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


    岷殊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話音落下時,那人突然不動了。


    不是他不想離開,而是有一道牆擋在了他的麵前,讓他無法再向前。


    男人不得不回頭,“麻煩收起你的異能。”


    岷殊:“你知道這是我的異能?”


    男人:“神指引了一切。”


    岷殊:“神還告訴你什麽了?讓你剛才見到我就轉身離開。”


    男人:“並非神告訴了我什麽,而是我感覺到了一股邪惡的力量,我認為你極有可能就是神降下的旨意裏,應該鏟除的妖魔。”


    男人說的話,在避難所還是非常有公信度的,他這話一落,之前還算熱鬧的廣場瞬間安靜,就連剛才對岷殊十分友善的六隊隊員,看向岷殊的眼神也變得警惕起來。


    岷殊毫不在意,繼續問道:“那神有沒有說過,要怎麽鏟除我?或者說有沒有告訴過你,殺我會付出什麽代價?”


    男人搖頭,虔誠地舉起手看向天空:“為了完成神的旨意,就算是付出我的生命也沒什麽,這一世隻是一段旅程,死亡之後,我將重新回歸神的懷抱,直至開始下一段旅途!”


    他狂熱而無畏,極具宗教主義的煽動性言論,引得了不少看不到頭的末世之中,陷入絕望的人們的共鳴。


    甚至有人跪了下來,學著他雙手高舉:


    “神啊!”


    “我們願意付出生命,隻為完成您的旨意。”


    “神啊!我渴望回到您的懷抱!在您的指引下進入新的旅程!”


    “神……”


    這些人有著和男人如出一轍的狂熱,動作嫻熟異口同聲,顯然不是第一次這樣聚集。


    岷殊沒有神龕,自然也就沒有信眾,所以沒有體驗過這樣狂熱的祈禱和信仰。


    但是她能看出來這群人已經不正常了。


    龍悅這時候也很是小聲地吐槽了一句:“世界一亂,這些牛鬼蛇神什麽宗教都出來了。”


    岷殊聽到,不由看了她一眼。


    龍悅注意到她的視線,表情微凜,做出不經意的模樣。


    岷殊看向依舊站著的男人:“你說我身上有邪惡的力量,卻又說並不是神的指引,那就是空口無憑,你無緣無故冤枉我,我是不是該討一個公道。”


    男人:“我信奉神,所以從不撒謊。”


    岷殊:“那你拿出證據,我身上有邪惡的力量的證據。”


    男人:“擁有邪惡力量之人,可以讓人瞬間化作枯骨,就如同掌握著死神的鐮刀,也像是黃泉中的擺渡人,邪惡的泉水會洗去人類的記憶,帶走人類的靈魂,讓人類永生永世都被困在黃泉之中,無法回歸神明的懷抱,無法開啟下一段旅程。”


    岷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她本來可以直接捏死這個男人,但她發現他和天帝之間的連接以及交流比她想象中要更多,這才套了套話。


    沒想到,隨意一套話,就發現天帝的算盤不隻是打到她和滄溟身上,就連輪回之路和黃泉都被他惦記上了。


    滄溟語氣比他自己被分屍都要沉重:“天帝到底想做什麽,毀滅這些小世界收取世界之力還不夠,竟然連輪回之路都想要插手,他難道真的想要毀滅所有生靈嗎! ”


    就如同岷殊之前所言。


    她和滄溟,一肆意一行善,從不論也不插手因果之外的人類和其他生物的生死輪回,因為他們所看到的輪回,隻不過是這些生靈漫長旅程之中的一段路而已。


    可這漫長的旅程必須有一個基礎,那就是黃泉之水通往的酆都。


    酆都不歸九重天管,祂自有一套運行的體係。


    就算是岷殊和滄溟兩位先天神明,也隻是做一個旁觀或引導的角色而已。


    可若是天帝插手其中,這件事就會變得複雜起來。


    若要形容其嚴重程度,大概就是:寧可九重天消失,也不能讓酆都出錯。


    神仙大多都是沒了輪回的人類。


    九重天沒了,這些神仙們或是重入輪回,再次成為新的生靈,或是身死道消,化作養分反哺曾養育過他們的世界。


    三千世界依舊會照常運行,不同的生靈奔赴不同的旅程。


    可酆都若是沒了,三千世界都會停轉。


    生靈無法進入輪回,將堆砌在本世界聚集成為另一股力量,就如同岷殊上一世輪回的最後一個世界,詭怪擠占其他生靈的生存空間,以無法解釋的力量和規則殺害領域內的所有生物,直至將世界變為徹徹底底的死地。


    一個這樣的世界,就已經十分棘手,若是所有世界都變成這樣,那就是真正的毀滅。


    人和神,世界與宇宙,一同毀滅。


    岷殊雖然早就意識到天帝所圖不小,但是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瘋狂。


    “殺了他們。”


    滄溟的語氣裏第一次帶上了冷意,“這些人類都不能留下。”


    宗教的傳播速度和信徒的狂熱成都有時候很難用言語形容,尤其是天帝在這個男人身上留下了一枚印記。


    這枚印記類似於岷殊的治愈種子,可以稱呼它為“信仰的菌子”。


    如果說治愈種子會在接受治療的人身上紮根,以便於主人後續操縱此人的生死,那麽信仰菌子的作用,就是飛速分撒孢子,孢子在所有聽過他傳教的人類身上生長,然後再快速蔓延,一傳十,十傳百……


    不僅僅要解決源頭,更要將所有被孢子“感染”的人類全部殺死,才能解決問題。


    岷殊都忍不住讚歎一句:“天帝好手段。”


    如果說霍言許幼怡是為了讓她放鬆警惕,那些做夢的預言者是為了加深她與人類之間的敵意,那麽這信仰的菌子,就是促進她和人類完全對立了。


    試想,如果她並沒有在今天來到避難所,或者說,她沒有發現這位神使以及他周圍的狂熱信徒。


    那麽大概用不了一個月時間,等到洪水退去,這些信徒四處分散,將孢子再次傳播得到處都是,會是怎樣一個場麵。


    岷殊確實是這個世界的最強者,沒有一個人類能夠打敗她。


    但是萬個呢?百萬呢?千萬呢?上億呢?


    她殺得死,殺得完嗎?


    殺死殺完之後,這顆星球還留下了什麽?


    絕望,死亡。


    天帝的目的,以另一種形式,再一次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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