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柏山聽到這陌生的聲音如同一桶冰水淋下,他清醒過來看清楚一頭白發壓下心頭疑慮道:“是,是我。”“走吧。”楚點頭帶他往裏麵走。黃柏山望著那和太子莫南喬八分相似的臉,心下湧動起焦躁不安。這世界上怎麽會有二人如此相像?況且,太子可是出了名地像當今聖上年輕時候……京城,一輛簡樸的馬車緩緩在官道上行駛,風吹過撩起車簾窺見車中人竟然滿頭雪色長發。“還有多久,到宮門。”柘霜出聲問車夫。“回監正大人,還有一炷香時間。”“這麽久啊,”柘霜低低歎了聲,好像在說這一炷香,又好像在說逃離京城的八年,“師兄可還好?”“前監正……因和皇後合謀欺上,已被賜淩遲了。”“這樣呀,”柘霜撥開車簾眯起眼睛,光照在長發上顯得整個人如上仙入凡塵,他唇角微勾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當初師父死後師兄為得到監正之位汙蔑白發不詳,讓隻有十幾歲的他被趕出宮還不夠,甚至下了追殺令。若不是……柘霜閉上眼。如果時間再輪回。他不後悔,他就是這樣自私的人。即便對不起張清英。作者有話說:我沒有評論,是不是因為我不發刀子!(>д<)雖然我更新慢,經常鴿, 但是我臉皮厚,所以路過的靚仔可以給我一點海星嗎第35章 (小刀子預警)桂殿蘭宮,飛鳥難越明月樓,層閣疊翠,清風不進鸞鳳宮。滿殿琳琅寶器陳設被宮人撤下,隻剩下基本的桌椅,空曠的室內巨大的供桌格外顯眼,供桌上放置的靈牌書曰:愉貴妃鬱憐香之位。雖然皇帝下令將皇後禁足於鸞鳳宮外人不得探視,但侍衛終究不敢強硬對待太子,親衛止住他們後莫南喬就直入鸞鳳宮。往日鶯紅柳綠最愛在這鸞鳳宮熙熙攘攘,那時莫南喬嫌吵鬧從不來,如今人走幹淨了邁步其中卻又感覺一股悲涼。莫南喬與皇後張芝蘭雖為至親關係仍不見親近,幼時他對深宮裏尊貴的母後還抱有孺慕之情,在一次次冷落後逐漸認清現實收起癡態。“父皇讓母後對愉貴妃贖罪,”莫南喬瞥見那人癱在桌旁,強行拿走她手上的琉璃夜光杯,“不是讓母後穿著翟衣,頭頂九翠龍,發插四金鳳,在此借酒澆愁。”“喪家之犬,也配耀武揚威?”他在張蘭芝耳畔輕語,眉眼淡漠。“喪家之犬?”張蘭芝睜開醉眼,她猩紅蔻丹撫過滿頭金釵翡翠,嘴角高揚厲聲道,“她鬱憐香都已經死了那麽多年了,你說我是喪家之犬?”“若沒我這喪家之犬,又哪來你這太子之位?”她的話挑動了莫南喬一直以來敏感的神經,皇帝本就因鬱憐香去世對當時的監正和皇後有嫌隙,厭屋及烏自小也不待見他,無論他怎樣努力怎樣討好,他的父皇都隻會皺著眉告訴滿心想分享自己成長的莫南喬。若無要事,不必再來。張蘭芝不耐瞥過莫南喬伸手直接拿著酒壺倒進嘴裏,撒漏的流水沾濕染深朝服讓它從華美威儀變得狼狽不堪。“輸了,沒輸?什麽輸了贏了,本宮活著就是贏了,哈哈哈,”張芝蘭眼色有些瘋狂,她撐著桌麵起身到供桌前將牌位取下放在手裏,神情變得溫柔起來,“憐香,憐香,叫你不要和我爭,你總不聽話。”“我張氏一族從龍之功,本宮從陛下還是一無所有的郡王時跟隨,他怎麽敢嫌棄本宮,丟棄本宮!”