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鴻,”她按下盛怒,仍慢慢道,“你吃飯,大人的事不用你插嘴。”小姑卻不肯放過,瞪著他道:“繼續說啊,不會吃苦?這就是你們的底線?那要是姓季的人不行呢?人生最重要的婚姻大事,被你們搞得像在開盲盒!”她又看向霍遠山,“哥,我真的不懂,偌大一個家,怎麽能沒有你親生兒子的一塊容身之所,非要將他除之而後快,我想不明白!我知道,人心都是偏的,但再怎麽偏,也不能這樣。初宵究竟做錯了什麽,要被你們幾十年如一日地這麽對待!”霍遠山被戳到痛處,急於站起來和她對峙,卻被齊碧容一隻手按住。小姑看在眼裏,涼涼一笑,“哦對,我忘了,是要怪初宵,怪他出生時沒轉好身子,胎位不正,害得嫂子你難產大出血,險些丟進去一條命。武薑嘛,都學過。但嫂子你可別忘了,武薑的兩個孩子最後是什麽下場!”“霍亦蕾!”齊碧容終於忍無可忍,站起身怒道,“你聽聽自己當著孩子的麵,都在說什麽!這麽多年的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霍亦蕾灑然道:“怎麽?不裝溫柔富太太了?好嫂子,人和狗的區別,我可是清楚得很。以及我的能力,還用不著您操心。再怎麽說,在家族企業裏靠丈夫當上的副董,和獨自在國外打拚一步步爬上去的總監,含金量不同。”她撂下最後幾個字,直接離席,留下一桌人麵麵相覷,看著主位上的齊碧容被氣得呼吸都深了。霍初鴻咬咬牙,站起來低聲道:“我去看看小姑。”齊碧容雙目都被氣出血絲來,怒吼道:“不許去!”已經拉開椅子的霍初鴻動作一滯,最終還是坐了回去。等他再見小姑,已經是深夜。特意等到母親休息,霍初鴻才悄沒聲的,做賊似的溜到一樓的小吧台。小姑果然在那裏一個人喝著悶酒。“姑,”他軟著聲調,用自己一貫擅長的撒嬌語氣道,“別生氣。”霍亦蕾瞥他一眼,沒回應。自顧自飲下一杯酒,她才哼了一聲,道:“初鴻,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比哥哥受家裏喜歡,可竊喜了呢?”霍初鴻一怔,勉強笑道:“小姑,怎麽會……”“別他媽在老娘麵前裝,我這些年一個人在國外摸爬滾打,什麽妖魔鬼怪都見過,你那點兒小心思瞞不過我。”霍亦蕾又倒滿一杯威士忌,幽幽道:“我聽說,你奶奶改遺囑了?”小姑的每句話都讓霍初鴻錯不及防,他支支吾吾的,沒敢稱是。但是霍亦蕾早就什麽都知道了。“你不用瞞我,也瞞不住我。知道你二爺爺,我爹,為什麽忽然要從國外趕回來麽?就是因為遺囑這檔子事。不過我跟他的關注點不一樣。那老頭子是以為自己那份被動了,急得跟他媽燒了尾巴的耗子似的。我看不上家裏施舍的那點東西,也從沒想過爭取什麽,老娘自己能賺。我就是想問……”她打了個酒嗝,但眼神卻分外清明。“初鴻,你跟我說實話,你哥那份,是不是沒了?”霍初鴻不敢直視她,無意義地擺弄著桌上地酒瓶,良久才悶聲道:“小姑,你別為難我行麽?反正……反正你早晚都會知道。”霍亦蕾眼一紅,恨鐵不成鋼地推了他一把,恨聲道:“你就隻聽你親媽的話是不是?真不愧是齊碧容的好兒子!你怎麽好意思在他麵前裝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啊,你怎麽好意思!你對你哥這麽好,天天關注他和季家內小子過得好不好,你是不是心裏有愧?”她用手指戳了戳霍初鴻的前胸,心口的位置。“當初你要進公司,是不是因為你哥?後來你離開公司,是不是也因為他?你害怕他在公司幹站穩腳跟,所以急忙進去鞏固自己的勢力,後來他退出,你也就放心了,飛出去和喻楨他們創業,是不是!”霍初鴻沒說話,但有時候沒說,就等於什麽都說了。小姑閉了閉眼,慢慢道:“你哥從來就沒想和你爭什麽,他拚了命地在公司幹,隻是為了能讓自己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他不像你,一生下來,就什麽都有了。嗬,真可笑啊,他現在終於想開了,放手了,你們卻舔著臉地又想跟他好。你這個好弟弟,這時才想起虧欠了他,不是因為他對你好,而是因為他對你沒有威脅了。”霍初鴻扣著酒瓶上的標簽,偏執道:“不是的。”“不是個屁,你是齊碧容養出來的好孩子,她讓你幹什麽,你他媽就幹什麽。你不是個屁。”“我說了,不是!”霍初鴻忽然揚聲道,“我哥現在過得很好,我希望他過得好!他現在和宗明哥,一切都好。”霍亦蕾不屑地笑道:“一切都好,哈哈,你自我催眠的本領還挺強。初宵都已經和人家約定好離婚日期了,你還覺得一切都好。”霍初鴻震撼地抬起頭,“什麽!?”霍亦蕾懶得看他,隨意道:“少自我安慰了,你哥從來就沒喜歡過他那個聯姻對象。”霍初鴻一時間居然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他不敢相信,自己這時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告訴喻楨。。