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浮起笑意,慢慢褪去外衫,而後,拉開被褥。許千闌:“……”及至這人覆壓上來,許千闌才回過神:“你不是說算了嗎?”江暮輕抵他的唇:“我改主意了。”“你怎麽……”許千闌的話還沒說完,被一吻封住。再之後,他的聲音支離破碎。水流還是沒有放開他,聽他罵什麽出爾反爾,有違聖賢之舉。江暮想笑:“我是邪神,哪有什麽聖賢之舉?”隨即,那人的話語再說不出來了,江暮已然很了解他,知道如何會讓他意亂情迷。天快亮,床邊帷幔才停,許千闌動也不想動,溫熱水流從他周身緩緩浮蕩,不一會兒,整個人又幹淨清爽。手腕和腳腕的水流散去,他抬起手,揉一揉,那水流本來挺寬,沒有那麽緊,可是失神時用力要抬起,還是被勒出印痕了。正揉著,被身邊人拉住,江暮接過他的手腕,緩緩幫他揉。他微一怔,鼻子又發酸。“睡覺。”江暮道,“天快亮了。”他不想睡,確切說,如今不敢在他身邊睡。他想來想去,抱著一絲希望,問:“你以後會降下災禍給人間嗎?”江暮閉著眼睛,聽不出喜怒:“我不保證。”那手緊緊攥著被褥,許千闌殷切道:“是不是這種情況,你可能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降下災難,這個是不由你控製的,比如說,突然邪氣掌控神思了?”江暮冷笑了一聲:“你當我是你嗎?”旁邊憋住的一口氣猛地泄出,許千闌隻覺從頭到尾一陣涼。江暮的語氣平淡:“我一直都是邪神,是我自己壓住神格,才化為水闕聖君,我從來都自己知道是誰,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事情。”許千闌身軀恍惚失去支撐,江暮這些話已十分明了地解答了他心裏的疑惑。他驚聞對方真正身份是邪神,的確傷心悲憤又失落。可是,他自己才經曆過一番由高高在上的仙尊變為人人喊打的魔物,人們由崇敬變為敵視,他親身經曆,感同身受,他知悉師叔是邪神時,悲憤的也不是這個身份,是他覺得對方騙了他,是他好像滋生了情愫,而又不知如何安放的哀戚。而他們也確實不大一樣,他是由高高在上的仙尊變成人人鄙夷的魔物,然而這位是自降神格,天地中神為至高,可由萬物而化,無魂無魄,不受生死束縛,不受天道約束,其次才是仙,仙是由修者飛升,受著天道的限製。他聽他說,若想降災難,人間就不會存在了,心中已然鬆了口氣,這便說明,他從前其實並沒有降下過災厄,然後,他又猜想,他是不是並非有心,會不會……他也跟自己一樣,是什麽覺醒後,就是邪物,但不覺醒,還是本人。當初他離開水天之幕,師叔說過,是仙是魔,全憑自己內心,回到人間後,他隻秉承著自己的心做事,不再在乎魔物的身份,修界如今也已都不在乎了,而他,他又如何在意師叔的邪神身份呢?即便會降災難,也定然非他所願。一定是這樣的。可是,得到的答案是,不是這樣,跟他不一樣。沒什麽覺醒不覺醒的,他一直都是邪神。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若降災難,那就是他自己想。他又垂了垂眸,低著頭:“世間其實挺好玩的。”身邊人枕著胳膊:“我是邪神,不是瘋子,沒有毀滅世間的癖好,可也沒那麽多善心,這世間沒有什麽值得我仁慈。”許千闌眼眸閃了閃,又有兩行熱淚流下。他冷漠地對待著這個世間,似乎是很厭倦,沒了從前的溫和與耐心,但至少,他是不會濫殺無辜,隨意降難的,對吧。他不敢在他身邊睡,可是未經允許也不敢下床,慢慢翻過身,背對著他。