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我們已經搞來了,正確的求偶儀式也有了,絕對沒有問題的。”


    “你還真是有自信啊,老柯。”林海憂鬱地笑了笑。


    “林海,我知道現在你麵對的可能是一個比較艱難的抉擇,哪怕你日後慶幸自己的失敗也沒關係,但至少認真嚐試一遍。”


    林海抬起頭,似乎有幾分驚訝地端詳了一會我的神色。


    “行吧,我答應你。”林海笑了笑,抓住我伸向他的手,從地上站起來。


    他還沒有完全趕走臉上的緊張,但是經過雲綾華、羅心蓮和上遊的鼓勵以後,他多少伴隨著被逼迫的無奈,打起精神,走進工廠。


    按照君子協議,過程我們還是不能看的。


    所以也就沒有記錄。


    隻有結果。


    結果是失敗。


    林海的樣子並不顯得太過低落,畢竟這能算是免去了多年以後躲避不了的痛苦。


    羅心蓮不甘心地向母龍提出了問題。


    過程沒有問題。


    她也能感覺到我們的努力。


    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我沉默著,聆聽滅絕向我的血液中傾注的暗語。


    這一次,我再度靠近了林海,伸出左手,自然而然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


    有時命運這種東西真是充滿了黑色幽默。


    踩到那塊石頭以前,我正在創造生命。


    而現在,麵對滿月的清輝,體驗筋疲力竭以後肌肉的酸脹,我不得不開始思考死亡這個話題。


    我的傷口還在一陣麻木一陣疼痛的交替中流淌血液,或許我應當感激這樣的痛苦,這或許是我一生為數不多能感受我仍然活著的時候了。


    我的種族並沒有高等的智力,在我倒下以後,我的伴侶並沒有仔細考慮我的處境,她隻是冷漠地等待了一段時間,等待我站起來繼續剛才的交配,經過這一段等待以後,她失去了耐心,她背著夕陽,穿過灌叢,走上獸道,離開了我。


    她當然不會來幫助我,她隻是困惑於我的處境。


    在她看來,我隻是摔倒在地又不肯爬起來而已。


    我也慌亂,我也呼救,當然沒有回應。


    作為同族之中的強者,用劍與甲扞衛自己生存的權利,用舌淺嚐晨露的甘甜,用喙感覺纖維的柔韌,自尊、孤獨地在滋養著萬千的生靈的林莽之中穿梭,見證一次又一次生命用皮肉與骨骼呼喚存續的奇跡,隨之將其拋諸腦後,任由單純的本能率領自己在日複一日的年歲裏遊走。如今,用這種方式終結在此處,不得不說充斥著充滿了惡意的幽默。


    我沒那麽容易認命,不然不至於掙紮至筋疲力竭。


    終歸當時的我隻能以普通動物的視角來麵對這場意外,而不是用複興者的角度思考對策。


    現在,我就是用這種角度來閱讀我以往的生命曆程。


    我並不憎恨我的伴侶,哪怕她的無知間接帶來我淒慘的死亡。


    既然我是作為複興者回顧有關她的曆史,我當然無權批判她的無知。


    假使當時我們的境況調換一下,我會如何對待她呢?


    恐怕與她一樣,拋下她自己解決問題,想著或許明天還會再遇到。


    對我們的種族來說,伴侶的含義不是陪伴,隻是在我們漫長孤獨的生活中,萍水相逢的異性,承載“繁殖”這個詞匯的載體。


    談不上浪漫,也無從說起美好。


    我很清楚接下來的過程,月亮的麵龐已經懸掛在鬆樹的尖端。


    再過不久,那位年輕獵人布滿傷痕的吻部就將從幼樹的樹幹間探出,貪婪而警惕地吸嗅空氣中的血味。


    我的故事是這樣落幕的,在慘烈的疼痛與不甘之中血肉模糊。


    這個故事送給了林海。


    真可惜,我送給他的不是劍客的傳奇,是荒誕滑稽的死亡。


    你們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正是你們一步一步的發掘,讓我從這片暗黑的墓穴裏重見天日,將融合的記憶交還給林海,這樣的結果很好。


    我聽聞你正在尋求半人複興者出現的真相。


    很抱歉我無法將這個真相完整地告知你,隻能告訴你一個小片段。


    或者不如說是一幅小小的插圖。


    那是一位複興者的微笑,一位擁有夜色般柔滑的黑色長發,以及赤紅色眼眸的女子的微笑。


    很不幸,在當時恍惚的精神狀態下,我無法清晰地分辨她的容貌。


    我能為你提供的線索隻有這些。


    ……


    “歡迎回來,老柯。”林海的低語在我的耳邊響起,將我從沱江龍的敘述之中拉了回來。


    林海的夏季校服上覆蓋上複興者的衣裝,他無聲地向前走出兩步。


    “現在記起來了嗎?”他微笑著問。


    母龍投向他的目光轉變為敬仰神明的惶惑。


    “很高興再見到你。”他捧起母龍的下頜,將自己的前額貼在母龍的額骨上,閉上眼睛。


    ……


    複興者玫瑰色的眼眸在潔白的月光之下散發出冷淡的光芒,白色的製服讓她的身形與夜色清晰地區分開來,她獨自站立於花園之中盡情綻放的玫瑰旁,手中提著已經倒空的噴壺。


    她周邊肅立著五頭雕塑般紋絲不動的馬普龍,這些緘默的獵手沐浴在月光之中,偶爾用低沉的聲音來交談數句。


    紮成單側馬尾的煙灰色長發靜靜倚靠在她的肩側,水晶般的眼觀摩玫瑰花瓣上承載的晶瑩水珠,戴著手套的左手安靜地貼在一頭馬普龍粗糙的鼻骨鱗片上,溫柔而細致地輕輕撫摸,那巨獸宛如溫馴的寵物般乖巧地伏在她的麵前,展現出難以置信的忠誠和信任。


    在吻部輕輕的兩下叩擊讓這頭馬普龍沉靜地留在原地,豎起的五指表示無需多心,由我處理。


    她步伐穩健而輕盈地跨過本體投在地麵上的陰影,這玫瑰花園的主宰準備迎接客人。


    從剛才的麵無表情,到如今柔和淡雅的笑容,能令烏因庫爾的統治者展現這種轉變的存在並不多。


    此時從回廊投下的陰影之中現身的卡洛琳就是其中一位。


    “好久不見啊,羅斯。”她倦怠的神色一如既往,興致缺缺的笑並沒有阻止羅斯的擁抱,與二者嘴唇的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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