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來 三天後,典獄長喬伊終於下令解除對沈斜和淩空兩人的禁閉懲罰,但萊恩等人因意圖謀殺獄友,仍需被關一段時間,直至他們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徹底放棄對某個獄友的殺意為止。 “就離譜,這回又不是我們主動鬧事,居然把我們也一起關了不說,還關了整整三天啊!三天呐!我人都快餿了!嘔——”淩空一出來,就抬起自己的手臂聞了一下,那味道就像一塊沾著血的爛肉在壇子裏悶了三百年,有一種陳年的酸臭味,熏得他胃部一陣不適,不禁彎下腰,扶著牆誇張地連連幹嘔了好幾聲。 沈斜的狀態也不大好,眼中冒出如蛛網般的紅血絲,而眼下的青黑更是重得像拿油彩塗抹了好幾層,一張鋒利的薄唇幹燥起皮如幹涸的河床,下巴上長出的短短一層青茬,就是那河床上的枯枝雜葉。 同淩空一樣,他也從頭到腳都一股濃鬱的惡臭味,還混雜著汙濁的血腥之氣,更是令人一聞就直犯惡心。 但沈斜比淩空能忍,繃緊了一張俊臉,硬是沒在前來迎接他倆出禁閉室的宋蕪和鯨麵前,露出一絲一毫有損他高貴氣質的扭曲表情,隻是那微皺的劍眉,還是泄露了他此刻真實的心情。 也是了,對他們這種在監區呆了許久的囚犯來說,進禁閉室那是家常便飯,可帶著一身傷和血進去就不好受了,通風係統故意設置了隻提供能讓人死不了就行的空氣,時間久了裏麵就會很渾濁,再悶著臭血,那味道就絕了,能睡著除非是昏過去。 有格雷醫生的小藥箱,一身傷倒是沒事,但休息不好,吃的又隻有乏味的營養劑,還睜眼就是一片黑暗,即便是神仙也難有好心情,何況是沈斜呢。 “沈哥!”宋蕪一得了消息,就一路跑著過來,這會滿頭都是汗,但眼睛亮晶晶的臉蛋紅撲撲的,一看就知道他此刻很開心,身體也很健康。 沈斜抬了下手,下意識地想摸一摸小玫瑰觸感極好的頭發,卻在半道上瞥見了自己手上的髒汙,頓時皺緊了眉,轉道拍在了一旁麵無表情地鯨肩膀上,還擦了擦:“我不在的這幾天,麻煩你了。” 鯨垂眸,看到沈斜那隻髒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頭發,瞬間黑了臉,額冒青筋:“拿開。” 沈斜順勢收回手,轉頭望著宋蕪,關心道:“精神海怎麽樣,沒出大問題吧?” 宋蕪愣了下,沒想到沈斜一開口,問的就是他精神海的事,難不成沈斜知道他是因為精神力的緣故才會昏過去的?可他是怎麽知道的呢? 見宋蕪不回答,沈斜目露擔憂:“難道是出了問題?嚴重嗎?能治好嗎?” 他想起常年居住在醫務樓的那個老頭,原本是個很厲害的人物,聽說就是精神海出了大問題,才會變成現在這副瘋瘋傻傻的模樣。 萬一小玫瑰也傻了,那可怎麽辦?沈斜憂心忡忡地想,到時候豈不是隨便什麽人一塊小蛋糕,就能把他單純又乖巧的小玫瑰騙走? 宋蕪趕緊搖了搖頭:“沒事,沒事,我好著呢。” 沈斜長舒一口氣:“沒事就好。” “可是我不好,很不好。”淩空緩過來後,吐出一口濁氣,“我現在感覺渾身上下都癢,說不定身上都長虱子了,急需衝個澡。” 說著,他還上手抓了抓頭,本就亂糟糟的一頭黑發,又給他抓成了雞都不樂意來下蛋的草窩。 他這一說,沈斜也覺得身上哪哪開始發癢,但宋蕪就在一旁看著他,實在沒臉動手撓一下先解解癢,便強忍著難受,輕咳一聲:“咳,走,我們先去洗浴樓。有什麽話路上說。” “快快快,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淩空一馬當先,快步往外走,路過鯨身旁時,笑著要攔他的肩膀一起走,被鯨嫌棄地往旁邊一閃。 “滾。”鯨沉著臉,瞪著他,“離我遠點。” 淩空許是憋了三天太過無聊,故意找茬似的摸了把鯨的頭發,然後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拿出逃命的速度飛快跑走。 “淩空!”鯨被激怒,腳下一轉,追了上去,深藍的長發宛若迎風揚起的旗幟。 沈斜和宋蕪相視一笑,慢悠悠地跟在後麵。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著這幾天的事,待沈斜聽到宋蕪說從溫雀那兒得知,和萊恩決鬥那日背後偷襲的人以及後來圍攻的人,都說是萊恩指使他們做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冷笑。 “不會是萊恩。”沈斜篤定道,“他雖然很恨我,但一直想堂堂正正地打敗我。” 而且萊恩那家夥,比起要他的命,更想要他承認十二年前紅獅星盜團的隕落都是他害的,他得為此懺悔一輩子才行。 那日事發突然,加之挑戰是萊恩忽然提出來的,沈斜被殺手竟然大庭廣眾之下就敢襲擊他的行為所激怒,一時間沒來得及深思,真以為是萊恩做的,還差點因此咬死了他。 可後來在禁閉室中睡不著的時候,沈斜在黑暗中睜著眼想了三天,終於冷靜了下來,想殺他的不是萊恩,也不會是他那如今貴為王儲的雙生哥哥。 而那位從小就不喜他的王叔,在沒獲得他未被汙染的健康基因前,也不會輕易就要他的命。 真正買通這兒的囚犯,想要他命的人,嫌疑最大就是桑德羅王室的旁係了。畢竟在國王和王儲都被汙染了基因的情況下,隻要他這個王室直係中僅剩的擁有健康基因的人死了,為了桑德羅帝國的王位傳承,就不得不用旁係的基因來培育下下代王儲。 為此,就算得罪了現任王儲和國王又算得了什麽呢?隻要取代了直係,旁係就有機會在未來借著小王儲,一躍成為桑德羅帝國新的正統。 宋蕪抬頭,望著沈斜棱角分明的側臉,忽然很想問一問他,十二年前的桑德羅小王子謀殺父母一案,是不是另有隱情。 察覺到他的視線,沈斜垂眸:“怎麽了?” 宋蕪彎了彎眼睛,笑道:“沈哥在禁閉室裏呆了三天,頭發都黯淡了呢。” 他不確定問了後,會不會揭開沈斜的陳年傷疤,令他難過。所以他想,等有一天,沈斜願意主動把過去講給他聽的時候,他會樂意當一個聆聽者。 “難道不是油了麽?”沈斜抬手摸了摸頭發,一手的油,發絲都黏成一縷一縷的了。 宋蕪抿唇一笑:“那我們也走快點吧,洗一洗就好了。” 沈斜讚同地點點頭,隨後加快了步伐,但卻是宋蕪一個植物擬態能跟得上的速度。 等沈斜一行人到洗浴樓的時候,也差不多到放風時間結束的時候,因此已經有不少人進去了,一個個脫了囚服上衣,帶著一身臭汗光著膀子在裏頭走來走去,還有些格外豪放不羈的,人還沒進淋浴間呢,就已經脫了褲子,光著個健碩的屁i股扭來扭去。 沈斜隨意掃了眼,眉頭便皺得能夾死蒼蠅:“去頂層,那裏應該沒什麽人,會安靜點。” 其他人都沒有異議,就跟著他去了。 一出了電梯,淩空就迫不及待地脫掉髒兮兮的上衣,往一個淋浴間鑽去,門都沒來得及關,就觸動了淋浴,仰著頭迎接熱水的衝擊。 “舒服,啊——”淩空發出一聲喟歎,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鯨也隨意挑了間空的淋浴間進去,倒是沒脫衣解褲,而是捧起自個被沈斜和淩空相繼弄髒了的頭發,皺著眉,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清洗著。 沈斜拉著宋蕪就往裏走,在距離淩空和鯨很遠的角落裏,選擇了相鄰的兩間。 “有事就開口喊我。”沈斜交代了一聲,即便在如此近的距離內,發生什麽事,憑他的五感都能察覺到。 宋蕪乖乖道:“好。” 沈斜笑了下,看著宋蕪關了門,才進了鄰間。 一進去,他就三下五除二脫掉了髒衣服丟出淋浴間門外,待會會有清潔機器人過來拿走,洗幹淨了再掛在門外的掛鉤上。 沈斜沒急著衝洗身體,而是先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不必說,糟糕透了,活像個飽受風霜的邋遢乞丐,也不知道小玫瑰是怎麽對他笑出來的。 就他欣賞自己容貌的這會功夫,鄰間已經有了嘩啦啦的水聲,顯然宋蕪已經開始了洗澡。 經過熱水的衝淋,小玫瑰身上淡淡的花香很快就變得濃鬱起來,加之兩人的距離這麽近,不一會兒,就有花香從底下的縫隙鑽過來,把沈斜緊緊包裹住。 未擬態的小玫瑰,花香不似擬態時那麽甜膩,反而很是輕甜,但被熱烘烘的水汽浸透後,聞著就多了分曖i昧的濕熱之意,令人的身體也不由得跟著熱了起來,手心腳心都冒出一股黏答答的汗。 沈斜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通紅的臉,沉默片刻後,緩緩地低下了頭。 “……” 在脫離少年期的十二年後。 某頭年輕的白虎,終於體會到了成年期的動物擬態該有的折磨,甜蜜又煎熬。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第15章 泳池 宋蕪洗完出來的時候,隔壁的水聲還沒有停,想著沈斜髒兮兮的模樣,他想恐怕這個澡要洗上很久,就索性安安靜靜地蹲在外頭等著。 