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三!”柏空倒數得越來越快,簡直像是催命的命符,羅懷等人看得心焦卻又不敢妄動,不敢冒險去救人,也不敢在未經趙鄴的允許下同意柏空的要求。趙鄴雖然十二歲起便被伍勝挾持,成了個傀儡皇帝,但即便是傀儡,他到底也是皇帝,伍勝除了不給他實權並沒有真的對他如何,明麵上他還是養尊處優的,這麽多年趙鄴是第一回 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也是第一回感覺到咽喉被刀鋒一寸寸割破。早在柏空劫持他時他的內心便開始驚慌不安,若是柏空提的是別的什麽要求,他老早就答應了,但那些書信是萬萬不能交的,交出去就是死,因此方才才強撐鎮定,想要以此震懾柏空。可柏空根本不為所動,在耳邊又一次響起倒計時聲時,趙鄴感覺到柏空狠狠地用了下力,有血慢慢從傷口中流出,趙鄴閉著眼看不清情形,他隻以為自己的動脈被割破了,那點膽氣當即被嚇沒了。“二!”“慢、慢著!”在柏空數完最後的“一”之前,趙鄴已經撐不住地大吼,“朕寫給你就是了!”“一!”柏空還是把十個數數完了,他同時舉刀一斬,殿中幾人嚇得大叫,趙鄴也是心神一顫,以為自己要成了刀下亡魂,可再睜眼時,卻見柏空隻是將刀插在了禦案上。堅硬厚實的紫檀木被輕薄的刀體直接刺穿,可偏偏禦案上除了這一刀刀痕沒有任何裂口,這力道控製得可見一斑。眾人被這一手展示出的功力所驚時,柏空把禦案上的紙筆攤開,衝傻呆著還沒回過神的趙鄴不耐煩道:“快寫!”第43章 伍鋒留給柏空的信上, 除了要求柏空弄來他想要的證據,還約了柏空子時在城南單獨會麵,隻要柏空帶上東西按時赴約, 伍鋒便會把楚逸塵完完整整地還給他,否則,這幾點他有任一點做不到,他都再見不到楚逸塵了。柏空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接近亥時, 因此看到信後,不敢耽擱, 劫持趙鄴是他想到的能弄來證據的最簡單最快速的方法,事實上這也確實很快,他脅迫趙鄴寫完信後, 再擺脫細雨樓的人跟蹤, 趕到城南約定的地點時,離子時還有一刻鍾的時間。柏空一路上都在緊趕慢趕,但此刻離地點愈近了,他反倒慢下來。伍鋒說的話他當然不會全信,自己單獨帶著證據來了, 伍鋒就會如約放人嗎?未必。楚逸塵是他的籌碼, 有這個籌碼在他就可以拿捏柏空,柏空越聽話,這個籌碼的分量就越重,他也就越不會輕易舍棄。柏空心裏明白這一點,隻是他實在等不及,他搜查屋子時看到了桌沿上的血跡, 是楚逸塵的, 他老婆受傷了, 也不知道傷在哪裏,傷得重不重,人類那麽脆弱,拉一道口子,可能流血就流死了,更何況他老婆尤其脆弱,夜裏吹了風都能病個好幾天。柏空一想到這個就止不住地焦急,可他又找不到人,照伍鋒的話做是他唯一的辦法,無論伍鋒會不會守約,總歸隻要能見到伍鋒,他就可能得到楚逸塵下落的線索。當然,他也要加倍小心,伍鋒選了這麽個地點,指不定裏麵有多少埋伏。柏空放輕腳步,謹慎地觀察四周,這似乎是一座廢棄的宅院,灰白的石磚上爬滿了青苔,蜘蛛在瓦簷下修補著被雨水破壞的蛛網,腐朽到已經關不嚴實的窗欞被風吹動,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柏空側耳細聽了片刻,沒有聽到可疑的動靜,這屋子又老又空,似乎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了。他想了想,一腳蹬上院牆,雙臂往上一撐,便像一隻輕盈的豹子那樣翻進了院中。