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不起哦。”羊煬轉了個方向,正正趴在電腦前。門就在這時被推開,寒風貫穿而來。“吃飯了朋友們都醒醒吃飯了!”他們的隊長大步走入,兩手各自提著加了疊放起來的盒飯,“吃飽了再幹活!”兩大摞盒飯彭彭上桌,同時,兩股蘊含著生機般的金光從盒飯與桌子的接觸麵成圓環狀擴散,頃刻間掃過全屋子,帶走眾妖的疲憊和倦意。盒飯瞬間被一搶而空,蓋子被翻開的此起彼伏聲中,隊員們紛紛彩虹屁起來:“奶媽來啦”“隊長你就是我們的天使,隊長”樓煥溫和地笑著,繼續分發酸奶,渾身都散發出了神愛世人普度眾生的光輝:“不要急,慢點吃,吃飽後繼續好好幹活,我永遠是你們堅實的後盾。”“好哦!”“愛您!”“……”一片歌頌聲中,羊煬默默用筷子戳了戳大雞腿,扒拉到一邊,繼續低頭吃飯。這幾天裏,這個房間裏的人過的幾乎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倦來還有聖光的生活,真正達到了百分百不眠不休發揮主觀能動性的高質量工作狀態,更恐怖的是所有人都不覺得有哪裏不對,反而感恩戴德。……是惡魔啊。“哦,差點忘了這裏還有個草食的新人小朋友,不好意思啊,”惡魔掛著溫暖的笑容走到身後,拍拍他的肩膀,不知從哪裏又掏出了一份盒飯,換走了他麵前那份,“幸好我有隨身準備一份草食動物盒飯替換裝的習慣,給你微波爐加熱一下,稍等哦。”說著,樓煥輕輕抽出張紙巾抱在雞腿骨頭上,邊啃這隻雞腿,邊拿著第二份盒飯旋身向著微波爐方向去了。整個過程流暢,優雅,動作間有種說不出的韻律感,讓人如沐春風。羊煬:“……”“你臉有點紅,沒事吧?”拿回草食盒飯後,樓煥俯身問。“沒、沒事,”羊煬雙手接過,稍微退開半步,小聲囁喏,“謝謝您!您真好!”樓煥搖頭:“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們已經很辛苦了。”羊煬臉更紅了,感覺天使也不過如此。“對了隊長,”一道嚴肅聲音的傳來打斷了某些新人入隊的洗腦儀式,“研究所裏被損毀的資料到今天早上我已經恢複了大半,裏麵有些東西需要你看一下。”樓煥馬上轉身:“來。”說話的人是副隊長兼技術方麵的人員,當然,他用來恢複損壞設備的方式自然也不會全靠“科學”。這種方法當然也比較耗時間就是了。電腦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白雪花屏,過了會兒才是當年的部分錄像。投屏裏出現了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棕紅色短發看起來很是柔軟,濕漉漉貼在臉頰邊。他坐在一個高腳椅子上,脖子上帶著一隻金屬項圈,很久都沒有動作。這個年紀的孩子本該是可愛的,可當他一抬頭,麵無表情的模樣卻看得人不寒而栗。宛如一個精致的玩偶、造物,唯獨不像人類。那雙碧綠的眼瞳琉璃剔透,完整映出了攝像頭的輪廓,和旁邊一席白大褂的研究人員,卻唯獨沒有一個活物該有有的情緒。“這是繼人魚以來,研究所裏最成功的發現。我們並不知道他的姓名,甚至不知他是否是人類,為了方便稱呼,我們暫時為他編號為,heter-12。”電腦裏傳出聲音,夾雜著一句調侃,“我們在樹林裏抓到他,當時他正在捕獵一隻鷹或是隼。天呐,那可是國家保護動物,就算我們不帶回來,他也會被警察叔叔製裁。”電腦自動播放下一個視頻:“今天是帶回來的第五天,我們的十二依然是那個樣子,不會說話也無法溝通,無視一切外界的刺激,像個被設定好的機器人。然而他確實是有血有肉的生物,從身體數據來看,他甚至非常的健康,與正常人類無異。”“今天是第十天,我們發現十二有驚人的自愈能力,輕微的傷口如破皮等,幾秒就能愈合,而涉及筋骨的傷如骨折等,則需要兩個小時左右。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沒有痛覺,對麻藥也幾乎免疫,不論是藥劑還是電擊似乎都對他無用……”砰!樓煥手裏的保暖杯不堪重負,終於發出了一聲巨響,炸裂開來。全場寂靜,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音。因為那個被編作12的小男孩,他們都認得是誰。隊長的親弟弟。許久後,副隊長歎氣:“還要繼續看麽?”樓煥說:“秦昭的部分整理好一起給我,先跳過。”副隊長:“好。”他關閉了這個文件夾,腦袋湊在電腦前看了會兒,大海撈針一般滑到後麵某個上麵。從時間來看,這個視頻錄製的時間比先前那個早了三四年。“這個。”播放器再次亮起,這次的畫麵卻不是以白色為主的研究所內。而是一個尋常的二居室。隻是相比起人住的“家”,這個二居室更似樣板房,所有家具都是幹淨而冰冷的,不染塵埃,空空曠曠。這似乎是放在走廊內的某個監控的錄像。