但今晚折騰得厲害,他實在是累,後來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之中,感覺手腕依舊被輕柔地按著,那一點被勒出的痛緩緩消失。天亮後,宗門又要齊聚議事大殿,將昨晚妖魔攻門之事做一個詳細的商討,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破綻,當然,大家心照不宣,其實是想等聖君給個主意。昨晚聖君一招擊退妖魔,他肯定有辦法的。但不知道聖君到底歇息好了沒,他們又不敢打擾,思來想去,決定要不先找許仙尊吧。他們來到流霜殿,在外稟明來意,說想請許仙尊去議事大殿。許千闌聽到動靜就醒了,猛地坐起,又驀然臉一紅,他什麽都沒穿。江暮也醒了,在清晨灑落的微光裏看著他,他的耳邊喧囂平靜了些許,難得的片刻安寧祥和。第110章 心虛許千闌小心翼翼道:“我不出現, 他們會起疑心。”“我沒有說不讓你去啊。”江暮翻了個身,平躺著,雙手枕在頭下, 難得平靜,他還想再睡會兒, “如果不想讓我為難微明宗的話, 不要亂說話哦。”許千闌正在穿衣, 聞言一頓,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了。”出門時, 他想了一下, 回頭問:“您既然隻為了……封存的次數而來,為何不幹脆把我抓回水天之幕, 那樣,豈不是沒有任何人打擾?”“我不想在水天之幕呆了。”江暮淡淡道。許千闌不解地看著他, 卻見他已閉眼,門一開,便有守候在外的弟子送早飯進來, 叮叮咚咚在桌上擺成了一排,他不好再說什麽,轉身離去。議事大殿,眾人連忙邀他上座,七嘴八舌道:“聖君到底什麽時候才肯過來啊?”他沉思須臾,道:“我們也不能全依賴他人,還需自己全力以赴。”“話是這樣說, 但他不是來了麽, 他若不準備幫我們, 來幹什麽?”來幹什麽?許千闌臉上無端紅了, 低下頭:“我們自己先想想辦法,昨日詳情能否細訴一番?”君若時立刻將昨晚妖魔攻山門的情形細細與他講了一遍,起初大家出去擊退,因為對方太多,稍不留神被扯住,而後圍住,就基本出不來了,所以他們打的一心幾用,不占上風。之後聽從聖君安排,調整屏障進出規則,讓靈決陣法可以穿出去,如此不必擔心自身危險,的確打退了一層又一層的魔物,可是魔物根本打不完,剛打退一層就又來了,爬在屏障上滿滿都是。到後來,屏障搖搖晃晃,法印亂閃,他們驚慌無比,看這護山大陣快被打破了,連忙去找聖君,聖君出手後,群魔退散,再也沒敢來過,那山下山下全都消散了蹤影。由此,說了一番,眾人仍覺,還是要請聖君出麵。他們也開始疑惑:“聖君為什麽不來,許仙尊,他是不是還缺什麽,是對我們不滿意嗎,這……這不是我們照拂不周啊,是他隻讓你一人陪他啊。”“莫不是許仙尊你……”旁人這話沒說出口,但許千闌聽得出,這是在質疑他照顧不周。他都陪/睡了,還要怎樣照顧?他眼中一哀,抿抿嘴:“聖君還需要休息,咱們先自行定個決策吧,他們都已經攻到仙門了,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我近日創了新的陣法,與大家一並看一下。”“好。”眾人聚過來,一起將那陣法探討一番,但覺倍加精妙,當可一試。“那要不……今晚咱們出去試試?”淩鯤鵬提議著。“好。”許千闌起身,思量須臾,壓低了聲音道,“陣法剛創,我也不熟練,去幾個人就行,出去不要戀戰,隻為試陣。”“知道。”幾個修為高的仙尊站出來,“我們幾個去。”許千闌看過來,約莫五六人,正好夠布陣,他點頭:“咱們小聲一點,不要鬧出動靜,到天一黑,就偷偷摸摸出去。”“好。”