她像戲台上變臉的醜角,從柔和一下變成歇斯底裏地質問發狂,她臉上的肉不停地扭曲,破碎拚湊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鬱憐香,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不僅要你死,我還要陛下,我要他的命!哈哈哈哈!”張蘭芝抓著木牌位狠狠摔向桌角,巨大的碰撞聲響後莫南喬隻看見一地碎片,還有張蘭芝流著血的手。“瘋子。”莫南喬看著她淡淡道。“我是瘋子,”張蘭芝順著桌角滑坐到地上長發淩亂滿身狼狽,她突然抬頭直勾勾地盯住莫南喬,“南喬,本宮要死了。”皇帝不會放過她,陳忱已被處淩遲,下一個就是她,隻是因身份原因走得會體麵點。“有遺言要我帶給外公?”莫南喬走近蹲下來,拿出手帕細細擦幹淨她手上的血。張蘭芝恍惚地看著他同皇帝相似的麵容:“本宮是皇後。”她緊緊握住莫南喬的手道:“你是本宮的兒子,是皇帝的太子。”“本宮要你答應,無論如何,一定要當上皇帝。”“本宮是皇後,即便是死了,未來也是新帝的母後。”最後一句話,莫南喬聽得不清楚。大概是,這深宮裏若想活得自在,去他媽的情和愛。不重要了,他想,將死之人的瘋言瘋語而已。元康十三年,四月辛巳,皇後張氏病薨,諡曰孝仁至德皇後,因皇後仁善不忍百姓因此打亂正常生活,皇帝特地下詔除守孝七日外其他禁忌戒止都廢除。滿城素縞叫莫南喬覺得可笑,他知道張芝蘭死後甚至不能下葬皇陵,皇後的陵寢裏早就躺著愉貴妃,那精貴的棺木不過做樣子給外人看,還讓張家老頭紅了眼覺得承了皇帝天大的恩情。皇帝那誇張的表演讓他想吐,莫南喬其實還同情愉貴妃,和皇帝這般自私的人相愛也是她倒黴。人死了才做出情深模樣,給誰看呢,他越發作越表現出對愉貴妃有多愛,他當初聽到白發不詳就避之不及的樣子就有多可笑。可莫南喬還要把皇位攥在手裏,不隻因為張蘭芝的話,還因為他本來就什麽都沒有了,若是皇位也守不住,他都不知道自己和張蘭芝誰才是真正的喪家之犬。“殿下,黃郎中求見。”貼身的婢女俯身見禮道。莫南喬收回神思道:“讓他進來。”黃柏山從太子府出來後,婢女偷瞧著莫南喬的臉色,那張臉上說不上悲喜,隻是口吻平淡道拿來紙筆書信一封,並一親信快馬往玉京去了。三日後,一人拿著信箋和官印進了玉京官府大門。七日守孝期過,玉京重新回到往日熱鬧繁華,分離的憂愁和對李母的擔憂卻一直縈繞在楚瑾心頭,他時常避開楚皺眉發呆,叫楚晟有時商討事情都找不到人。臨近楚瑾生辰,楚也找不見人了,辰厭每天追著他跑,發現這小子不知聽了哪裏的邪方,非要晨起去城外一深山老林裏挑潭水澆白牡丹。楚不在楚瑾反倒鬆口氣,每看到楚信任和依戀的眼神總讓他覺得愧疚不已,他解開厚重外袍到後庭院水榭樓閣處散步,想風吹清醒他冗雜的思緒,滿池荷葉欣欣碧然,大紅錦鯉悠然擺尾穿梭淨直根根間。‘係統數據過載,將在三分鍾後關機更新,更新時間為十小時,若有需要請宿主及時兌換物品。’關機更新?楚瑾壓住驚訝麵色平靜道:“不需要兌換。”一分鍾過後,係統專屬的電流聲不見了,楚瑾心下怦怦直跳。他手上還有一顆從係統處兌換的丹藥,世間奇毒,殺人無形,服之無色無味,死後無異常。本來他拿著這顆藥想防患未然,安穩紮根後又想把它交給楚防身,如今他有了新想法。如果係統不讓他幹涉關鍵主動推進人物李賈,那麽李母自身作為關鍵被動推進人物,能否影響她從而影響李賈?