不一會兒,畫麵裏也出現了一個小男孩,看起來同樣是十歲左右,穿著大了一圈的拖鞋,踩著小凳子,從冰箱上的微波爐裏抱出加熱好的米飯。玄關處傳來瑣碎的聲音。他匆匆忙忙將米飯放到桌上,擦了擦手,走向門口,烏黑的眼中有明顯的期待和緊張。畫麵閃了閃,似乎是切換了一個監控視角。進門的是兩個成年男人,從監控的角度可以明顯看出兩人的神色,一個滿臉不耐和敷衍,而另一個則是某種奇特的糾結。然而見到男孩的一刹那,前者變成了為人父母的威嚴,後者則掛起了和煦的笑容。“這是……”樓煥深深皺起眉。副隊長說出了那個名字:“祈總,祈文光,大名鼎鼎的慈善家,四十未婚的鑽石王老五。”樓煥坐在桌上,抽出根煙點了,目光掃過男人溫潤的眉眼,道了聲“難怪”。副隊長:“難怪?你知道他有個私生子?”樓煥:“不知道,先繼續吧。”屏幕裏,兩人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男孩怯怯地問:“吃飯麽?”祈文光指指身前:“吃過了,直接說事吧。”男孩於是走到父親指的地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眉眼仿佛是自己放大版的男人,下定決心說道:“我……我可以回去麽?回福利院。”祈文光淡淡道:“理由。”“我不想一個人在這裏,太孤獨了,我……”他像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說,“我想回去。”他忽然有些難過。想象裏的外麵的生活不應該是這樣子的,那個書本裏、老師描繪的話語裏的“父親”,也不是這個樣子。他曾無數次幻想過如果自己找到親身父母,會是怎麽樣的情況,被領養的話又是什麽樣子可那與現在,都完全不一樣。這樣的話,還不如在原來的地方。於是男孩努力站直,認真道:“祈叔叔,我……”祈文光打斷道:“你叫我什麽?”“祈叔……”不等他說完,祈文光已經一個耳光扇了過去。不留餘力的成年人的巴掌,足夠將十歲的孩子打飛,踉蹌幾步摔在地上。“哎你怎麽能打孩子呢。”旁邊的男人連忙將怔怔的男孩扶起來,“別說胡話,好不容易出來了,這樣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的生活,很多人想要都沒有呢。”男孩捂著一側臉頰,呆呆地,像是還沒反應過來,連嘴角流著血都不知道。“接到你的第一天我就說過,”祈文光說,“你該叫我什麽?”“這是你的爸爸呀,怎麽能叫叔叔?”稍矮的男人提醒。男孩抿著唇,眼中翻滾著水光,但是一滴也沒有落下來。祈文光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兩人。須臾,他伸出手,掐著男孩纖細的脖子拎起來:“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包括你的命,在你身上我確實投入許多,但……你真當我稀罕你麽?”“快叫啊。”男人急了,轉而對祈文光說,“祈總,別跟孩子計較。”窒息的痛苦中,被抓至半空的男孩終於掙紮著吐出了兩個字:“爸……爸。”鐵箍般的手這才一鬆,那孩子應聲而落,倒在地上不住喘息。祈文光皺眉,再不掩飾眼中的不耐:“給他抽血,周尋。”那個被叫做周尋的男人有些為難:“可是祈先生,小玉還沒吃過飯,這都六點半了……”祈文光說:“你也知道已經六點半了?”“……”雇主的話就是聖旨,周尋隻能照做。剛熱好的米飯騰騰的熱氣逐漸消失,從視頻看,一粒粒的米也變得冷硬,光澤不再。一切結束後,祈文光把這個僅到自己大腿高的孩子放到沙發上,親自喂了一口熱水,緩緩笑道:“小玉,要懂得知足,做個乖孩子。”視頻外,所有人的目光一致看向那套抽血的器具與研究所裏一模一樣。視頻裏,兩個大人離開後,兩居室內陷入了許久的寂靜。不知是失血或是饑餓,亦或是別的什麽原因,男孩抱著那隻盛著熱水的一次性紙杯坐了許久,起身,將滿滿一杯熱水舉過頭頂,傾斜杯口。清水瞬間淋下,從烏黑的發尖到破損的唇角,再到已經泛出青紫指痕的脖頸,消失在衣領間。“乖孩子……”他喃喃,聲音低不可聞。辦公室裏,調查處的隊員們都有些不忍卒看,紛紛蹙著眉。監控放得較高,此刻視頻裏的孩子又是低著頭,隻能看到個濕漉漉的發頂,看不到表情,但想必也是失落,難過,自疑。不斷有水滴落在瓷磚上,大概在哭吧。十歲左右的孩子,剛開始有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又不完全知世事,太容易被影響了。尤其是這種被關著不見外人、還有當父親的刻意引導、灌輸的。眾人歎氣。樓煥忽然開口:“這孩子我認識,或許可以從他身上切”一個“入”字還沒說出來,男孩忽然動了。他仰起頭,漆黑的眸子移了移,目光直直射向辦公室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