以搬去拉法爾的住所,反正他們也不需要那麽大的地方,卻一樣被對方拒絕。“我在適應了。”躺椅上看書的拉法爾這麽說,“無論如何,兩人共同經營一塊領地都要有磨合的時間。雖然這裏曾屬於你,我卻要告訴自己這裏也屬於我。接受這個認知,對這個地方有認同感和支配欲需要一點時間。”即使對待v,他最親近的人,某些拉近距離的步驟也必不可少。觀察,模仿,然後超越,拉法爾接受新事物的速度驚人,卻不代表構造體不需要學習,不代表0和1之間沒有變化的過程。“今後就把這裏當成你的家”對人類來說可能隻是心態上的改變,對拉法爾而言,一些所屬和概念也會跟著變動,背後代表的意義竟有千斤重,比如“從此就要和某個人命運相連”之類的。把這些說出來可能會被人類笑話,即使拉法爾知道v根本不會笑話自己,卻還是一個字不說,慢吞吞適應了兩個月,簡直比他掌握一項新技術要用的時間還長。不過等到適應完畢,他就會在這個家裏隨便亂放東西,偶爾忘記關櫃子門,挪個沙發或者椅子不歸位也不會覺得別扭了。讓拉法爾這種加入個“午餐吃什麽”討論組都必須爭取話語權,誰反駁他都要冒著被發配風險的類型習慣於跟無孔不入的另一個氣息生活在一起、不分彼此,這確實非常有成就感,但v也不會明說,隻能暗地裏覺得自豪。不過還有上升空間。v回到現實,看著樓下那個漂亮的銀發青年丟掉清潔棉,瞬間移動到廚房去加熱有些冷了的早午餐,帶著點不正經地心想:什麽時候拉法爾能在給我洗澡遞毛巾的時候不要那麽快就走?人類就是,總覺得自己非常容易滿足,卻在得到之後又起異心的生物。--------------------美人計啊,這是妥妥的美人計啊(搖頭.jpg第84章 扇區f第八十二章v偷偷在心滿意足地暢想,不巧被下麵的人發現拉法爾正巧抬起眼皮看到了他。“你在樓上傻笑什麽。”緋紅的目光向上打量這個站姿挺拔的男人,“快下來吃飯。”“你的烤餅,再回爐下去底麵就要焦了。”v笑容克製,拿這個作掩飾。“那也是因為某些人起這麽晚,才配吃碳化焦餅。”拉法爾馬上調小火力,卻因此得到一道味道不錯的美食,餅底因為烤幹了水分反倒冒出油脂和堅果香氣,香脆可口。本來想在烹飪考試中低空飄過的考生在不經意間又考上滿分,拉法爾在備忘錄上摘抄起錯誤答案,一副要奉為圭臬的架勢,被v製止:“我不會再批評你做得太好吃了,原諒我吧,拉法爾。”拉法爾笑了一下,把隔熱手套往桌上一摔:“想認錯就先包攬五十年的家務。”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家務活的分配被三七開到了二十年,v得到一杯味道完美的咖啡,在苦香之中得寸進尺道:“要是有一道正宗乳酪蛋糕佐餐就完美了,可惜我們沒有牛奶。要知道,甜品中少了奶香和乳酸的味道,就跟少了靈魂一樣”“那就要問為什麽當年高瞻遠矚的知識庫沒有選擇帶一批動物或者動物胚胎上船了,我可做不到無中生有。”已經在人類食物生產線上用植物材料下足功夫的拉法爾很有話語權地說,緊接著他把紅茶一飲而盡,起身穿起製服外套,“我去上班了。”“隻剩半天了還要去上班?”v知道拉法爾今天給他請了假,理由是非常曖昧不明的“過度疲勞”,卻沒想到拉法爾還這麽敬業。“就算距離下班隻有十分鍾也要去,指揮官。”但是穿好衣服的首席卻站在玄關沒走,一臉微妙地瞄著還在餐桌旁的男人。v被盯看了好幾秒鍾,豁然頓悟,馬上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和親吻,不禁調侃:“你變化好大啊首席,昨天還恨不得距離我一碼範圍之外。”“這是你表現不錯給你的嘉獎。”拉法爾絕口不提這也是對自己的獎勵,滿意地摸完愛人的後腰,出了門。阿刻羅號上的時間就這樣走過半個月。這段時間足夠拉法爾和v采收完今年新結的葡萄和其他累累碩果,他們把新酒裝入木桶,製作原汁原味的果醬和果幹,順便做了一桌子水果口味的甜食給先遣隊踐行一個由作戰人員和研究人員組成的小隊會先行前往漂流岩帶做初期測繪,然後拉法爾會隨著第二批人進駐平台,開始正式的修整工作。在船員喝大了盛讚指揮官“賢惠”的五天之後,拉法爾在v連續幾個晚上孜孜不倦地談感情講道理中妥協,帶著他一起穿越已經大變樣的岩帶,來到庇護所平台。