院中如他在牆外聽到的那樣空蕩,柏空觀察片刻,徑直往屋後走。這空寂的廢宅中,除了風聲雨聲,就隻有屋後有一點輕微的響動,像是人的呼吸聲。柏空來到後院時,伍鋒果然在這裏,不再是先前被雨泥打濕的模樣,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此刻正坐在屋後的走廊上,單腿立起,手臂搭在上邊,漫不經心地拄著刀,視線越過屋簷往上,似乎在看月亮。這一夜的月色倒是格外的好,雖然白天下了一天的雨,傍晚時還打了那麽多道響雷,但現如今雨勢已經小了許多,隻有稀稀拉拉的雨滴,天邊的烏雲散去了大半,顯現出一種水洗過似的空潔。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皎潔月色感染,又或者勾起了什麽回憶,伍鋒仰著頭,看得這樣專注,整個人都透漏出一股與平日裏的鋒芒畢露截然不同的寧靜模樣,像個疲倦又寂寥的旅人。柏空卻沒心情管什麽月色好不好,他壓抑著自己的憤怒和殺意,冷聲道:“東西我帶來了!”像是石子落入湖麵,這一聲打破了伍鋒周身的寧靜氛圍。“來得倒快。”他低下仰起的脖頸,與柏空視線相對時,已經恢複成了往日裏的模樣,鋒芒畢露,危險難測。“少廢話,照約定,我把證據給你,你把人給我,現在人呢?”柏空一路走來早已把這宅院四周都摸清了,除了他和伍鋒一個人影都沒有,沒有埋伏,也沒有楚逸塵。“不急,我不得防著你帶一堆人來圍捕我嗎?”伍鋒懶懶地說,“先讓我驗驗貨。”他衝柏空伸出手。“不行!”柏空攥緊信件,拒絕道,“你得先讓我看到人!”“不行。”伍鋒也說,語氣還是懶散的,“先讓我看到信。”柏空正要再次拒絕,可伍鋒突然扯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可以繼續跟我耗下去,反正我不急,隻希望你之後不要後悔。”柏空眉峰緊蹙,伍鋒這一句話似有深意,而且……伍鋒抓住了柏空心理上最大的弱點,他確實很急,急到現在的冷靜都是勉強為之。因此,柏空猶豫數息後,還是率先打破僵局,將信件扔了過去。這一扔多少也是帶點情緒在的,柔軟的信封被灌注了勁力後,鋒銳得像刀。但伍鋒兩指一並,便將這危險到能取人性命的信件穩穩接住了,他打開信,借著明亮月光看清信件的內容後,嘴角再次露出笑容。“信你看過了,人呢!”柏空又一次追問。“急什麽?”伍鋒不緊不慢地將信收進袖中,他將刀拄在地麵,雙手交握,下巴擱在刀柄上,看著柏空說,“難得有機會,聊聊怎麽樣?”“不!”柏空斷然拒絕。可伍鋒根本不管他的回答與否,自顧自說:“有幾件事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那夜在刑部門口擋住我的人是你吧?你肩上應該受傷了,為什麽白天再看時卻沒有傷呢?”“是易容?”伍鋒說完又自己否定,“不對,我從未聽說過這樣厲害的易容術,而且書房那回也沒法解釋,你是怎麽避過我的耳目在房中偷聽的?”“與你無關!”柏空冷冷道。“是與我無關。”伍鋒點點頭,又揚起笑,“這樣吧,你告訴我答案,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就告訴你那個樂伎在哪兒。”“你之前說的是我把信給你你就把人給我!”柏空並不上當,他低吼道,“你不守信用!”“對,我騙了你。”伍鋒坦然承認了,他緊接著又說,“但那又怎麽樣?我把你像狗一樣騙得團團轉,你不還是得求著我,讓我告訴你楚逸塵在哪兒?”柏空胸膛起伏,五指捏得泛白,他已然怒極,卻仍在死死壓抑著。