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會麵“所以, 一直在背後花重金資助實驗室的那個人,是祈文光。”一個下午的工作過後,副隊長總結,“他有一個實驗室出生的兒子, 小孩出生的時候, 大概跟人類沒有區別,所以才被扔到了福利院。十二年前, 這個孩子被他的人從福利院裏接出來, 安置在海城郊區,進出都有專人看管,屋裏也裝滿了用來時刻觀察的監控。”“當年祈文光是親自去的福利院。”樓煥更正了一點, “他對這孩子的重視或許超出我們的想象。”副隊長有些意外:“你去過那個福利院了?”“嗯。”樓煥點點頭,道:“幾個問題。”眾人會意,紛紛圍在一張桌子邊, 聽他們的隊長一字一字清晰道, “第一,祈總出於什麽目的資助這個組織,他想從中獲得什麽;第二,祈總為什麽會在實驗室裏造出一個有自己血源的孩子, 這孩子又是怎麽出生, 母親是誰;第三, 祈總作為一個純人類,是如何……”一個聲音下意識接口:“把這些錄像交給隔壁刑偵的當證據,把祈文光抓回來, 就能得到答案了吧。”全場一下子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這位開口的勇士, 羊煬被帶他的前輩捂住嘴, 才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什麽。樓煥還是笑吟吟地:“我不太喜歡說話被人打斷呢。”羊煬驚恐:“對不起對不起……”“算啦,”樓煥說,“你是新人,下不為例。不過咩咩呀,你要明白一件事。”羊煬做出認真傾聽狀。“我們這個部門的出現,不是為了找證據破案的。”樓煥靠在椅背上,五根纖長的手指在桌上敲擊,天青色的眸子在燈光下顯得澄澈無比,卻又什麽都沒映進去,“今天我們坐在這裏,是為了調查和了解我們的新朋友,知己知彼,才能當好朋友嘛。”他起身,拿起了先前那張畫著簡筆的紙張,塌著腰,湊到羊煬麵前晃了晃,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人魚”拖得極長的尾音像是小勾子,讓羊煬吞了口口水,但純粹被嚇的,“才是我們的最終目標。而祈總唯一被討論的價值,就是他作為人魚父親的身份,以及與實驗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知道了嗎?”羊煬顫抖著:“知、知道了。”樓煥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吧。”“……”見隊長移開目光,再次開了口,羊煬的心才放回去。然後忽然明白過來剛才那些話的意思。不知道底細的不能算朋友,所以在沒弄清人魚這種物種之前,哪怕人魚仍在水深火熱之中,也不能草草收網。必要時刻,甚至會為了更了解和評估人魚這種新物種,選擇旁觀。因為放長線才能順著線找到魚,處於暗處,才能真正觀察到魚日常生活狀態和咬勾子的全過程。也不管魚被擱淺圈養會不會難受,咬勾子的過程嘴會不會疼。……果然是惡魔。負責恢複儀器和記錄的隊員插口道:“還有一部分核心資料暫時沒法複原,時間間隔太久了,超出我的能力範圍。”樓煥說:“沒關係,不能什麽都依賴超能力嘛。”……這個總結以及後續七嘴八舌的討論持續了一個小時。結束後,樓煥忽然問了句:“你沒有意見吧?”這句來得莫名所以,大家麵麵相覷時,一直靜默著的、仿佛與空氣融為一體的秦昭開了口:“沒有。”樓煥笑著將簡筆畫扔過去:“那就好。”秦昭把紙張放在桌上,起身,朝外走。“去哪?”樓煥問。秦昭:“吃飯,回學校做項目。”“噢。”樓煥手指勾著半長的頭發,點點頭,“那你去吧。”*大學城邊緣的酒吧越開越大,許多人慕名而來,為了每周晚上的演出。隨著幾次直播,這家酒吧裏搖滾樂隊的名氣大幅提升。“今晚樂隊有演出,記得早點回來啊。”老板加文叮囑。俞將白色書包甩上肩膀,動作帥氣,頸間的十字架晃悠了幾下:“知道。”他穿過外麵熙攘的人群,步子不快卻穩健,目的地很明確。臨近傍晚,天色已經暗下來,店鋪門口的霓虹燈很亮,充滿了煙火人間的味道。路過一家街頭小咖啡館時,俞腳步一頓,而後掀起簾子,轉身走了進去。徑直走向二樓最裏麵的位置。不一會兒,一道很高的人影從二樓盡頭出現。“這邊。”他招了招手,笑得意味深長,“我特地挑了個雙人位。”來人知道自己早就被發現了也不意外,很是從容地入座,脫下壓在頭頂的棒球帽,放在桌上。隨手點了兩倍卡布奇諾。“秦、昭……”俞撐著下巴,一字一字呢喃,“是這個名字,對吧。”