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我有媳婦!赫連韜近日心中總有些不安穩, 太過和順的局勢,反而更加讓他警醒。與草原和談的事宜,他隻開了個頭, 便得到了眾多官員與勢力的響應, 甚至是那些他意想不到的人,也極力幫忙奔走。可他自認, 自己在朝中, 還沒有這樣的威望。事出反常即為妖,思慮摸查了將近半個月,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主和官員,他們的履曆卻都是清清白白,並從來不涉黨爭的人。他們掀起這樣猛烈的勢頭,竟然就連貴妃母族的勢力都壓製住了。赫連韜默默的想, 難不成這些平日勾心鬥角的各路人馬, 就在這忽然之間, 都心係蒼生了不成?隻是這麽想著,赫連韜都要嗤笑起來。所以, 究其根本, 這件事從頭到尾, 其中的變數就隻有一個人。赫連宗朔。那個人經年的根基,此時,在他眼前, 浮現出了冰山一角。隻是,赫連韜有些不解, 操之過急, 往往欲速不達, 這道理宗朔不會不明白, 那他到底在想什麽?自己左思右想,卻不得而知。可如今,自己既然已經借了這個勢,那,必然就要將這股“勢”用到極致。已經繼位無望的赫連詰,他背後的勢力眼下漸漸投向育有幼子的李妃,他不能白白浪費了眼下的好時機!常言說,要想治國平天下,就要先齊家。而對他而言,家既國。朝中風起雲湧,而遠在邊關之地的昭城,倒是顯得自在不少。阿正忙著往返於草原與昭城之間,來回的“押鏢”。一來,少年實在在帳中閑來無事,因為宗朔並沒有在軍營公開露麵,所以兩人也不便在城中太過招搖,於是,阿便整日除了吃,就是睡。隻是宗朔睡也不叫他睡消停,往往一通折騰下來,彎腿折腰的,渾身是汗,腳都是軟的,倒是比跑幾個山頭還累!他自己累的夠嗆,那男人倒是精神抖擻的,忙什麽都不耽誤,叫他咬牙。二來,互市剛剛開始,總得有個人鎮場子。宗朔忙著其他事情,整日的信件不斷,別人既不會克烈語,又不能叫草原來巡防的克烈人信服。就連刑武,站在一群極魁梧又高大的克烈漢子麵前,都氣勢矮了一截,更不要說旁人了,清一色的舌頭打結,腦袋發木。所以,阿一拍桌子,幹脆的很,索性自己上了!宗朔有些舍不得,但他也知道阿無聊,況且,以阿的身手,又有克烈人護在左右,安全無虞,最終也隻能依依不舍的放手了。不過,阿這一去,倒是解了很多急。克烈是絕對聽從阿的,克烈的族長與長老等人,恨不能做個神龕將阿供起來,絕對指哪打哪。而一路被護送的中原商隊與跟隨的少數中原兵將,雖然害怕克烈人,但阿長得可愛又溫和,叫人喜愛。阿兩相做橋,漸漸叫眾人相熟,不再彼此戒備。今天昭城跟來的這一班護送軍,恰巧是阿輜重營的舊友。卒長甚至已經叫阿教會了幾句常用的克烈語,什麽好兄弟、喝酒之類的。但卒長說的最好的一句,則是:“朋友,烤兔子烤兔子!”出走戈壁,幹糧噎得慌,就顯出克烈人精湛的獵術與烤肉技藝了,其中佼佼者,便是阿。阿遠遠的叼回一匹老公羊,甚至身邊還圍了幾隻草原狼,他們跟隨著阿的腳步,也吃些心肝脾肺,但卻不會傷害商隊的人。草原中,在如今的休戰時刻,人禍不再,而最危險的,便是狼群的襲擊了。若是碰上了狼群,莫說運貨,人馬與駱駝能否囫圇個走出去,都要看造化。但阿帶著眾人走過的路線,狼群從不會來襲擾。