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公,你放心,我於猛定會死在你之前!”


    於猛豪邁地拍了拍胸口,臉上的刀疤因激動而愈顯猙獰。


    “世勳老弟高義,若此行無法救出我於家的親人,我和二弟也定會盡力護著你的周全!”


    於威神色嚴肅地對唐世勳拱了拱手。


    “於大哥,於二哥,莫要說這等喪氣話,若事不可為,我如何會撇下家人與你們同去?”


    唐世勳將蘇如誨扶起來後,胸有成竹地對於家兄弟淡然一笑。


    於猛這時總算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問道:“秀才公,你為何說那賊人的寨子隻需走上三個時辰?”


    “嗬嗬!”


    唐世勳自信一笑,伸手指著峽穀,冷靜地向三人解釋。


    賊人隻有不足三十人,雖說有武器在身,但他們需要押著近百難民回山寨。


    這可是兩票買賣,賊人最擔心的不就是在野外過夜嗎?


    若是夜裏有人挑頭反抗,黑燈瞎火的,這些賊人如何控製局麵?


    為何賊人會把老弱者殺掉?無非也是為了加快行程。


    再有,立冬將至,到了酉時過半天色就已漸黑。


    若賊人要趕在天黑前回到山寨,實際上連三個時辰都不到了。


    於威兩兄弟一臉恍然,不住地點著頭。


    蘇如誨仔細聽罷後,皺眉問道:“恩公,那若是賊人用繩索等物將所有人綁縛,又如何會擔心他們反抗呢?”


    唐世勳淡然一笑,指著峽穀問:“諸位請仔細看,若是賊人有足夠的繩索,為何隻綁了其中的二三十人?”


    於猛的視力極好,他舉目遠眺後點頭道:“沒錯!”


    於威這時也疑惑地看著唐世勳,好奇道:“世勳老弟,你為何說賊人幹的是兩票買賣?”


    “因為那近百難民中,除了你們那邊剩下的六十餘人,還有三十餘人,我想,該是與我之前同行的劉家兄弟那幫人。”


    唐世勳歎了口氣,將他上午時在山道上發現財叔等人屍體的事情告訴了於家兄弟。


    他推測,這幫賊人一開始是在麻穀山這邊劫持了劉家兄弟那幫人,並將老弱殺掉。


    而後帶著他們走入了峽穀,該是打算原路返回,但或許是有哨探在峽穀對麵的望江嶺上發現了於家那八十餘口人。


    興許這幫賊人是想一口吃個大胖子,就把那邊也給劫了,而為了加快腳程,又將那邊的老弱也都殺了。


    唐世勳冷聲一笑:“哼!敢以不足三十人劫持近百人,且其中過半都是青壯,胃口當真不小!若非那四個弓箭手在小澗對麵震懾,這幫賊人怕是不敢有這等胃口。”


    他的判斷不無道理,能夠拖家帶口逃過來的,本就經曆了諸多生死考驗。


    青壯們雖都忍饑挨餓,但若有人振臂一呼,也不知這些賊人會否被撐死?


    “世勳老弟高見!”


    於威佩服地對唐世勳拱了拱手,他的雙目劃過一絲寒芒:“那我們若是將那四個弓箭手給解決了,豈非勝算頗大?”


    “非也,非也!”


    唐世勳的嘴角微微上揚,搖頭笑道:“難民們畢竟手無寸鐵,即便我們殺了那四個弓箭手,但仍有近三十個賊人不是?若是能少些死傷總是好的。我們且先養精蓄銳,待他們走到那石山之後,看看賊人究竟是往那邊走,屆時我們再從山嶺上繞到他們前麵,嘿嘿!”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極為炙熱,但卻賣了個關子:“至於之後,見機行事吧!”


    “好,世勳老弟,我們聽你的便是。”


    於威雖很想知道這秀才公究竟要如何見機行事,但他並未刨根問底。


    隻要能救出家人,要他如何他都願意。


    而且,於威也被唐世勳的自信給深深地感染了。


    於猛更是在旁罵咧咧地摩拳擦掌,就等著去救家人於水火了。


    蘇如誨雖心中擔憂,但也不便多言,他跟唐世勳接觸了數日,深知恩公行事果斷且膽大心細。


    恩公既然決定了,他又如何能改變?