而他越是憤怒,伍鋒就越是覺得有趣,他玩味道:“我可以老實告訴你,剛剛那句話也是在騙你,你告訴我答案我也不會告訴你楚逸塵在哪兒,或者可以這樣說,我從來沒打算過把人還給你。”這一句話徹底燒斷了柏空的理智,他怒吼一聲飛撲上前,手裏刀鋒同時出鞘,刀光凜冽,殺意森然!這一擊含著雷霆之怒,快若疾電,柏空出刀時幾乎隻能看到一道殘影,一般人根本反應不及,但伍鋒何等敏銳,在柏空拔刀時他的五指便也同時握住了刀柄,“錚”一聲,兩柄刀在雨夜中凶猛地撞擊,便如兩頭危險的猛獸在對峙著怒吼。“正好,你我之前都是小打小鬧,算不得數,這回便來分出個真正的勝負罷!”伍鋒手中刀光連閃,招式大開大合,看似是要跟柏空堂堂正正地較量,可柏空卻在下一刻,突然聽到身後的黑暗中傳來兩道異響,他立刻意識到那是弩.箭的離弦聲!這空蕩的屋宅是沒有伏兵,可這不代表伍鋒沒有在屋內做別的布置!柏空想回身擋箭,但在弩.箭離弦的同時,伍鋒森寒的笑聲跟刀鋒一同從正麵襲來。“當然,也分生死!”他大笑著刺向柏空的咽喉。柏空瞳孔一縮,前後夾擊,這是極為陰狠也極為致命的一招,千鈞一發之際,柏空突然淩空躍起,他的身體在空中翻轉,從兩支弩.箭的間隙中,以毫厘之差避過,同時刀鋒向前,擋住了伍鋒正麵來的殺招。隻不過,他雖然接下了這一招,在空中時卻也無法完全使上力,他被伍鋒的攻勢重重地一震,狼狽退了幾步。幾乎不給他喘息的餘地,伍鋒的下一招緊接著又來了,若緊緊是刀柏空尚能應付,可沒過多久,黑暗中又一次響起了箭矢破空聲,“嗖嗖”兩下,這一回來自南方,跟上一回箭矢的來向不同,伍鋒在廢宅中做了不止一處機關,但好在柏空這回有了提防,險之又險地避過。可問題是,他也因為要提防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什麽方向射來的弩.箭,而無法全心應戰,他心無旁騖時也隻能勉強應付伍鋒,如今這樣分心,在正麵的交鋒上他幾乎節節敗退,這樣下去他即便不會被暗箭射中,也會被伍鋒的刀鋒割斷咽喉。“你就這點本事嗎?”伍鋒仍在挑釁,他享受在心理和身理上雙重擊潰對手的快感。柏空咬緊牙關,即便到了這種境地了,他仍有所猶豫。伍鋒眯著眼,他看出了柏空的猶豫,在又一次交鋒時,他看著柏空的眼睛說:“你到底藏了什麽秘密?”“讓我來幫幫你吧。”伍鋒雙臂驟然使力,刀鋒瞬間往前推進了寸許,這讓他距離柏空比之前更近,也讓他的話更清晰地傳到柏空耳中。“你想知道那個樂伎在我麵前的樣子嗎?”他低低地笑,“驚慌、顫抖,被我扼住頸項時像隻無助的小羊那樣哭泣。”柏空瞳孔驟縮,他發出虎一樣凶厲的咆哮,雙手前舉,斬出了史無前例的一刀,極快!極烈!極怒!這一刀即便是伍鋒也不敢硬抗,他被擊退,可柏空在全力斬出這一刀時,便無暇顧及四周了,黑暗中破空聲連響,箭矢從四麵八方射來,柏空隻來得及躲避掉幾支,剩餘的幾支,有的擦破了他的小腿,有的擦破了他的腰腹,還有一支,直接命中了他的手臂。伍鋒嘴角彎起,他看著仍強撐著站立的柏空,便如看著一隻瀕死猶鬥的困獸。柏空完好時都敵不過他,更何況是此刻負傷?今夜勝負早已注定,無非是還差一個塵埃落定的結果。可就在他準備乘勝追擊,結束這場結果已定的對局時,柏空竟然毫無預兆地丟下了手裏的兵刃。伍鋒進攻的動作因這意料之外的舉動一止,他正在疑心柏空是否因為自知贏不了他所以幹脆放棄了的時候,神色突然一變。說不上什麽原因,柏空明明站在那裏一動未動,甚至連僅有的兵刃都丟掉了,可他卻突然間汗毛倒豎,警鈴大作。陰雲又開始聚集,像一層灰色的霧靄,將皎潔的月光重新遮蔽。