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止於此。”玉儀妝嘖了一聲。賀崇天接待完眾人回到主位,楚瑾和玉儀妝都各自了然地閉嘴。“諸位今日盡興即可,”賀崇天朗笑對一旁小廝吩咐道,“替賓客將梅酒煮熱。”小廝領命下去後很快就有兩排侍女款款而來,個個衣裙鮮亮粉麵黛眉,散至每個賓客旁煮酒。楚瑾抬手止住楚身旁侍女的動作,轉頭向賀崇天道:“家弟不飲酒。”“取羊奶來熱著。”賀崇天對侍女道。楚捏著燙好的羊奶一時無語。品著杯中梅酒,楚瑾感覺一旁幽幽的視線低笑道:“你也想喝?”楚搖搖頭,楚瑾不想他喝他就不喝。“待你再大一些。”楚瑾含笑揉揉他的頭。酒過三巡,主賓之間歡聲笑語有來有回,場麵頗為熱鬧,隻是醉眼霞麵,言語幾句誰真誰假,杯酒下肚各有一番計較。正是酒酣之時,賀崇天放下酒杯端起笑容道:“諸位,往日的青玉宴隻邀約玉石好友,而今日。”賀崇天視線掃過一圈男女,勾唇舉起再次被斟滿的酒杯道:“在座各位都是玉京有名的貴人。”“紅妝,”賀崇天慢慢念道:“玉石,布莊,茶葉,瓷器……無一不是各行各業的佼佼者。”“然這佼佼者,名滿玉京,也名困玉京,”賀崇天仰頭一飲而盡杯中酒歎息:“偏偏要走出玉京,所得的名號也就隻是,玉京所產。”“玉京來的紅妝,玉京來的茶葉,玉京之名確實享譽大魏,”賀崇天搖搖頭:“但終究還是讓我不甘,可惜啊。”“賀家主何見解?”玉儀妝略有意動。楚瑾把玩著手中酒杯對賀崇天偷偷投過來的視線視而不見,轉頭低問楚手可溫。他是沒打算做出頭鳥的。賀崇天心下暗自笑罵狡狐,索性直接開門見山道:“在下,提議建立玉京商會。”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都是排在末位的,盡管多年以來大魏商人的地位不斷提升,甚至從商之人也可以考取科舉地位與士同,但仍有很多限製商人的律法未有改變。要以一家闖出名堂,實在難。商會來團結玉京名商倒是個聚集名氣的好辦法。“建立商會不失為辦法,但以我們幾家之力要掙些名頭,恐怕還是單薄。”宣元粱沉吟片刻道。“諸位皆是領頭,說誰對各自領域最清楚,非各位莫屬吧?”楚瑾插話道:“楚家雖在布業上算是拔尖領頭,也不敢稱整個玉京無第二家好布莊。”“楚爺意思是再拉其他同行入闈,”玉儀妝眼轉唇笑:“玉京本地爭,多好吃的東西也就那麽一塊,倒不如出去爭塊大的。”“聚集各行頂尖,打不出這名號?”賀崇天朗笑:“我願出資一萬白銀修築會館,供商會商討事宜和往來商幫接待,今日諸位願入此會者皆為決策,若有大事乃共商共決。”“便立此會名號,朝玉京。”要讓玉京城最好的東西共有一個名號,要讓玉京,以及玉京之外的人明白,朝玉京就是玉京最好的招牌。賀崇天偷偷把眼神往楚瑾那眨了眨,楚瑾掩唇收起笑意正色道:“楚家亦出一萬兩,用於會館建設和相關安排,畢竟要走出去,便不能隻在玉京才有會館,人事安排監管亦需錢財。”“要名滿大魏,我楚家可不肯慢人一步。”