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忍不住去請教了佐老。


    佐老因為天界和其他神域未守住虛無界的指責和對即將到來的危險的無視,甚為煩心。但是麵對愛徒的求知若渴,還是無能不管的。


    “你是覺得法相雙眼未開,而且法力並沒有明顯的變化,覺得不知何處除了差錯?”


    宗政禮司恭恭敬敬“請師尊點撥。”


    佐老習慣性地又去摸沒有胡子的下巴,每次觸到光溜溜地皮膚都不自在地愣住再放下手。他略微思索了一陣,抬頭盯著宗政禮司說:“那就說明你心中仍然有無法麵對的事尚未開解,或者說是你自己並不希望法相開眼。法境的映射皆是你內心深處的映射。另外,有些東西內化於心,更需要外化於形。本來我還想等些時日再給予你,既然你今日來了,不如就讓你拿去吧。”


    宗政禮司並不知道師尊所指,疑惑地看著佐老。


    佐老走到一處毫無異樣的牆壁處,扭頭對宗政禮司說:“隨我來。”


    佐老抬手結印施法,牆壁竟然抖動了起來,隨後光芒四射,牆壁被光線分割成無數不規則的碎片。佐老將碎片看似毫無章法地移動,如同拚圖一般,手速極其驚人,宗政禮司幾乎看不清他手上的動作。


    佐老飛速地操作了片刻,碎片被拚成了一副將軍戰魔圖,而後四散到周圍,空出中間的部分。宗政禮司這才看清了碎片清除後,其後是一扇雙開的門,門的中心有個玉色的圓盤,圓盤上兩條金龍遙遙相望。佐老將手掌附在圓盤之上,圓盤立刻亮了起來,而兩條龍的眼睛也跟著亮起來,它們的頭微微擺動如同活物一般。


    佐老寧心靜氣,施法結印,將法力注入玉盤,兩條龍跟著身體也因法力被催動,兩條龍在玉盤上盤旋了片刻,最後以糾纏相對的姿態重新在玉盤上定格下來。之後玉盤從中間平分開來。門自動打開了。


    宗政禮司被一番操作驚住了,入佐老門下多年,在西域神府供職多年竟然不知道佐老的內室有這麽一扇門。


    “這是我老頭子自出師以來,珍藏的兵器庫。進來吧,你是除我之外,第一個到這兒的。”佐老自顧自進去,一邊走一邊說。


    緋絕顏把第一重的口訣寫在了紙上,反複誦讀,回想第一次修煉,周身灼熱難耐,幸好她是寒冰屬性的道法,才護住自己沒有血脈爆破而亡。父君說過修煉鳳皇瑰意要涅盤九次,莫非她用法力抵抗是錯誤的,應該聽之任之,涅盤重生?


    若說沒有猶豫是不可能,神鳳族雖然沒隔一段時間就需要涅盤一次脫胎換骨法力倍增,正因神鳳族的敢於自我挑戰和犧牲的特性,法力要比一般的神族菁純,因此神鳳族的地位在眾神族中也是一騎絕塵的存在。


    緋絕顏覺得,也許,她應該試試看置之死地而後生,當然她也想過萬一,她失敗那麽世上就此無她。這個想法一出,自己也有些怕。她是想增長修為,也做好了磨礪的準備,真的麵對徹底的消亡還是恐懼的。這種恐懼最根本的是意識的消失,對七情的割舍。要不怎麽說是割舍呢,舍棄本就如刀割,刀割哪有不痛的。可是這隻是第一重,她連這一步都邁不出的話,還不如就此放棄。


    緋絕顏化了鳳身,盤旋在幽穀之中,不試試怎麽知道。重新凝心聚法,按照口訣運法俢心。那種要把人融化的灼熱再次在體內升騰,緋絕顏本能地想用法力抵禦,卻用理智壓製著,她要讓這難以忍受的燒灼就這麽進行下去。


    這種炙熱根本不是活人能忍受的,它像從骨頭,不像是更深的地方噴湧而出。她覺得自己的骨頭要融化了,皮膚和血肉漸漸幹涸,偶爾略過的水中的倒影。自己已經是一隻火鳥,一邊掉落羽毛燃盡的灰燼,一邊在盤旋。漸漸地她似乎對痛麻木了,意識有些模糊了起來。


    “緋絕顏!你在幹什麽,停下,跟我走!”宗政禮司在火海的另一端痛心疾首地大喊。


    緋絕顏眼前的景色因為熱氣流抖動個不停,她看不清他的臉,依稀看清他頎長的身影,還有欲牽她的手。他怎麽在這兒?好疼,好燙,她連喉嚨裏都是急促的火苗了,根本說不成話。她焦灼地一揮已經沒有羽毛焦黑的翅膀,宗政禮司消失了,原來是幻覺。竟然出現他的幻覺,難道她所有的不舍當中還有他……當然還有他。


    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皮肉開始變成灰黑色的粉末飄落著,原來不論什麽樣的軀體過了火也都是一個樣子。燒灼地疼痛已經開始漸漸麻木了,她在機械地盤旋著,凋零著,這一刻忽然有那麽一絲後悔,這種情形也不知是不是正確的,如果錯了,她真的就不存在了。父君……母親……阿兄和姊姊們,還有他……


    緋絕顏感到身體似乎變得千瘡百孔,風打透了自己的身體,後悔也晚了吧,就這樣吧……


    一絲涼意,更多的涼意,體內似乎變得寒冷,體內?自己仍然存在嗎?緋絕顏清楚地感覺到是的,自己的意識還在,身體漸冷。涅盤難道不是滾燙的嗎?還是流火燃盡開始降溫了?