稀稀拉拉的小雨不知何時徹底停了,這一刻,風也靜,雨也靜。就在這落針可聞的寂靜中,有什麽極為危險,極為可怕的東西終於在人前第一次現出真身了。伍鋒看著那在月夜下舒展長尾的白色巨獸,瞳孔驟縮。第44章 這是超出伍鋒認知的一幕, 在數息之前,他眼前的還隻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可這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隨手拔掉手臂上的箭矢後,便發生了難以理解的變化, 手指彎曲成爪, 平滑的指甲變得尖利, 月色下竟顯出幾分金屬的寒光。他同時弓起背脊,裸露在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白色的毛發, 骨骼移位發出“哢哢”的響聲,形體像吹氣一樣脹大。這詭異的一幕發生時,荒宅院中那株楓樹恰好飄下一片落葉,落葉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 正擋住伍鋒的視線,就是這一葉障目的時間,等他再睜開眼,柏空便徹底不見了,眼前隻剩這隻四爪著地的白色巨獸。這變化的過程匪夷所思,這巨獸的模樣同樣匪夷所思, 像狼又像狐狸,卻比老虎還大上一圈, 四肢修長矯健, 白色的毛發在月光映照下顯出一種珠玉似的瑩潤感, 那比身軀還長的長尾在身後舒展時,輕盈得像是隨風飄起的綢緞。他是漂亮的,可同時, 他也是凶惡的。陰雲蔽月後, 光線變得昏暗難辨, 可那雙幽綠色的獸眸卻在這黑夜中發出鬼火一樣的熒光,除此之外,伍鋒還聽到了那含在喉嚨間,如悶雷一樣的低吼咆哮,雖然看不分明,卻也可以想見這隻比老虎還大的巨獸自然會有比老虎更鋒利的爪牙,可以輕易地將一個凡人撕碎。這是個妖物!在初時的驚愕過後,伍鋒內心迅速冒出了這個想法,他同時也終於明白柏空之前為何能屢屢瞞過他的耳目,正常的人做不到的事,但是對於一個難以用常理揣測的妖物而言,便也不值一提了。伍鋒腳步微不可察地向後移了寸許,他方才還占盡上風,現在卻有退意。他十五歲起便開始為伍勝殺人,十年至今也遇到過許多難纏的對手,可這都不如今夜來得凶險。人跟妖是全然不同的概念,前者再強也有限,伍鋒自己就是人類中的至強者,單打獨鬥的話,他幾乎不會畏懼任何人,可妖有多強?沒人知道,甚至親眼見過妖物的人都寥寥無幾。在今夜之前,伍鋒偶爾聽到旁人談到妖鬼,便會在旁輕蔑一笑,他這樣殺人如麻的人是向來不信鬼神的,可這顛覆他認知的一幕偏偏在眼前發生了。一個妖物,偽裝成人類,學著人類那樣說話穿衣行動,他甚至還混進定勝軍中做了個六品的小官。平日裏與軍中的士卒們同吃同住,足足有四五個月的時間,竟然沒有一人發現他的真身,這足以說明這妖物的詭詐難纏。伍鋒今夜來此不是為了搏命,他是有足夠的把握,才會單獨約見柏空,眼下情況出現了預料之外的變故,留下是在冒險,走才是上策。可在退了那寸許後,伍鋒卻又停住了,因為他意識到他走不了,那雙幽綠色的獸眸早已鎖緊了他,就像狼盯上獵物,對方現在不動不是不打算攻擊,而僅僅是在等他逃跑,便如山林中的猛獸,會在你背對他逃跑的瞬間跳上你的背脊,咬斷你的喉嚨。是了,他今夜本沒打算放過柏空,因為柏空知道他的秘密,同樣的,柏空也不會放過他,因為他也見到了柏空一直藏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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