幾人一起互相鼓勵了一番,而後,有人想了想,“許仙尊,咱們光明正大打妖魔,為什麽要偷偷摸摸出去啊?”許千闌一怔,他無意識裏的反應是自己幹什麽事兒都得跟師叔匯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那人說他不會幫他們製服戍望,也不知道允不允許他出門去打,他不敢回去匯報,那就隻能偷偷摸摸了。他解釋:“這個……要給魔物一個措手不及啊,萬一被他們提前發現了怎麽辦?”“說得有道理哦。”眾人點頭。又研習了一會兒陣法,午後大家各自回去休息,養精蓄銳。許千闌在議事大殿走來走去,不敢回流霜殿,怕被知道,但他的劍沒拿,這把熔熔劍用習慣了,仙門其他劍都入不了眼,出去打妖魔不是兒戲,他還是想用這把劍。他攥著手踱步,叫來君若時:“你去一趟流霜殿幫我……”“師尊,您有何吩咐?”君若時等了半天卻沒聽到後話。“算了算了。”他擺手,萬一小君哪句話沒說對惹著那人了,豈不是有危險,“我自己去。”君若時疑惑退下,他掐著腰在殿內又走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大步往流霜殿走。走到浮橋時,那一鼓作氣的勇氣用完了,他敗下陣來,不行不行,那人昨晚就不讓他出來應戰,今天肯定還是不允許的,他不拿劍,等回頭隻說與大家議事議了一天一夜,所以才沒回,去拿劍就一切露餡了。他又掉轉頭,回自己的月眠殿,自那一整麵掛著劍的牆上挑來挑去,選了一把也是紅色火屬性的劍。天將黑時,幾人聚於山門前,看許千闌左顧右盼地走來了。出門攻打妖魔,正義無私的事兒,被他這幾步走的,走出了鬼鬼祟祟的感覺。“趕緊走,別被發現了。”許千闌一走近,壓低聲音道。幾人:“……”不是,被誰發現啊,魔物不是在外麵嗎,你往裏看什麽啊?自昨日江暮一袖揮散無數妖魔後,仙山上下都沒有魔物蹤影了,最近的一波在離仙門十幾裏外的一個小宗門。他們出了屏障後,禦劍直奔那宗門而去,烏壓壓的魔物們將這宗門圍得黑乎乎幾乎看不見。飛來的仙尊們月下劍光一閃,魔物立時抬頭,迅速層層相疊,不一會兒高度就集結至雲層,爪子就要夠到他們,幾人立刻將這一列妖魔圍住,各展靈力布陣,靈光自他們手上浮起,凝結成法印,聚攏成陣,道道流光壓下來。魔物懼怕這流光,抬手擋著,發出低低嘶吼之聲,又有哢嚓哢嚓好似什麽碎裂響動,這響動越發增大,不一會兒,但見這層層魔物,竟如雪崩一般,轟然倒下,落地時,又化為煙塵,下麵空出了一片,依稀能看見那宗門的屋舍。幾人驚喜對望:“有用啊,其他的沒敢匯聚過來了。”他們都勁頭十足,即刻再布陣,流光又一次壓下,嘩啦啦無數妖魔再度倒下,如煙一般散開,地上出現了些許清明。“加把勁兒,今天說不定能把這個宗門解救出來。”許千闌道。靈決落下,妖魔們開始四處逃竄,其下被圍困的宗門修者們得了稍許自由,也開始斬殺妖魔,上下一起配合,很快,就打出了一條通道。妖魔們不懼修者斬殺,打死了立即有新的匯聚上來,然害怕這流光,不敢再聚,紛紛四散。他們於上方對那些宗門弟子高喊:“你們往微明宗去。”眾人應聲,繼續廝殺,幾人於上方以流光開路,四散的魔物們雖懼怕,卻不走遠,於陣法壓不到的地方又層層疊起,幾人立即將陣法轉過去,擊落他們,而照不到的地方便又會疊加而起。這些低階魔物,殺傷力不大,勝在數量多,沒有什麽腦子,也似乎感覺不到疼,更不怕死,隻受著戍望的指示不斷攻擊,前麵倒了後麵立刻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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