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從琉衣口中打探出了韓宕的身世,自此之後,陳媽陳伯兩人絕口不再提起要趕他出去一事。雖然沒直接挑明要他多待幾天,但從陳媽煲雞燉鴨的殷勤勁來看,似乎已經當他是自家人般細心看護著。


    但是韓宕與琉衣之間的氣氛,卻一反先前的熱絡,變得暗潮洶湧。


    那日琉衣拒絕他之後,韓宕就不再主動找琉衣說話,表麵上他保持著距離,但每天早上,琉衣總能在自己工作室的桌上,見到幾枝方采下來,上頭猶帶著露水的小花。


    五溝水清上沃空氣好,隨便路邊拔來的野花都很美——但這可不表示韓宕摘回來送琉衣的花,都是他在路邊隨意亂摘的。他傷未痊愈,暫不能做激烈運動,所以


    韓宕改以散步來鍛鏈身體。天將醒的同時他已整裝出門,穿著運動鞋帶著水壺,才幾天時間就把整個五溝村徹底摸了一遍。


    那些猶帶露水的花,就是他探險完後的“戰利品”。頭一天是一把手指大小的迷你玫瑰,第二天是一把白辦黃心的鹹豐草,第三天是水藍藍的三色堇,第四天是一枝睡蓮,第五天是藍中帶紫的矢車菊……


    第六天,韓宕方把碗大的曇花用水缽盛起放好,一回頭,琉衣已立在樓梯間等著攔人。


    “我就知道是你。”接連幾天收到花,琉衣就猜是他送的。屋子裏就他和她與陳媽陳伯,琉衣可不覺得陳伯有那麽浪漫,會刻意剪花給她。


    韓宕沒說話,隻是用著一雙像快燒起來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被他瞧著瞧著,琉衣忍不住別開眼睛。他的視線太具侵略性,教她一顆心驟地怦怦狂跳。


    他們——已經好幾天沒這麽近地說話了。


    琉衣喜歡這些花,但是一想到他為什麽送她花,琉衣心裏就覺得不安——這也是琉衣之所以早起堵他的原因,她得拒絕他,不可以再給他希望。


    “我說過,我們是不可能的,你就不用再費這些心思了。”


    韓宕側頭朝桌子方向瞟了—眼,他昨天摘來送她的矢車菊還嬌嫩地偎在水瓶裏,分明一副受到人細心嗬護的模樣。


    他淡淡一笑。“你不喜歡,盡可以把它們丟了。”


    琉衣搖頭。“我沒說我不喜歡,我喜歡它們,但是——”


    韓宕接話。“你不喜歡我。”


    琉衣一愣,她沒想到韓宕竟會這麽說,急忙出聲反駁。“不不,不是這樣子的,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並沒有不喜歡你,我隻是——”


    “擔心?畏懼?”韓宕每說一句,就朝琉衣方向靠近一步。


    被他炙熱的眼睛盯著,琉衣隻能倉皇地朝後退去,直到背抵住牆壁。


    兩人目光相接,琉衣隻覺得自己兩條腿像快融化似的,頻頻打顫。


    “韓宕……”琉衣哀求地喚。他這樣看著她,她會怕……


    “噓。”他伸出一隻手指輕壓住她的唇。


    琉衣不說話了。被他這樣近距離貼著,他暖熱體溫波波襲來,琉衣心底頓時騷動不已。


    他想做什麽?琉衣鼻息微喘地瞅著韓宕,他厚薄適中的唇辦就近在眼前,琉衣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


    韓宕伸出隻手,緩慢地幫琉衣把頭發塞到耳後。


    這樣的舉動已經過頭了。琉衣張開嘴,正想出聲要他離遠些的同時,樓下突然傳來陳媽的喊聲——


    “韓先生,小姐,你們跑哪去了?還不快出來吃早飯。”


    “我喜歡送你花,而你喜歡它,這樣不是很好?”


    “但是——”


    韓宕不給琉衣說話的機會,他微微一笑,隨即轉身離開。


    “噯,你等等——”


    但韓宕才不理她。


    “哎呦!”琉衣嘟著嘴巴走來到工作桌前,看著正偎在水缽裏散發清香的白色曇花,琉衣揉揉心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正在她胸口激蕩著。


    感覺韓宕好似藉著花在提醒她——不管你怎麽說,我是不會放棄的。


    老天爺啊!為什麽她一跟他四目相對,她的心就會亂糟糟,就是沒辦法把話講清楚說明白呢?