多年後,當如今這幾條路線,逐漸被開拓成繁茂的商路,通商趕路的人們已經形成了傳統,往來之間,總要拿出動物的內髒或是其他食物,來祭一祭狼,並稱之為“行腳膾”。直到最後,此間人們便留下了祭狼的習俗。而眼下,隨著通商的貨物越來越多,阿這一行人也招來了不少匪患,昭城軍不善於草原作戰,大多時候原地守護商隊,克烈人便策馬追擊而去,而後絕不留手。但耐不住這些草原劫匪總是襲擾,一旦被追擊,便分散四處,靈活多變,又滑不留手的,叫人殺之不盡。如今正是夜晚,除開追擊散匪而去的克烈,一眾人馬也跟隨著交易的車隊,慢慢到了草原中各個小部落中來。整個小部落的人,除了外出放牧的,都出來迎接商隊,他們很高興,中原人帶來了糧食、鹽巴、布匹、等草原中緊缺的東西。商隊中的貨物也分兩種,一種是早就已經預定好了,隻等送貨到此,再拉走交換之物便可。另一種則像是擺集的小販,他們隨著押運的隊伍一同,途經商路與各個小部落,每每停駐,便支起小攤子,叫眾人自己挑選,是一個在茫茫草原中流動的小市集。所以阿等人一在小部落停下後,那些小商便鋪開了商品,身處在草原的人怎能見過這樣琳琅滿目的東西呢?隻覺得樣樣都稀奇,什麽針頭線腦,首飾香囊,煙鬥瓷罐的。甚至還有精致的挖耳勺,叫這小部落的首領舉著挖耳勺好一陣稀奇,對著身邊抱著草藥來交換針線的女兒感慨。“瞧瞧!這樣精細的手工,竟是用來挖耳朵的。”“誒呦,別說挖耳朵的,你看,我這還有癢癢撓呢!”首領的女兒直點頭,心道好東西,免得他爹整日的往氈帳的柱子上蹭癢癢,最近房子都有些晃了。於是,商隊一來,這樣難得的熱鬧,就連放牧的也被叫了回來,一同來瞧新鮮。阿看著遠處歸來的牧群,看著新生的幼崽有很多,就點點頭,隻要沒有戰爭,安穩下來,這片草原便會再次煥發生命力。小部落中大多金銀很少,商販們也不非要金銀,而是以物易物,將草原的物產,拿到中原去再次售賣,也能賺不少,對得起一路的勤苦與危險。草原人們也好客,會拿好些馬奶酒來招待商隊,但大多被商人們裝到車上,留下些實用的物件換走了,部落也想給守軍也喝些酒,奈何昭城那一班人馬軍紀嚴明,滴酒不沾,而克烈們則沒空喝酒,他們要不斷的巡防。草原人隻得作罷,便將熱情全都投到了商隊身上。為了感謝護衛隊一路上的看顧,商隊也會送些漂亮的小玩意給眾人。隻是即便常在一同趕路,中原的這些僅僅到克烈人胸口的小販們,著實不敢上前搭訕,就把東西都給阿,叫這笑眯眯的少年去給分一分。克烈人收到了這些在草原中不曾見過的小禮物,或是雕花的小香爐,或是精美的珍珠耳墜,就會多烤些野物,回饋給人家。商販們常在市井中討生活,慣會察言觀色,他們送小禮物也是有心思在裏邊的。一日他們湊在一同研究,到底該給些什麽,能叫這些嚇人的大漢也用得上,不至於無用擱置。沒幾天他們就發現,在那群跟隨而來的高壯大漢中,有一些雖然體格高挑,但是極俊俏,身上的衣服顏色也豔麗,耳垂上還帶著骨質的裝飾。這樣的人往往在隊伍中說的話更算數,眾人都既讓著他們,又縱容。於是,小販們一合計,就湊了一盒子小珍珠,穿成了耳墜子,送給克烈人。這一下,便送到了這些人的心坎上,草原很少見到珍珠,雖然很小一顆在中原也不值什麽錢,但克烈人卻很喜歡,隔天那些長的好的克烈男人便都帶在耳朵上了,頗為喜愛。瑩潤的小珠垂在他們麥色或微棕皮膚的臉色,更映襯出他們肌膚細膩,輪廓英俊。