隻有十個小時。他換上一身低調衣衫獨自前往南郊。冰涼的瓷瓶放在兜內未貼緊皮肉,心卻像已經感受到寒意在顫抖,楚瑾心裏明白他的舉動,他要殺人。他要殺人,為了救人,可他又不能親自動手,隻能把東西交給李母讓她自救。累家及子,又屢犯不改,他想要保護拯救一些飽經風霜的靈魂,便要狠得下心。至於違反係統意願的懲罰,他現在顧不了那麽多。日頭才到午時,這幾日楚從城外回來經過南郊都要來看看李母,不過每次都是晚上,所以李母在白日聽到扣門聲時有些疑惑,她瑟縮了一下,猜想是李賈賭完了又回家拿錢。李母小心推開一點門,屋外的人拿下黑紗鬥笠露出一張麗的臉,她又驚又喜道:“楚爺您怎麽來了?”她退後半步側開身子讓出路,往後張望道:“石頭他……”“小沒來,”楚瑾溫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扶進屋內,“夫人,我有話和你講。”楚瑾走後李母拿著藥在屋裏默默了許久,她一會兒迷茫地望著屋外,一邊又低頭看看自己。她的日子好了許多,穿著舒適合身的衣服,可口的食物,兒子也經常回家看她,她很幸福。但又不那麽幸福。手臂上火燙過的疤,和身上隱秘位置的傷痕,她時常在楚麵前忍著疼痛演出笑,夜深人靜聽到醉酒罵言又很麻木,白日歡欣和夜裏折磨輪番造訪,割裂感快要讓人發瘋。她不是沒有在折磨裏催生惡念。可父親說嫁夫從夫,母親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人們說她賢良持家容忍大度。《儀禮》說三從,《周禮》說四德。世間一人一口唾沫,簡簡單單就能淹死一個人,更何況是一個女人。她剛麵上猶豫才露出一瞬,楚瑾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夫人,忍讓不是美德,那是在讓你用自己去為別人的錯誤受罰。”“我不是壞人,”她獨自一人坐在凳子上看著瓷瓶,渾濁的淚不知為何落下,“我不是壞人啊。”她真的不是壞人,她怎麽會去做殺夫之事?意識空白了一段,李母還是把瓷瓶收進懷裏。月上樹梢,她還坐在凳上沒動過,門外傳來粗暴的敲門聲,李母哆嗦了一下起身去開門,門外的李賈打了個酒嗝推開她:“磨磨蹭蹭幹嘛,飯做好了嗎?”“飯,我,”李母這才想起自己沒做飯,趕忙轉身去灶房,“我這就去。”“算了,回來!”李賈抓住她的手腕道,“那小子給你的錢呢,你藏哪了?別告訴我沒有,這幾天鄰居都看見他回來了。”“沒有啊,上次給的錢你又輸光了嗎?”李母心下一陣絕望,她試著掙脫束縛反倒惹怒了李賈,他手狠狠地扇下去又一腳把李母踹倒在地,惱羞成怒道:“什麽輸光,你個晦氣黃臉婆,老子就是跟你倒黴運!”李母試著用胳膊擋住,她皺眉眼睛裏流著淚,楚不知道這雙眼不是因為在燈下刺繡傷了的,那是哭得快瞎了的。“你還敢擋?”李賈怒不可遏。逆來順受者開始反抗,施暴者覺得權威被挑戰,於是變本加厲,一場家常便飯的折磨升級成暴力的宣誓地位。也許骨骼被打斷,血和淚落下,反正渾身都痛,李母躺在地上想,楚家少爺真的是個神仙。他說的都是對的,她就要被李賈打死了。她對不起楚家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