作者有話說:過渡章,準備迎接季少終於發現自作多情的那一刻!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曦澄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穿條苦茶子 5瓶;挨個啵!謝謝寶子們!無以為報,唯有日更~第20章 “初宵,今晚有時間麽,咱們這條街上新開了一家日料,一起去試試麽?”霍初宵還在收著筆刷,忽然聽到秦淮的聲音。他抬頭看,果然就見這位大老板正站在門邊等他。“不了,”他繼續收拾用具,“我不喜歡吃日料。”秦淮卻給了個恍然大悟的反應,佯裝掏出筆,在手心裏寫著什麽,“好的,我記下了,日料,no!”接著又鍥而不舍地提議:“那西餐如何?我和小泉路上那家二星餐廳的主廚很熟,可以不用預約……”霍初宵直截了當:“吃不起。”“我請客。”“不必。”眼看著這人又要一路跟著自己下樓,霍初宵無奈道:“老板,我喜歡一個人待著,你這樣讓我很苦惱。”秦淮笑得很無害,“我隻是想跟你示好。你在畫室都不怎麽說話。那天大家一起吃烤肉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這裏的年輕人都想和你交朋友。你不用這麽有戒備心。”霍初宵:“和戒備心無關,我隻是很享受一個人的感覺。就像你們享受群體活動一樣。”秦淮眨眨眼,“兩個人不算群體。”但是霍初宵已經做出決定,他背上自己的單肩包,認真道:“老板再見。”真難追。短暫的挫敗感之後,秦淮勉強衝他微笑著招手:“初宵再見。”霍初宵像往常一樣,先去蔚藍咖啡廳買了一杯熱可可帶走,那家店的老板總是知道他要什麽,在他走進去的時候就下好單,並幫他打包,全程零交流。所以即使工作室對麵就有咖啡廳,他還是經常多走幾步路去蔚藍。接下來該是穿過馬路,去烘焙坊買他家新上架的冰淇淋小蛋糕。據說最近店裏搞活動,買兒童款還會附送玩具。霍初宵再從烘焙坊走出來時簡直滿載而歸,他一口氣買了七八種甜點,湊齊了所有玩具,心滿意足地正要回家,卻聽到了什麽聲音,腳步一頓。從兩家底商之間逼仄的小巷裏傳來爭吵聲。霍初宵根本不是好熱鬧的性子,可是與那個巷口擦肩而過時,越聽越覺得爭吵聲耳熟。他轉頭,就看到巷子深處有兩個男孩正在打架。好巧不巧,兩個他都認識。塊頭大一點的那個占了上風,把另一個踹翻在地,正拿膝蓋壓上去,舉起拳頭就要砸下來。他腳上那雙嶄新的椰子鞋在泥濘又布滿垃圾的小巷子裏格外刺眼。霍初宵這時出聲:“小鄧。”男孩動作一滯,發現是他後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霍初宵抱著懷裏的一大包甜點走進去,小心地避讓開地上的泥窪。糕點的香氣衝淡了空氣裏的血腥味。小鄧像是很不想被霍老師看到自己的這副猙獰模樣,立刻鬆了手,站起身來,乖乖道:“霍老師……”地上的那個這才有了機會爬起來,血腥味顯然是從他身上散出來的,扶著牆站起的右手上還掛著鮮血。霍初宵很是不讚同地看著他們,說:“怎麽能打架?”小鄧下意識地解釋:“因為這小子欠收拾!霍老師您不知道,這小子不識好歹,莉莉看他可憐,送了他一套顏料,他不領情就算了,還……”對上霍初宵少有的動了怒的表情,小鄧硬生生咽回後半句,若是他父母和學校老師見了,恐怕要驚掉下巴。從來在學校裏沒人能管的小刺兒頭,也能有這麽服帖的時候?霍老師在課上從不管他們,所有的訓斥都隻基於畫畫一事本身,就連他和同畫室的姑娘早戀,接吻被霍老師看到了,他也從不像其他大人一樣教育一句,而是直接走開,權當沒看見。可霍初宵表現得越是對他們個人毫不在意,這些男孩們反而越在意自己在他心裏的形象。這令人捉摸不透的青春期。霍初宵視線下移,看到小鄧手指關節處有些滲血的擦傷,男孩頓時心虛地藏起手。“老師我知道,打架不好……”霍初宵眉頭一皺,“當然不好!傷到手指怎麽辦!”小鄧:“?”才勉強站起來的羅然:“?”霍初宵卻講得極為認真:“作為畫家,以及目標成為畫家的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就是手指,和眼睛!”他努力地回憶了一下眼前這個男孩平時上交的作業,又補充:“就算天賦很平庸,也不可以自暴自棄!”“……”小鄧有些艱澀地吞了吞口水,“謝,多謝霍老師的鼓勵……”霍初宵滿意地點點頭,讓兩個不省心的孩子去醫院包紮傷口。小鄧依言走了,跑得比見了老鷹的兔子還快。羅然卻站在原地沒動。霍初宵轉身就要走,卻被他叫住。“霍老師!”霍初宵:“醫院離這裏就五站地。”羅然忙道:“我,我沒錢。”霍初宵:“你要管我借錢麽?”羅然搖頭,緊緊耷拉著腦袋,手想要去牽霍初宵的衣角,看到自己滿手血汙,又難堪地收回。霍初宵歎了口氣,“那跟我走吧。我家就在附近,幫你簡單包紮一下。”羅然猛地抬起頭,眼裏閃爍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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