    他說他還要繼續送她……琉衣長長一歎。她究竟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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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天。


    上午約莫十點半,陳媽買完菜回來,一推開客廳門,就見韓宕心事重重地瞪著麵前的手提電腦發呆。


    電腦是韓宕從他車上拎進來的。每隔一、兩天,韓宕就會發mail和潘瑟他們保持聯係。頭一次使用網路當天,韓宕還塞給陳媽兩萬塊,說是要補貼他住在這裏的花費,陳媽拒絕,但韓宕說什麽就是不肯拿回去。


    “嘿!回魂噢!”韓宕表情實在怪異,陳媽忍不住伸手在他麵前揮揮。


    韓宕轉動眸子看了陳媽一眼,隨即收起電腦,遊魂似地躲進他房間。


    方才上網收信,不意讀到了一個教他震驚的消息——潘瑟信上寫著,韓宕的生母今早方過世,問他如何處理。


    她走了?!


    閉上眼睛,當時與她見麵的畫麵韓宕仍曆曆在目,坦白說,連自己是誰也記不清的她已經徒具空殼,但才多久時間,她竟連具空殼也沒有了。


    這個消息震撼了韓宕。他需要一點時間消化,他得一個人靜一靜。


    韓宕出門時沒通知屋裏任何人。


    “我看我們去出找找好了。我覺得不太放心,我買菜回來的時候,看見他表情怪怪的——”琉衣下樓時剛好聽見陳媽這麽說著。


    一問清楚事情經過,琉衣馬上說她也要幫忙找人。


    “小姐你不要去啦,外頭太陽那麽曬……”


    琉衣不由分說推開陳媽隨即出門,中午十一點半,白花花的太陽當頭照,琉衣沿著東興路走到底,沒看見韓宕身影。她隻好轉回頭,朝相接的西盛路前進。


    行經觀山海房,耳利的琉衣突然聽見—陣斷續的長笛樂音。不知怎麽搞的,她直覺這聲音跟韓宕有關。


    他就在那兒。


    彷佛背後長了眼睛,循著樂音,來到社區公園,琉衣一瞥見韓宕身影,他剛好把湊在嘴邊的銀色長笛放下。


    從琉衣站的這角度看不見韓宕表情,但琉衣依稀感覺得到,他正為了某件事而哀傷著。


    鞋子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引起韓宕注意,他一轉頭瞧見琉衣就站在身後不遠處,他那盛滿憂傷的黑眼睛,像突然見到光明似的一亮。


    他那表情,琉衣從來沒有見過,像是一種徹底孤獨的絕望感。


    這個時候,琉衣腦子裏再也沒其他東西,隻有一個念頭,她得留在他身邊,不能讓他一個人。


    琉衣抿抿嘴,突然間做了一件很大膽的事——她伸出手,輕輕環住他,然後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無語地偎著他。


    韓宕驀地閉上雙眼做了個深呼吸。他說不出話,他難以形容琉衣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帶給他多大的感動。


    她彷佛可以聽見他心底的聲音——抓住我、抱著我、不要把我留下……


    在琉衣出現的瞬間,韓宕心裏的確這麽想著。


    “陳媽說你表情怪怪的,我們都很擔心你。”


    韓宕低頭注視他握在手中的長笛,許久許久,才見他啞著聲音說:“我剛才接到e-mail,醫院通知我,她——就是生我的母親,走了。”


    琉衣一愣,正想抬頭看著他說點什麽,韓宕卻突然抱住她,不肯讓她移動。


    “半個月以前,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她,我隻感覺到許多的挫敗。就我搜集的資料,我知道她擅吹長笛,一度是名備受矚目的長笛演奏家。但是當我去見她,她卻什麽都忘了。”


    琉衣摟著他背,小小聲問:“所以你剛吹長笛,是為了懷念她?”