不過原本拉法爾也沒準備把v排除在外,雖然指揮官留守艦船運籌帷幄更符合常理,他卻沒有理由不讓v看一看他們的成果,這一次情理和比客觀條件更重要。跟所有的新鮮事物同樣,v也是第一次目睹庫伊伯如今的模樣,親眼所見和語言描述不可相提並論,即使事先知道拉法爾對這裏做了什麽,在看到它時v也難免生出“這是怎麽做到的”疑問。“一定有一種超級膠水,讓你把所有漂流岩粘在一起了吧。”v從天窗向外看去,不免瞠目,“平台”的含義竟如此直觀地呈現在他眼前。一座城市當然需要地基,即使它建在天上。所以這些能夠被“主峰”奇異的引力黏附的漂流岩成為城市地基的首選,問題是要怎麽讓它們從分散各處連成一片。人類運用了積少成多的“魔法”,一點一點規劃、調整、修正,最後完成了它。首先,修剪岩石邊角的大型機械大刀闊斧開鑿漂流岩,其次,大量穩固劑讓石頭像鋼鐵一般穩定,經得起移動甚至拚接,而後,連接這些鋼石所需的框架被深深釘在它們體內,最後,就是將其組合,化為庇護所生長的土地。v由此理解了“模塊化”的意義,這些可以根據需要調整移動的地塊比想象中更為靈活,他不敢肯定這座要塞都市未來能否像一座巨大的舟輦徜徉星海,當他提出這個疑問時,在看報表的拉法爾抬起頭,板著臉點點他:“創意不錯,工程部知道一定高興瘋了。”能做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是人類幸存者嘔心瀝血的成果,要是聽指揮官想讓它動起來,羅修等人可能不是高興瘋了而是真瘋了。而很快,v就不再糾結和驚歎地基到底是什麽做的,因為更震撼的建築群已經隨著作戰艇逐漸靠近揭開它的麵紗。遠處,巨型半透明穹頂散發細微的虹色光輝,籠罩其下的搖籃。簡明卻林立的樓宇拔地而起,於星空下閃爍微光,仔細去看,那都是自動機械在上麵爬上爬下時的指示燈,卻跟城市霓虹一樣璀璨。漂流岩帶有殘留光銥,即使隻夠這些機械用上一時半刻就要熄火重新充能,可是耐心磨上一百年,水滴都能穿石,又怎麽能奈何得了人類如此建立家園。v目光直直地望著它,眼睛有些酸澀發燙。他知道,在建築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運輸能源的城市管道正在地基下穿行,成為一張支持庇護所的巨網,它的確並非一座人類隻為生存的聚落,而是帶著他們對棲息地純粹美好的偉大構想,他們真的在天空之上建起了一座懸浮星間的都市。這裏有地表城市的影子,有舊世界曾經計劃修築的浮空之城的影子,卻因星光和光銥的存在鍍上夢幻的特殊效果,好到超出預期。作戰艇穿過穹頂,就像細針融入泡泡,他們緩緩降落在庇護所外圍的停機坪上,負責迎接的後勤部專員快步迎上來,帶著一絲興奮的語調對v說:“歡迎來到庇護所,指揮官!”先一步到來的先遣隊員確實有比其他人對這裏更熟悉的資本,前來接應的年輕人們恨不得把指揮官綁上工程車到處觀光,可是一看到後下來的拉法爾,這幫人瞬間偃旗息鼓。他們一個個縮著脖子,收回要把指揮官架走的手臂,鵪鶉似的挨在一起,看首席拿出以前常常用來巡視病房所用的工作板。上司來之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檢查工作,v在這個過程裏隻負責望天和到處看,聽拉法爾用他那副清冷的嗓音一個一個點名,把各組負責的項目問題拎出來說了半天。無敵的首席竟然真的能給每個人都挑出毛病來。看來時間也無法改變拉法爾在工作上永遠嚴格的作風,不過好在,拉法爾已經知道把疑難問題歸到自己這裏解決而不是讓其他人繼續死磕。迎上先遣隊感激涕零的目光,拉法爾無動於衷道:“鼻涕擦擦,回去幹活。”“好的首席,沒問題首席。”船員們各自散開,裏麵膽子最大的拉婭在退到安全距離後扯著嗓子喊道,“我們這有一台多餘的工程車,您一定要帶指揮官逛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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