    緋絕顏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忽然就冷卻甚至寒冷下來,意識漸漸清晰,頭腦也從渾濁中清醒過來。她睜開雙眼時,看到的不是之前的紅火,而是冰藍的火焰!


    藍色的火浸潤著她全身,卻沒有燒灼的疼痛,而是滋潤和寒涼的感覺,別人也許不適,緋絕顏寒冰屬性卻對這種溫度甘之如飴。她從未覺得如此舒適和輕鬆,仿佛整個軀體都不同於從前了。一股隱流在身體各處流動,緋絕顏說不清是什麽,卻能感受到這股力量相當霸道,不容抵抗。


    緋絕顏依舊是藍羽遍身的青鸞,周身帶著藍色焰火得冷冽光芒,耀眼非常。她拖著長長的鳳尾在空中盤旋著,原本筋疲力盡的感覺完全消失,她似乎都不需要力氣就可以永動。


    這種情形持續了很久,那藍色的火焰被她的身體一點點吸收盡了。


    冠燚捋這胡子站在溪水邊,似乎毫無意外地說:“我就猜想大概是這樣,神鳳族九成九都是烈火屬性,修煉起來對流火之力反而感應不足。你是少有的寒冰屬性,與火性相反,感觸更靈敏,若能跨過身體本能,反而更易淬煉成功。如同鍛剛,經過冷水淬火才能更堅硬。”


    緋絕顏化回人形,全無疲態,而且覺得周身似乎有一種輕盈。


    冠燚的話解開了她對於修煉的疑惑,“父君,這樣,就算成了嗎?”


    冠燚寵溺地笑著說:“你自己可以試試看。”


    緋絕顏抽出斷音,有些猶豫,隨意一揮,刹那間一道藍光劈天而起,光落之處正是附近的岩山,此時卻被閃著寒光的冰徹底的包圍。


    緋絕顏扭頭問冠燚:“就這樣而已?”


    冠燚說:“你再看看。”


    緋絕顏一回頭,山上的冰開始皸裂,連帶著岩石山縱橫交錯地裂開,轟隆巨響過後,山體整個變成碎石堆,劍鋒過處倒是切口整齊平滑如鏡。而劍鋒的裂痕延伸了至天際,所至實物皆有裂痕。緋絕顏驚呆了,她就那麽隨便一揮,沒有實勁呀。


    冠燚倒是比緋絕顏還開心,哈哈大笑之後說:“待你熟練之後會更吃驚的。”


    緋絕顏卻有些低落,低頭看看自己說:“隻一重,便花了這許久的功夫。”隨後輕歎一聲。


    冠燚眉毛一挑,手指點在緋絕顏的腦門上:“你個不知足的混丫頭,知不知道你老父親我,你阿兄,還有那些族中前輩了,可是花了數年才破了第一重,你區區數日而已就已有這般成就,還不知足?是打我們的臉哪?”


    緋絕顏躲開父親的手,有些焦急地說:“可是留給我的時間不多,我哪能慢慢來。”


    冠燚長歎一聲:“欲速則不達呀,別的功夫最多練不成,這鳳皇瑰意,稍有差錯就是萬劫不複,灰飛煙滅。你小小年紀怎麽就不知道怕哪?難道你想讓白發人送黑發人哪?想過我和你娘,還有你的兄長姐姐沒有,都可以不要啦?”


    緋絕顏想起修煉時,幾乎以為自己彌留,何嚐不留戀,割舍是怎樣的痛她當然知道,“父君教訓得是,女兒謹記。不知父君何時可賜第二重口訣?”


    冠燚驚訝地瞪大眼睛,“這還不夠你折騰啊,等你能熟練駕馭這股力量再說。”


    緋絕顏不敢多說,把老頭兒惹急了不給,得不償失。


    宗政禮司跟著佐老進了密室,卻發現其中別有洞天。看似不大的一麵牆,後麵竟然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兵器陳列室。刀槍劍戟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不認得的武器。


    一輪圓月刀,如環盤踞在冰架之上,雕刻龍紋,寒光閃閃。


    一把巨大的板斧,封在冰塊之中。


    玉色的槍被鎖在透明的櫃子裏,宗政禮司有些好奇地靠近,沒想到銀纓玉牆似乎有感應一般突然蹦跳個不停,下了他一條。


    諸如此類,多數的武器都似乎有法陣封印著,有的雕刻精美,有的造型奇特,恰似一座武器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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