    “我沒有懷念誰。”韓宕像被電著搬地推開琉衣,矢口否認他對他死去的母親有著任何戀慕。“我吹長笛,隻是因為我想吹。”


    這種話——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謊。琉衣歎氣。“好啦,你怎麽說我怎麽信。那現在呢?要不要請陳伯開車載你到醫院去。”


    “不用,我已經請人幫我處理,我會幫她安排一個不錯的位子,不會虧待她的。”


    韓宕此時的表情就像戴了一張麵具,雖然吐出的話語事關他的過去,但他表情卻像說著與他毫無關係的事情一般,冷淡疏離。就連方才琉衣一瞥而見的憂鬱,也被他妥善收拾在他冷淡的表情底下。


    琉衣張大雙眼看著韓宕,這樣的他,竟奇異地讓她產生一股憐惜的情意。


    “我覺得,你還是該去一趟——”


    韓宕瞥她一眼,冷冷地丟下兩個字。“無聊。”


    “我不這麽認為,雖然她生病記不得你,但還是不能抹煞掉她曾經生了你的事。”看著韓宕驀地變得鐵青的表情,琉衣知道他不高興,但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不要讓自己後悔,我是這麽認為的。”


    韓宕銳利地瞧她一眼。“所以你剛才的擁抱,也是你不會後悔的舉動之一。”


    “呃——”一提起這個,琉衣就不知該怎麽跟他說。隨著相處時間日長,琉衣一顆芳心忍不住一點一滴陷落。韓宕身上有許多特質,除卻一般人能看見的,他優秀的外在條件之外,還有他那沒由來的孤獨氣質與狂傲的個性,也同樣吸引琉衣。尤其現在,琉衣更是忍下住想大聲對他說——對,沒錯,她從不後悔伸手抱住他。


    “我們一定得在這時候討論這問題嗎?”


    “這是我一直想要討論的問題。套你剛才說的話,我要你,這是一件我現在不做將來會後悔的事,你怎麽說?”


    如果她身體健康點,她一定會點頭說她願意,說好,說她接受——但心底殘留的一絲理智告訴她不行,依韓宕條件,絕對不乏比她更好的選擇。她如果跟他在一起,非但不能保護他,甚至還會拖累他、變成他的負擔。


    琉衣深吸口氣,勉強露出笑容,硬是把話題轉開。“如果你心情變好了,那我們回去吧,陳媽陳伯還等著你一道吃飯。”


    韓宕眯緊黑眸,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這就是你的答案?”


    “對。”琉衣垂低眼瞼瞧著地上車皮,輕輕將頭一點。


    韓宕倒抽口氣,許久許久,才聽見他用著壓抑的聲音說:“好一個不後侮。”


    “對不起——”


    “不需要。”韓宕深澡地瞧她一眼,然後握著他帶來的長笛,調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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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過後,韓宕一個人踱出門外,仰頭看著眼前這棟兩層樓的建築,他不會忘了它的。韓宕心想。從今以後他夢中,一定會時常出現眼前這棟綠門紅瓦的小屋,陳媽的好手藝,跟——他這輩子最想要的女人,琉衣。


    今天晚上,韓宕決定,待吃過陳媽煮的晚餐,他就動身離開。


    相對於韓宕的堅決,老天爺卻有著下一樣的安排。


    下午五點左右,韓宕瞥見一名小學男生,遠遠地朝穀家跑來。


    小男生一邊跑一邊喊:“叔叔你快來!有壞人在欺負小衣姊姊!”


    韓宕焦急地問:“在哪?”


    “我們學校。”


    來不及跟小男生道謝,韓宕即刻拔腿狂奔。


    而這一瞬問韓宕突然明白,他走不成的,他的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他一定得把琉衣帶著,隻有跟她在一起,他才會是一個完整的人。


    一進操場,立刻瞧見八個猥瑣的年輕人圍住琉衣,幾隻肮髒的大手就要往她身上摸去。


    韓宕怒火狂燃,趁男人們注意力還在琉衣身上,他悄悄接近,然後側身閃進圈圍中,用力將琉衣往外頭拉。


    “韓宕!”一見是他,琉衣求救地看著他。


    “快走!”韓宕低暍一聲,隨即將琉衣往他身後推。好在她平常有勤練體力,這麽一點奔跑她還勝任得來。但奔出校門後琉衣才發覺不對勁,韓宕沒跟出來。


    八個藉酒裝瘋的男人一見琉衣被救走,隨即將矛頭指向韓宕。他們錯在低估了韓宕,見他身瘦還蓄著長發,就以為他隻是一般的弱腳雞,結果沒想到——


    他們根本不是韓宕的對手!