聽著嘩啦啦的水流聲,聽著不遠處淩空斷斷續續地哼著古樸又奇怪的小調,聽著清潔機器人滑動的聲音由遠及近…… 過了會兒,掛在門外掛鉤上的幹淨囚服緩緩下滑,眼瞅著就要落地的時候,宋蕪連忙起身接住,雙手一摟抱在了懷裏。 這時,隔間內的水聲終於停了。 門被拉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出來,摸向本該掛著衣服的掛鉤處,卻摸了個空。 “給。”宋蕪趕緊把懷裏的衣服遞過去。 那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宋蕪沒發覺,直接把衣服塞到了沈斜的手中,嘴裏還解釋道:“剛剛差點掉在地上,我就給拿著了。” 說著,他就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很淡,微腥,有點像苦杏仁的味道。 “沈哥,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怪味?”宋蕪抽了抽鼻子,可惜很快,那本來就不濃的味道變得更淡了,以他一個植物擬態的嗅覺,實在聞不出來究竟是什麽。 沈斜抓緊了衣服,隔著門低聲說了句“沒聞到”,便略有些慌亂地收回手,猛地關上門,發出嘭的一聲響巨響。 緊接著,隔間內的水聲又響了起來。 “這是……還沒洗好嗎?”宋蕪不禁喃喃道。 可是沒洗好的話,為什麽要把衣服先拿進去?不會被水弄濕麽……宋蕪心裏有些疑惑。 又過了一會兒,等隔間內的味道徹底散清了,沈斜才關了熱水,三兩下套上衣服。他拉起衣領,低頭聞了下,發現衣服也染上了一絲淡淡的玫瑰花香,穿在身上,像被擁抱在懷,令人憑白生出幾分不可言說的遐想。 沈斜抬手摸去鏡子上的水霧,直視著自己的眼睛——像是想望透自己的靈魂,看清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一樣。 片刻後,他轉過頭,對著一扇門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開門後,沈斜還是異變成白虎走了出去。 擬態臉上有毛發遮擋,不管是他做什麽表情,都不會像人身那樣,令人輕易就能發覺。 洗了個澡,白虎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更顯潤澤,看著手感很是不錯,令宋蕪不禁有點手癢。 “沈哥……” “嗯?”白虎隔著段距離,望著小玫瑰,一頭細軟的頭發洗過之後略顯蓬鬆,墨黑的發尾微微卷曲,讓他想起了曾被他握在手心裏的纖細白根。 同小玫瑰的頭發一樣,他的根係的手感也不錯,然而要說最好的,卻非嬌嫩的花瓣莫屬,好似手上的力道稍稍重一點,那花瓣便會滲出汁液來。 宋蕪終究是不好意思開口,說能不能讓我摸一摸你,便微紅著臉,搖了搖頭:“沒什麽。” 沈斜凝視著小玫瑰白膚上暈開的一抹紅,身後長長的尾巴左右甩個不停,與他鎮定從容的姿態截然不同。 “小王子啊小王子……”淩空洗好後,第一時間就過來取笑沈斜,“在禁閉室裏蹲了三天,都沒消耗掉完你的精力?洗個澡的功夫,還不忘擼——哎呦。” 沈斜一尾巴掃過去,狠狠地抽了淩空的小腿一下,成功將他的話打斷。 “你真不是東西,居然下手這麽狠!”淩空抱著腿罵道,一撩褲腿,小腿上果然有一道紅痕,還漸漸腫了起來。 “讓你亂說話,該!”沈斜優雅地蹲在地上,警告道,“再胡說八道,下次我這尾巴抽的就是你那張嘴了。” “我亂說?我亂說什麽了我?小王子,你敢做,倒是有本事承認啊。”淩空指著自己的鼻子,語氣誇張道。 察覺到鯨也走過來了,他還回頭,尋求讚同道:“鯨,你來評評理,是不是沈斜這個狗東西不要臉,當眾做了壞事,哎,還不讓我說了。” 鯨身後的一頭長發還在滴水,聞言,看了眼一旁滿臉茫然不知道淩空到底在說什麽的宋蕪,一巴掌拍在淩空的肩膀上,冷漠道:“就你話多。” 宋蕪實在好奇,便轉頭小聲問沈斜:“沈哥,你做了什麽啊?” 對著小玫瑰水潤清澈的眼睛,沈斜沒臉說出真相,便偏過頭,低聲道:“沒什麽。” 淩空聽到後,嗤笑一聲。 宋蕪心裏愈發好奇,不明白有什麽事能令沈斜難為情,又讓淩空露出一副促狹的表情,就連鯨也不願意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