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人似乎看穿了他的顧慮,恍惚間他好像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戲謔笑語,緊接著人影乎消失,隻留下一株半開半謝的黑桃花。  那桃樹生得詭異,一半是打著苞的繁茂枝丫,一半又在枯朽凋零,便是微微綻開的幾瓣小花,也是純粹的黑色。  方河知道那少年前身是鳳凰,後又被迫入魔,可這桃樹該作何解,他與這人的淵源,難不成與桃樹有關?  他伸出手去想觸碰桃樹,臨到近前卻又頓住。  那身影熟悉得讓他不由自主想靠近,可其後潛藏的未知凶險又讓他想逃離。  如此矛盾。  -  檀澤城下,月光舒朗,水洲靜謐。  燕野踏過一叢蒲葦,眼見遠處有幾位船家的孩童正在打鬧,遙遙傳來嬉笑聲。  舟燈漁火飄飄晃晃,更遠些的地方,島嶼連綿成片,漸起樓閣之影,可惜都掩在茫茫霧氣中,看不真切。  難以想象,以“審判”之名著稱的仙城,外圍竟是如此閑適安寧。  天下五處仙城,其二已有過天魔跡象,燕野沿著明幽一路往下到達檀澤城,路上先聽得幾處仙盟的逸聞。  無一不是與“仙骨”或是“方河”有關。  他早猜得方河空有仙骨卻無仙力會遭人覬覦,隻是他還是低估了人心的手段他向來不擅此道。  至走到檀澤城,燕野已將仙盟計劃猜個七七八八無非是方河難找,而師門易尋。以他對方河的了解,若仙盟真的為難驚鴻峰,要落個包庇魔修乃至同流合汙的罪名,方河定會現身。  若是在方河“死”之前,定是如此。  直至今日他也不知方河下落,那縷殘魂寄付在方河神魂裏卻毫無動靜,若非神魂相連生死與共,說不定他真會當方河死在了荒漠中。  救他的人想必來頭不小,既然有人在護著他,那也不必刻意去尋。  可是初見時那般平凡怯懦的人,到頭來竟然會決然求死……  燕野擰了擰眉,心中那陣難言的情緒經久不消。  如果不是這般決然割裂,他希望是什麽局麵?  回想往昔記憶,俱無半分安寧平靜,幼時是族中異類,往後又是逃竄追捕,至最後陷落伏魔大陣封印經年……燕野於此刻忽然驚覺,他從未與誰長久相伴過。  沒有人信任他,沒有人願意與他為伴與他為伍,細數這麽些年月,竟然隻有一個方河,數次坦言願意相信他哪怕那時他天魔已成。  方河本可能是那個陪伴他的人,可惜他自視甚高,待人輕蔑不屑,終至慘局。  燕野閉目,深深呼吸。  一尾黑羽自空中飄落,落在燕野手心,化為火焰然熄滅。  “……將他壓上審刑台,仙骨……”  比楚弦的行跡先來一步的,是關於仙骨的追捕。  燕野望向遠方霧氣中的島嶼,眸光漸冷。  如果仙盟最後要將方河抓來此地,倒還省了他一番功夫。  -  黑翼的少年不再出現在白黎構築的幻境裏,卻開始徘徊於方河的夢境。  方河終於感到遲鈍的後悔與懼怕。  他從不敢去看那少年的臉,他知道他要的永世安好,即將崩塌於一瞬的好奇。  封存的記憶如同裂了縫,無數殘破的片段閃現又消失,有時方河會突然感受到莫大的委屈,有時又會懼怕如驚弓之鳥。  而這些情緒隻會出現在夢境裏,數次他從夢中驚醒,屋中漆黑一片,唯有手邊相思火紅透亮,但不知是否是在夜中的緣故,那些浮沉血絲也顯得沉降發黑,像是某種不祥的征兆。  說來蹊蹺,這明明是他的本命劍,但他既不知道這劍從何而來,亦不知道劍中血絲是為何物。  隻能模糊感受到這是於他極其重要特殊的東西,是由一個同樣重要特殊的人交給他的。  他想不起那人是誰,冥冥中似有一道聲音告訴他,那大抵是個同黑翼少年一般,會擾亂他渴求的一隅安好的存在。  原來前塵往事並不是他想拋下就能拋下,無數機緣巧合,無數舊物相證,哪怕是在白黎構築的與世隔絕的桃源幻境中,他依然無法逃避。  白黎不擅察言觀色,隔了幾日後才有所知覺,詢問方河為何最近神色懨懨,是否是厭了桃源村落的布置,那他便再換一處。  方河勉強笑了笑,道怎麽會厭倦,然而他猶豫許久,終究沒有向白黎求助封存記憶。  白黎這樣的人,若要徹底洗去他的記憶定是輕而易舉,可話到嘴邊總是停住,方河猶豫再三,還是不願這麽做。  那太過狼狽與軟弱。  他選擇隱瞞,故而白日越發心不在焉。白黎的關切讓他感動,幻境中的一切都為讓他喜樂而生,可是心間陰霾越發濃重,讓他無法沉浸幻境,不由自主的分心。  魔族的少年,贈劍之人,那兩人到底如何參與過他的過往,讓他過去選擇忘卻,如今卻又舉棋不定。  白黎終於看出他的為難,誤以為是方河不好開口向他提要求,畢竟此世的方河在他麵前,從來是謙卑恭謹的樣子。  他耐心向方河解釋,方河卻越發不安,他心中明白是自己閃回的記憶作祟,愧疚之餘,更擔心白黎的耐性總有一天會消磨殆盡,到那時,他恐怕連一處棲身之所都找不到。  心緒極端動蕩之下,自他複生後沉眠多時的蠱蟲終於也被喚醒。  