    “啊!唔!噢!好痛……”


    真不傀是蟠龍帝釋天,韓宕幾個反手,轉眼已將六個人撂倒在地。


    眼見韓宕手臂即將揮到自己臉前,一個男人轉身就跑,好死不死,竟被他瞧見中途折了回來的琉衣!他一把扯住琉衣的長發,往自己方向拉來。


    “好痛!”琉衣忍不住低叫。


    “放開她!”韓宕倏地停下揮拳動作,轉過身瞪看著男人。


    開什麽玩笑!男人冷笑。


    “阿良、金冠,抓好他。”


    兩個男人依照吩咐一左一右反折韓右手臂,隨後又一個男人站到韓宕麵前,捏緊拳頭哈氣之後,用力朝韓宕肚子掹擊。“敢打我!”


    “不要!”琉衣尖叫。


    “舍不得他挨打是吧?”男人撫摸琉衣臉頰一邊笑道。


    琉衣連連點頭。隻要他們下傷害韓宕,要她做什麽都可以。


    “過來在我們幾個臉上親一下,”男人點點自己臉頰,笑咪咪地說。“我們就放他走。”


    這種事——琉衣瞪大眼睛看著他們。


    “快來啊!不照做的話,我又要動手打了噢!”


    “不行!琉衣,不要聽他們的。”韓宕豈會同意讓琉衣為他做這種犧牲。


    “你這臭小子!你以為這裏有你說話的餘地?”男人倏地轉頭瞪視他。


    不由分說,男人捏拳又朝他肚子掹揍了幾拳,旁邊人也跟著起哄圍毆。韓宕倔氣,從頭到尾都沒哼一聲痛,他隻是默默承受男人們的拳腳,一邊思索逃脫的方法。


    若不是琉衣在他們手上,眼前這八個羅嘍,根本動下了他一根汗毛……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眼見男人們遲遲下肯停手,琉衣心疼至極,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你們幾個幹什麽?!還不快住手!”


    方才琉衣托小朋友去找警察,這會兒他們終於出現。八個男人一見警察插手,倏地放開韓宕,一哄而散。


    “不要跑,站住——”四名警察立刻追去。


    琉衣一被放開,隨即奔到軟倒在地上的韓宕身邊,一見他藏在衣服底下的傷口再度裂開,涔涔血漬沁出衣外,琉衣心疼的眼淚更是難以自抑。


    “對不起、對不起,早知道我就不要回來,都是我害了你……”琉衣心疼地擦著韓宕嘴角的血絲,剛才那八個人好狠,拳頭隨便亂揮,就連韓宕俊秀的臉龐也不放過。


    韓宕搖頭,反而關心起她的身體。“有沒有弄傷你?”


    “沒有,我沒事。反而是你,渾身是傷……”


    “不要哭。”他拾起手輕觸琉衣臉頰,瞧見她哭,比自己挨了揍還教他覺得疼。


    “都是因為我,對不起……”她握住他的手,難以自抑地啜泣。


    “能及時保護你,是我的榮幸。”韓宕輕輕撥開她垂落在臉前的長發,一雙眼笑得好溫柔。“我沒事,隻是一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琉衣才不這麽想,她看得到他身上的血漬,知道他隻是在安慰她。


    “為什麽?我不懂,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韓宕嗬地一笑。“我說過,你是我要的女人,保護你,是天經地義的事。”


    “嗚……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琉衣再一次落下淚來,老天爺,她好喜歡好喜歡他,她真的快壓抑不住了!