於是,不等他們再送上來,許多粗手粗腳的克烈大漢便找上門,用蹩腳的中原話,比比劃劃的也說不明,倒叫小販們不敢喘大氣。阿趕緊過來湊熱鬧翻譯,“大叔,他們要再買一些帶小珠子的耳墜,好回家送給媳婦!”克烈的大漢趕緊點頭,小販們這才緩了口氣,心裏還想著,也不知道這些大漢家裏媳婦什麽樣,連那些男子都這樣俊了,那女子該如何好看!隻是小販們不知道,那些俊俏的,且看起來一把就能擰掉自己腦袋的男人,就是人家媳婦了……最後,珍珠或者晶石的耳墜子或者頸鏈都被買光了,但其中一個年長的首飾商人有心,還給阿留了一枚耳墜。這耳墜上的珍珠形狀奇異,顏色又藍汪汪的,很好看。“小公子,多日來勞煩您了,特以此相贈,這顆珍珠形狀似狼首,獨此一份啊,帶上才好看呢。”阿趕緊搖頭,他可沒有耳洞,紮一個怪疼的。“那,回去給媳婦帶唄。”商人這樣一說,阿眼睛一亮,明顯動心!商人隨行而來的年輕兒子卻朝阿打趣,“嘿!他小孩子一個,能有什麽媳婦。”阿可聽不得這話,嗨呀一聲,叉著腰大聲反駁,“我當然有媳婦了,長的那才好看呢!”商人父子看著阿直笑,倒是阿轉念一想,宗朔好像也沒有耳洞啊,不過,可以穿在狼牙墜上,這枚珍珠形狀像狼頭,實在好看。阿也不白要人家的東西,順手往身後一掏,就從裏側縫著的大褲兜裏,掏出一塊金子。商人見著金子實在是有些大,都夠付所有送出去的小物件的錢了,甚至還有剩餘,所以如何也不敢要,但阿卻一擺手,“拿著吧,這東西在我這就值這個價!”阿還有話沒說完,這些金子是在他前些日子逛昭城市集的時候,宗朔非要揣在自己身上。深怕他沒錢花。可是金子太沉啦!他越攢越多,都有些掉褲子了,此刻正好給出去。由此,阿美滋滋的拿著這顆狼頭一樣的珍珠,等著回昭城的時候,給自己“媳婦”也帶上!但還沒等回昭城,阿便見到了宗朔。宗朔本來忙於朝中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並不斷的權衡與試探,但卻聽忽兒紮合稟告,近來草原中荒馬成災,竟直接劫掠了好些沿著商路的部族。草原中各大勢力都在休養生息,甚至連乃蠻都開始放牧,倒叫那群嗜殺成性的荒馬鑽了空子,反而無法無天的劫掠商路上與中原交易過糧食的部族。這些人不除不快,是時候斬除這些禍根了。本想著叫克烈直接點人殺過去便罷,但阿與商隊還在途中,以免或有萬一,宗朔直接連夜帶軍,策馬出城。此次深入草原來剿匪的,不僅有克烈,還有刑武手底下的斥候營,斥候依舊白著臉跟在刑武身邊,  準備與神出鬼沒的荒馬們比一比隱匿與追蹤。阿看著疾馳而來的隊伍,卻興奮的跳起來揮手,喊了幾句宗朔,但轉而便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來,回頭在人群中找一個商戶的兒子。繼而,少年便指著軍中首位那個身穿護甲,胯騎神俊,又威儀堂堂,英俊逼人的大將軍,朝那已然恭敬又神往的年輕人,呲著小白牙,一臉燦爛的說道。“看!那就是我媳婦!”第九十三章 這世界,隻待他款款一瞥。宗朔帶著克烈的上部, 與不少邊城軍中的好漢,沿著阿等人帶著商隊走過的路程,一路追隨而來, 同時派出了斥候沿著被劫掠部落中殘存的痕跡, 一路探查荒馬的老巢所在。阿看著宗朔騎著駿馬而來,喜不自勝的幾步躥了過去, 抬腳一躍, 撲了宗朔滿懷,許多日沒見到人了,少年想念的緊,黏黏糊糊的掛在大將軍的硬甲上,仰頭就要親。