他抬頭:“找我是有什麽事嗎?”這個時間點咖啡店裏的人寥寥無幾,二樓內側更是隻有他們兩個人,空間很幹淨,沒有點熏香之類的東西。彼此都一覽無遺。秦昭看了會兒對麵的人,開門見山問:“項鏈是你的?”俞思考了會兒,恍然:“你說祈玉脖子上的那個?”他摸了摸自己脖子前僅剩下的那個十字架,勾起唇角,“是我在附近買的。不覺得很襯他?”秦昭嗤笑:“不覺得,像條狗鏈一樣。而且,你用自己戴過的東西送人,不覺得拿不出手?”聞言,俞絲毫不惱,笑容甚至加深了。他說:“以我們的關係,我想他不會介意。”“你們的關係。”秦昭說,“你們什麽關係?”“我們啊……”恰巧服務生過來,俞抿了口才上來的咖啡,抬眼,“這話應該我來問才對,秦先生,你與阿玉又是什麽關係,又是以什麽身份在問我呢?”兩人相互對視,又同時收回目光。“你隻是為了問這件事才來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送出去的東西我不會收回來。”俞問。秦昭一哂:“當然不是。”不止是。俞:“願聞其詳。”秦昭頓了頓,道:“十年前,我因為一些原因與家人走散,被抓去了一個地方。遺憾的是這件事情我是最近才想起來,之前都被塵封在了記憶的最深處。”俞挑眉:“哦?”“在那裏,我見到了一條魚。”秦昭露出些懷念的神色,“準確來說,是‘抓’到,它忽然從水裏衝出來,我們打了一架。”“那條魚本來長了非常厲害的獠牙和爪子,可惜被拔了,我輕而易舉就把它摁在手下,還刮下了兩片金色的鱗片。我本來是想吃了它的,畢竟那些人從來不給我食物。”俞的表情有些僵。半晌,他道:“然後呢?”“然後我看到了另外一條魚。”秦昭繼續說,“在池子底,一堆白球的中間,懷裏還抱著一隻最大的球,脖子上被鏈子磨出很多傷口,血的味道很香甜。它沒有獠牙也沒有爪子,連鱗片都是軟的,根本無法自保,就這樣翻著白肚子在水底睡著了。”“那時候我才明白,第一條魚是為了保護第二條才衝出來。”“很有趣的經曆,”俞冷聲道,“你大可以一直想不起來,也可以不用告訴我。”秦昭說:“我隻是在想,這麽多年過去了,現在那條魚還會這樣不顧一切地保護對方麽?”話音剛落,下一刻,俞的手機鈴聲響起。“不好意思。”他說。秦昭聽著那唱詩班合唱的聖歌鈴音,禮貌地點了點頭。這個電話打得很快,基本是對方說話,俞偶爾“嗯”幾聲。很好的聽力讓秦昭獲取了手機對麵的聲音很耳熟,才聽過。是那個祈文光。內容是讓他去見一個人,通知的口吻。短短一分鍾不到的通話結束後,圓桌前的兩人都靜默了許久。俞陷入沉思,臉色很有些恐怖,但他似乎並不擔心被秦昭聽到這通電話。秦昭沒有說話,安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回答。日漸西落,最後的餘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微弱而無力。俞的目光落在陽光灑到的地方,裏麵空空的,甚至沒有聚焦,像是在跟自己說:“每個人的出生都有自己的意義,或是使命,或是責任……我們不得不去完成。”“每個人的生存都是自由的。”注意到對方又在無意識地摩挲胸前的十字架吊墜,秦昭打斷道,“隻要能舍棄一些不必要的東西。”俞卻搖頭:“那不是自由,那叫做逃避。”他看向秦昭,“就像那場火災後,你選擇將記憶塵封來逃避,可你最終還是會想起來,以至於現在走到了我的麵前。甚至你口中所說的往事,豁出性命保護對方對於第一條魚來說,就是一種責任,那是他出生的意義。”他自嘲地笑了笑,繼續道:“有些東西無法割舍,它們本來就是構成‘自我’的一部分,而我們隻能被動地接受上天給予的身份,事實上誰又能主動地活著呢?”秦昭沉默了。這簡直是個悖論。如果說當年的俞會保護祈玉是一種責任,那麽按照他方才自己所說,讓對方舍棄掉這份責任,豈不是與他的初衷相反。可如果不得不去完成這份所謂的責任,這種生來的使命,又怎麽能讓囚籠裏的人得到自由?‘自由’啊……這份自由,又真的正確嗎?所謂的自由,是否誠如對方所說,隻是被冠以美名的逃避,就像他曾經的自我封閉?手機亮了一下,秦昭沒有點開。他皺著眉,思考這個似乎沒有答案的問題。俞嘴角嘲諷的弧度加深:“看在你終於來找我了的份上,再告訴你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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