    韓宕至今還能醒著說話,全是靠一股意誌力強撐,但隨著體內痛苦遽增,他皺眉喘氣的動作愈加頻繁。


    聽見韓宕痛苦喘氣的聲音,琉衣這才想到該快點送他去醫院。


    她一抹眼淚,隨即想起身離開。


    她身體一動,韓宕立刻有感覺。“你要去哪?”他伸手欲拉她的乎,卻頹然無力舉起。


    琉衣急忙握住他手,看著他軟聲解釋:“我要找人送你去醫院,看你痛成這樣子,你一定得讓醫生好好檢查才行……”


    “等等……”韓宕勉強從口袋掏出皮夾,拿了潘瑟名片給琉衣。“先……打電話給他,再送我到醫院。”


    “好。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回來。”


    琉衣說完轉身就跑,從韓宕焦距渙散的眼睛中望去,穿著一身雪白奔胞在夕陽餘暉下的琉衣,帶著一種奇異的虛幻感,仿佛他一個不注意,她就會從他眼前飛掉了似的……


    “等等……”韓宕驀地朝她背影伸出手去,隻是下一瞬間,胸口劇痛再度湧上,韓宕一時挺不住,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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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東醫院——


    韓宕再醒過來,已經是一天以後的事。


    張開眼睛不見琉衣,身邊隻有潘瑟一個人,韓宕立刻開口問:“琉衣呢?”


    “穀小姐在其他病房休息。”


    韓宕聽了,頓時流露憂慮神色。“她怎麽了?”


    “據說是心髒的問題。”詳情潘瑟也下太清楚,畢竟他是陌生人,陳媽跟陳伯不可能跟他解釋太多。


    “帶我去看她……”


    拗不過韓宕,潘瑟隻得將他帶往琉衣病房。


    看著躺在病床上,蒼白臉色猶勝白色床單的琉衣,韓宕心裏閃過濃濃的疼惜。


    完全忘了潘瑟仍在身邊,韓宕伸手握住琉衣細白的手掌,就像她在他昏迷之前做的那般。小手溫度奇低,韓宕心憐地將它湊在臉旁摩挲,仿佛他可以藉此動作,讓服了藥而陷入昏睡的琉衣感覺到他的存在。


    潘瑟將韓宕的反應完全看在眼裏,想不到一向對女人缺乏信心與耐性的韓宕,如今也動了凡心,有了喜歡的對象了。


    昨天傍晚接到琉衣來電,得知韓宕被人打傷,潘瑟當真嚇了大一跳。


    自小就被人視作帝釋接班人的韓宕,所受的訓練之嚴格絕不亞於其餘四天。稍早之前,潘瑟才剛接到韓宕寄來的e-mail,本還慶幸他人安然無恙,結果才多久,他就被打傷送到醫院來了。


    “她是怎麽回事?”韓宕問題才剛出口,方才離開病房去買飯的陳媽剛好推門進來。


    初時見琉衣病房裏多了兩個人影,陳媽下禁愕住,不過一瞧見是韓宕跟他的朋友,她這才拍拍胸脯用客家話說了兩句:“不怕不怕。”接著將手上餐盒送到韓宕麵前。“你醒啦!肚子餓不餓啊?”


    韓宕朝她搖搖頭,滿心隻記掛著琉衣的他,哪會覺得肚子餓。他擔心地問:“琉衣怎麽了?”


    “心髒受不住。我要她多休息讓我照顧你她又不肯,硬撐著要坐在你旁邊等你醒來,然後就是她自己累倒了……”陳媽伸手撥順琉衣垂在臉側的長發,一回頭瞥見韓宕表情,她淡淡一笑,說:“你喜歡小姐?”


    韓宕點點頭。事到如今,他沒什麽好隱瞞的。“可惜琉衣不喜歡我。”


    陳媽覦瞧韓宕一會兒,然後她歎氣。“其實我不應該跟你說的,可是看在你為了保護小姐才受傷的分上……”陳媽拉來一把椅子坐下,猶豫了片刻,才艱難地吐出一句話:“放棄吧。”


    什麽?韓宕倏地皺眉。


    “小姐身子很弱,她能活到現在,簡直可以說是奇跡。你看她這樣,才照顧你沒幾個小時,心髒就負荷不了,她這種身體怎麽跟人家談戀愛結婚?甚至隻要給她一點過大的刺激,她心髒就會負荷不了。我知道你可能會說你不在乎,但我不相信。算我求你,不要給她希望,這樣她將來就不會因為絕望而心碎……”