此言似在人心燃起一簇火,原本有些猶豫的玉儀妝下定決心道:“一萬白銀罷了,我儀妝閣的東西,倒想王公貴族也來掌掌眼!”女子當有此氣魄,諸位男子血氣何平。眾人一個接一個表明願意加入朝玉京的心意,賀崇天招來小廝將早已備好的九醞春酒倒入眾人杯中。“濃香馥鬱,未嚐唇舌已甘,”宣元粱驚奇道:“賀家主何來此酒?”“九醞春酒,”賀崇天舉杯遙敬眾人:“禦賜貢酒。”禦賜貢酒可遇不可求,眾人皆歎賀家財力雄厚時也多了個心眼。能拿到禦賜貢酒,想必背後與京城高官甚至皇室聯係不淺,如此對於建立商會之事更多了幾分滿意,原本一時意氣上頭做出的決定,此時回味也多了些計算。一場宴席主客盡歡,賀崇天高談闊論,向眾人介紹商會的牌匾如何定製,會館製度,事無巨細,就是一副誌在必得的模樣,想來也是策劃已久,對各家的情況和意願都拿捏得十分恰當。楚瑾都暗自欽服,收起對賀崇天紈絝的印象,楚見著楚瑾盯著賀崇天目不轉睛,垂眸又看向竇青,心下思緒蔓延。酒足飯飽萬事皆宜,天色也暗,來客逐漸推禮告辭,楚瑾給了竇青眼神,後者便也心靈神會同眾人散去。席間默契的隻留下楚瑾,楚和賀崇天三位坐在位置上,賀崇天率先道:“辰厭算我半個兄弟,從小就沒規矩,不知在貴府可有闖禍?”“賀家主,你我之間不必偽裝了吧。”楚瑾哼笑一聲,很不給麵子地直接拆穿道。賀崇天嗬嗬一笑,讓小廝端來兩壇子九醞春酒:“看楚爺還挺喜歡這酒,就送您兩壇。”送禮送到心坎上去了,楚瑾點頭收下道:“多謝賀家主了。”“,別一口一個家主,你我兩年相仿,聽聞楚爺剛及弱冠,我應長你一歲,”賀崇天斟酒推給楚瑾道:“若不嫌棄,從此共為朝玉京會館處,就喚我樂生罷。”“楚玉衡,”楚瑾接過酒杯在手中摩挲勾唇道:“這事還是沒完。”“那玉衡想如何?”當時那張賣身契可是真的,賀崇天現在有些後悔一時興趣衝動把辰厭搭了出去。“再說吧,”楚瑾一飲而盡杯中酒,隨手將酒杯擱置眉眼帶笑道:“多謝款待。”出門時賀家小廝將兩壇子九醞春酒送上馬車,賀崇天在門口眼巴巴看著楚瑾道:“玉衡,考慮好了就派人書信告知我。”“自然。”楚瑾拉著楚上了馬車,竇青早就在車內等候。車夫揮鞭驅馬,楚瑾摸著楚的手問:“冷不冷,也不知道賀崇天什麽毛病,非要在冰天雪地裏附庸風雅。”竇青輕輕咳了一聲,畢竟他們還在賀府大門口。“不冷。”楚搖搖頭,他覺得楚瑾摸著他的手更冷,他想了想,將身上的外套裹在楚瑾身上:“我不冷。”楚的手確實溫熱,貼著楚瑾的臉時,楚瑾才感覺自己的臉有多冷。看著裹著外套閉眸淺寐的楚瑾,楚輕聲問竇青:“竇公子,知道主人想要什麽嗎,或者。”他神色有些糾結,畢竟他實在想不出:“他缺什麽……”楚的問題讓竇青也難回答,他仔細想了想也搖搖頭,但片刻又開口道:“或許,缺一個在身邊的人吧。”他總是覺得那一身狐裘下身形消瘦的人,一雙含笑眼有著難消磨的孤寂。像那清冷院落裏,獨獨梨樹一顆,最端枝頭上掛著的雪。楚看著楚瑾,久久沒說話。到達楚府時,楚瑾困倦睜眼道:“到了?”“嗯。”楚率先跳下馬車,伸手想接住楚瑾。“倒要你這臭小子來接我,”楚瑾笑著撐著楚的手下了馬車,突然開口道:“小,想不想學武功?”