周圍人不少,但也都是昭城軍或者克烈, 草原小部落與商人們看軍隊過來, 也不敢上前, 便隻遠遠的站著。隻是宗朔也有些顧不得這許多了,他情不自禁的低頭環住阿, 低頭循著阿的眉眼與額角, 用唇緊緊貼著, 感受著阿身上的氣息,將臉側在阿的鬢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宗朔低頭貼著阿, 心中卻暗暗對自己心驚,二十餘年,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經年來的克製與那些表麵功夫, 看見阿, 仿佛就成了漿糊。他心中再持不住那種在人前冷硬鐵麵的矜持勁兒,見不著阿了想,見著了心裏便像著了火,虛虛的燒著,既焦灼又渴望。這難得而來又洶湧澎湃的情意,叫宗朔覺得他仿佛換了一個人,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但卻無法克製,也不想克製。宗朔低頭看著懷中人這張明媚燦爛的笑臉,心裏又升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與適意。低頭親了親阿撅過來的小嘴,男人便抬了頭看了看周圍兵將駐紮的情況,而後,忍不住,又低頭“啾啾”的親了幾口。隻是身上的鐵甲涼硬,不想叫少年這火熱的身軀貼在冷甲上,隻得稍離。阿抱著宗朔蹭了一會兒,卻被男人這身重甲隔住了,頗為難受。他喜歡和宗朔貼著,即使晚上廝磨過後,渾身浸著熱汗又暈頭暈腦的喘息不止,那也要與男人摟著才行。大多時候阿都不睡床,他總是躺在宗朔身上睡覺的,將頭枕在男人的胸口處,聽著那有力的心跳聲,阿覺得再沒有比這還安穩的了。少年或許是秉承著些許狼族的獸類習性,最原始的親密,便是肉身緊緊相貼,過渡著彼此的體溫。阿邊雙眸亮晶晶的問,“你怎麽來啦!”而後伸出一雙手,往宗朔背後的甲線上劃拉。宗朔隻覺背後束緊的甲衣一鬆,阿熱乎乎的手便熟練的給自己卸了甲,又順著背上的肌理摸到了自己腰上。“我來剿匪。”隻是宗朔沒忍住,還是又說了心中的話,“再來看看你,大家都誇你威風。”說話間,宗朔抬起手臂,配合著阿,將身上的重甲卸了,脫了下來。阿回手便將盔甲都扔在了已然湊到烏騅身邊的踏炎身上,踏炎馱了甲,就瞬間理直氣壯起來,沒顧烏騅的白眼,挨挨蹭蹭的貼在烏騅身邊,時不時甩甩尾巴,有意無意的甩到黝黑的駿馬身上。而後烏黑的駿馬刨著蹄子挪了幾步,踏炎便又若無其事的貼上去了。阿扔了甲,一頭紮進了宗朔的懷裏,兩人都熱乎乎的身軀,終於貼在一起了。宗朔抱著阿,寶寶貝貝的晃了晃,卻不料少年貼著自己的胸口哼唧了幾聲,頭頂上的一對狼耳朵,連帶那條毛蓬蓬的大尾巴,“撲棱”一下竟全冒出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狼少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巫山有段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巫山有段雲並收藏狼少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