    而他心中已是暗自發誓,若恩公當真有甚不測,他便是豁了這條性命,也要保護恩公的妻兒。


    申時將至。


    周氏一臉淒惶地挽住唐世勳的手臂。


    她不明白,勳哥兒為何要去冒這等風險?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將適才吃進肚裏的兔肉全吐出來還給那於家兩兄弟。


    唐世勳並未對周氏隱瞞,而是很坦誠地告訴她此去救人的目的。


    周氏知書達理,自然聽明白了唐世勳的意思,她心中極為震驚,為何勳哥兒會如此膽大包天?


    她不禁有些恍惚,想當年,她十五歲時就已嫁入了唐家。


    那時,二叔世勳才十二歲。


    周氏可是一路看著世勳長大成人的,如今,十年過去了。


    她自忖對勳哥兒已是極為了解,他一直都是個宅心仁厚的讀書人。


    然而,自從數日前勳哥兒受傷後,周氏感覺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不僅變得霸道果決,而且也不再文縐縐的,更是敢親手殺死兩個賊人。


    這還是她一直以來所認識的那個勳哥兒嗎?


    但周氏發自內心地覺得這樣的勳哥兒更值得信賴,也讓她有了安全感。


    而此時,她的眸子裏滿是憂色,這一路走來無論再艱辛,至少兩人還能相互扶持。


    若是勳哥兒此去真有個甚三長兩短,那她和兩個孩子又該如何是好?


    “弟妹。”


    這時,於威提著個行囊走到了周氏身旁。


    他將行囊交給周氏,沉聲道:“這一袋都是我攢下的吃食,若是你們五人省著點吃,至少夠吃上大半個月的。”


    接著,於威又從懷中掏出一塊古拙的銅牌鄭重地交給周氏,隻見銅牌上刻著個篆體的‘於’字。


    於威低聲囑咐:“若是後日破曉我等未能歸來,你們就聽世勳的安排即刻啟程!若你們有幸進入廣西境內,就去全州的衙門找……”


    “於大哥……”


    周氏接過行囊和銅牌後,神色愈發擔憂。


    她感覺於威仿佛是在交代後事一般。


    “嗬嗬,於大哥,你可莫要說的如此沉重,此行雖有風險,但我們也並非不能全身而退。”


    唐世勳自信地對於威笑了笑。


    於威拍了拍唐世勳的肩膀,又看向周氏,神色堅定地說道:“弟妹,你放心,若事不可為,我和猛子定會護住世勳老弟,讓他全身而退與你團聚!”


    說罷,於威神色凝重地轉身走去了古樹旁。


    “勳哥兒,我!”


    周氏欲言又止地看著唐世勳。


    “好了,莫要再多言!你放心,我命由我不由天!”


    唐世勳胸有成竹地拍了拍周氏的柔荑。


    隨後,他走到立泰和湘兒身前,揉了揉兩個孩子的小腦袋:“孩子們,爹爹跟那兩個叔叔去打獵了,你們要乖乖地聽娘親的話。”


    “是,爹爹。”


    立泰恭敬地應了一聲。


    “爹爹,湘兒還想吃烤肉!”


    湘兒的小手指搭在嘴巴上,大眼睛裏滿是期待之色。


    “哈哈哈!好!爹爹去也!”


    唐世勳寵溺地親了親湘兒的小臉頰,大笑著轉身離去。


    “恩公!”


    蘇如誨和蘇妙妙兄妹倆站在古樹旁恭敬地對唐世勳施了一禮。


    “如誨,妙妙,記住我跟你們說的話。”


    唐世勳對蘇家兄妹點了點頭。


    隨後,他緊了緊自己的破舊長袍,又摸了摸懷中的短刃,扛著長槍毅然向山下的峽穀行去。


    於威和於猛已率先進入峽穀之中,看到唐世勳當真走了下來,兄弟倆的眼中滿是欣慰之色。


    “夫君!”


    周氏蹙眉看著唐世勳的背影,忍不住低聲輕呼。


    她的眸子裏已滿是霧氣,雙手緊緊地牽著兩個孩子。


    雖然,她很想哭,但卻生生地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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