00:09:57第六十七章   白黎對凡世光景的認知實在匱乏,夏季的雨一旦興起便是不停,夜雨不斷,暴雨傾盆。  方河的思緒亦如雨點紛亂,無數塵封記憶閃爍回響,其間或惶恐或驚懼,並無半分安寧。  他在雨夜中瑟縮身軀,把所有不安與惶然都藏在心底,等待白日來臨,繼續粉飾太平。  可一顆窄小的心腔如何能藏住那麽多情緒,方河隻覺心間沉悶而滿漲,許多話語與情感就要壓抑不住,亟待噴薄而出。  某夜雨露潮濕,於一道然驚現的霹靂聲中,方河心尖一顫,某種熟悉而又陌生的異樣觸感悄然攀上心頭。  起初是熱,比夏日午後更加幹燥焦灼的熱意,他躺在雨夜中的竹舍裏,卻像是籠在了烘爐中。  再然後是難言的渴求或者是癢意,周身肌膚忽得敏感無比,竹榻的涼意、錦被的摩挲,一切細微觸碰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清晰投射入腦海,仿佛在催促他,他所需求的並不是這些東西。  那會是什麽,這並不是他自己能解決的,他在渴求……一道來自旁人的觸碰。  他忽然很想被人緊緊擁抱,以最堅實的懷抱,消弭心中所有不安。  方河為這突兀閃現的念頭而震驚。  他如何會萌生這等念頭,他為何會渴望與旁人肌膚相親?  然而意識被某種低劣的欲望驅使,他近乎是不由自主地走下床榻,整個人陷在茫然混沌的燥熱與酸軟裏,他第一次在夜裏推開屋門,不顧一身被雨水浸透,隻想見到隔壁屋舍中的那個人。  我在做什麽?  敲門聲沉悶且不清晰,方河無意識地叩著門,心中茫然自問。  我想要有人幫我解決這份渴望,而這裏隻有白黎一人。  白黎對他可謂予取予求,隻是這點小事,白黎一定會幫他。  可他想求取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方河?”  屋中終於有人應了,方河心間一鬆,可尚未來得及回話,一陣蝕骨的戰栗自尾椎竄上背脊,  無法言說的酸麻漲癢彌漫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囂著渴望。  “白……師兄。”方河艱難開口,隻覺牙關都浸著酸意,喉間堵著難耐的吟聲,他的思緒已如濺落滿地的雨水,混亂而泥濘不堪,紛紛亂亂的記憶閃回眼前,卻是無數赤裸交纏的旖旎。  “白黎,幫我,救我……”  屋門終於打開,內裏漆黑一片,方河無心去看屋中陳設,隻是在那白色身影靠近自己的一刻,便難以自製地撲上去。  他想要什麽?  見到白黎的刹那,方河終於了悟,刹那間心中隻餘驚惶。  他近乎是軟倒在白黎懷中,不自禁地糾纏迎合,欲望如野獸,催使他向白黎索求愛撫與占有。  “方河?你怎麽”  白黎顯是意外至極,甚至罕有地有些慌亂,說不清是方河主動還是白黎實在無措,兩人踉蹌倒在屋中榻上,身軀緊密貼合,由此方河一身情動再無法遮掩。  “……別問。”  方河一手虛軟地擋在眼前,已有遮不住的淚痕自頰邊淌下,他另一手笨拙地伸向背後,先觸到了滿手濡濕。  太難看了,方河絕望地想,在這之後,白黎如何還容得下這般汙濁低劣的他?  可是身後隱秘處漲澀難耐,那欲求如急火燎原,燒盡他所有理智,他甚至無法分心去想為何他會熟知這些準備,隻能任由欲望如野獸衝撞,讓他無法克製無法忍耐。  方河咬了咬唇,在白黎再次發問前,先一步堵住了白黎的話語。  他主動吻了上去。  說是吻,其實並無章法,隻是唇瓣貼合權當封堵,白黎怔了一瞬,沒有反抗也沒有推拒,任由方河所為。  “你什麽都不必問,”唇瓣摩挲間,間或砸下一兩滴苦澀的淚,方河閉著眼,翻身騎在白黎身上,顫聲開口,“今日僭越冒犯,還請……贖罪。”  他伸手去解兩人衣帶,因為太過緊張,手指與係帶糾纏不開,就在他越發惶急之際,他的手忽地被另一人覆住,幫著他從絞纏的衣帶中掙脫出來。  下裳鬆鬆滑落,單薄的上衣長擺下,藏不住滾燙脹硬的下身與濡濕泛濫的後穴。  方河近乎是倒吸了一口氣,未料白黎並未製止自己,可電光火石間,欲求與渴望占據一切神思,他無暇去想白黎此刻是何用意,隻想為自己尋個暢快解脫  他兩指潦草而簡略地替自己做了擴張,而後尋著白黎那根物事,就要自己坐下去。  “方河。”  直至最後關頭,白黎終於還是開了口,他的語氣那樣冷靜而沉定,不為這尷尬情境動搖分毫。  方河背脊一僵,隻覺穴口翕張著渴求被貫穿填滿,卻無論如何不敢再往下一步。  “你被什麽東西影響了?我可以幫你用別的辦法解決。”  “……”  方河仍維持著跪伏在白黎身上的姿勢,心中欲火燒燎,可一陣模糊的擔憂恐懼遲鈍上湧,讓他被迫保留最後一線清明。  可他能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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