    即使沒用上“心”之力,韓宕也看得出陳媽說的全是肺腑之言,她是為了琉衣好才這麽勸他。琉衣身體狀況真的很糟,超乎他所能想像的糟糕……韓宕轉頭看著仍沉沉熟睡的琉衣,那有如天使般純淨的臉龐,教他怎麽忍心放棄。


    “求求你,放棄吧。”陳媽由衷地請求。


    “給我一點時間,”韓宕回頭看了陳媽一眼。“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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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潘瑟借了電腦發信給信二,不到一個小時時問,韓宕即收到種種有關琉衣的訊息,包括她的家庭與她的病情。韓宕倔強,當他誇口說要卸下“帝釋天”身分那一刻,他就不肯再動用蟠龍會的勢力,以至於對擴張性心髒病的了解,隻是零星從網路上搜尋到一點皮毛。


    詳細一讀,韓宕才倏地明白琉衣為何一直反覆說她不能戀愛。


    潘瑟望著韓宕驀地變得陰沈的臉色,問道:“穀小姐的病很嚴重?”


    韓宕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頭。“擴張性心髒病加上內髒異位,醫囑上直言,她能活到現在,算是奇跡中的奇跡。”


    “沒辦法開刀處理?”


    韓宕搖頭。“國外暫時不清楚,但台灣目前還沒有開刀成功的案例。”


    病房內突然陷入一陣靜默。兩人盯著眼前的電腦看,想的同是一個問題——現在,決定怎麽做?


    韓宕看著潘瑟,堅定地說:“我還是要她。”


    “收到。”潘瑟點點頭。“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吩咐。”


    韓宕挑起眉頭。“你下趁這個機會報複我先前對你的捉弄?”


    他這句話敦潘瑟想起從前,潘瑟垂眸淺笑,然後搖頭。“我沒那麽小心眼。”這句話有兩個涵義,一是表態,一是取笑韓宕當初的舉動——小心眼。


    韓宕何其聰明,怎麽可能聽不出來。隻見他黑眸一眯,露出一抹古怪神情。“我該去看琉衣了。”他一邊說話,一邊打開病房門。


    “動手的那些人已經找到,帝釋想怎麽處理?”


    這兩句話敦韓宕停下腳步,他本想提醒潘瑟說自己已卸下帝釋身分,不過一想到他方才舉動,說他不再是“帝釋”,實在太矯情了。算了,距離約定還有三個月時間,辭了“帝釋天”這檔子事,暫時先丟在一旁。


    韓宕一笑。“以牙還牙。”


    “我懂了。”潘瑟頭一點轉身就走。


    韓宕則是轉往另一方向,再次來到琉衣病房前。


    陳媽過來開門,兩人目光相對,韓宕朝陳媽一笑。“我要她。”


    “真的嗎?你真的考慮好了?小姐她……別說生小孩,她甚至連做一點‘那種事’,都沒有辦法喔……”


    見過琉衣病曆的韓宕當然明白陳媽是在說“哪種事”——做愛,醫生在病曆裏寫得很清楚,琉衣心髒無法承受女性高潮時的刺激。所以性愛活動,對她而言,是絕對不可做的事。


    “即使這樣,我還是要她。”


    聽到這兩句話,陳媽表情先是一愕,不久之後,她突然捂住臉啜泣起來。嗚嗚……老天爺終於長眼了啊,終於被她給等到了!


    琉衣身體太虛弱,稍微教她承受一點失戀折磨,都有可能把她脆弱的心髒給揉碎。很早之前琉衣外公便交代陳媽,若沒遇上—個得知琉衣身體狀況,仍然堅持要留在她身邊的男人,那麽她絕絕對對不可以讓琉衣靠近他。


    “我跟老頭子一直以為,這世上不會有人跟我們說這種話……太好了,太好了……”


    陳媽稍後離開病房,說是要回家煮些營養補品過來,琉衣病房裏僅剩她與韓宕兩人。韓宕坐在潘瑟叫人送來的躺椅看著琉衣的睡顏,一邊想著等她醒來,他該說什麽話好說服她接受自己。


    他手從頭到尾一直輕輕握著琉衣的手,即使最後累了睡著,他的手,也一直沒鬆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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