作者有話說:辰厭(喜極而泣):我因變成工具人而撿回一條命賀崇天(喜極而泣):我因辰厭變成工具人而撿回名聲辰厭(拔刀): …… :)廢物作者(喜極而泣):還有大概三章小就要長大合法(?)了第28章 辰厭被一陣飯菜的香味勾醒了,他揉眼惺忪見幾個小廝提著兩個食盒,將裏頭的菜一一取出來放好,還沒等他問一句話就出去了。蟹黃豆腐,鹽水牛肉,八盤小菜葷素搭配油香四溢,米飯晶瑩透亮,顆粒飽滿。心情先是從飛揚,以為賀崇天來撈他了,到惶恐,難道這就是豐盛的最後一頓,以無所謂告終,無論如何還是先吃飯比較重要。直到楚從小牢窗那裏突然探出頭,嚇得辰厭差點沒被飯噎死,他咳嗽幾聲急眼道:“你怎麽走路沒聲音啊!”哪怕賣身給賀崇天這狗人,辰厭好歹是師從曾經的江湖高手,同門個個也是不管好名還是壞名都挺出名的江湖名流,他可真不想自己被飯噎死這麽淒慘的事傳到他們耳中。昨夜楚瑾問楚想不想學武功,楚不假思索就點頭:“想。”楚瑾問:“要學武功,為了什麽?”想著日後從戎,有武功在身也好讓楚少受點傷,但武力向來是雙刃劍,利害得失,正邪何立,全憑執劍人心意。以武犯禁,以武欺弱,那不是他想楚學武的初衷。楚搖搖頭,他隻是覺得楚瑾這樣問就是想讓他學,楚瑾想他學,那他就去學。“武,可鎮惡,可護人,但也能欺善,能壓人,”楚瑾漫步走向正院,他將身上的衣服取下罩住楚,耐心引導道:“若是你,想要哪一種?”楚即答:“我想護主人。”“不再想想其他答案?”楚瑾啞然失笑,死心眼小孩怎麽隻會想到他。衣服上淡淡的初雪味道混合著淩冽寒風,溫熱卻頑固地從心底直流到全身,楚聽話地重新思索片刻:“還有,待我好的人。”他性非惡,卻也非善,若楚瑾想他鎮惡,他便鎮惡,但若私心問護人,護哪個具體的人。來不及思考,腦中就下意識浮現了答案。心尖上位置不多,一瞬間能想到的隻有一個。隨後再擠入的人也不是沒有,可執念生根纏繞在第一個人名上,不肯罷休。“你能教我學武嗎?”楚蹲在小牢窗前問。辰厭立刻反應過來,激動得飯碗都打翻摔成兩半:“能啊,能啊!大爺,你別看我給狗賊賣命,其實有幾把刷子的!”唉,四舍五入,他也是師出名門,要不是師父把他寄放在賀家換酒錢,他怎麽說也得在江湖闖點名聲出來!“你等著,”楚點點頭:“我去找主人,和他說說情。”“小石頭,”辰厭爬在窗邊握著欄杆熱淚盈眶:“你對我真好,從此你就是我辰厭親傳大弟子,乖徒兒喊句師父!”楚沒聽到一樣快步走了。“等等,大爺,我還有話跟你說!”辰厭艱難地從小牢窗裏伸出手向楚招喊。腳步向前走了幾步還是停下,楚側頭看向辰厭。“幫我,拿個新的碗…”辰厭哭喪著臉認真道。楚:“……”他就不該停下來。最終辰厭還是端著新拿來的碗心情舒暢地大快朵頤了一頓,心裏對楚的感激蹭蹭蹭地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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