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名相貌端正的青年走來。


    他到顧平升麵前微微傾身一禮:“弟子梁恒見過師父。”


    顧平升擺手示意他起身,揚若迫不及待開口問道:“師兄,桌子和水呢?”


    梁恒微微一笑,並指一點腰間懸掛著的儲物袋,一張梨花木的案桌和一桶清泉,出現在地麵。


    顧平升掀眸掃了一眼:“倒靈泉水在裏麵了?”


    梁恒點點頭,不過又補充道:“師父放心,隻滴了四滴進去,影響不大。”


    他知道師父讓這些師弟師妹們跑圈是鍛煉他們的耐力和體力,若喝了摻雜太多靈泉水的清泉,目的就達不到了。


    梁恒做事一向周全,顧平升沒再說什麽。


    兩個弟子一左一右站在身後,興致盎然地看著師弟師妹們跑圈,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咳咳——”


    顧平升清咳兩聲,梁恒和揚若明白過來自己師父的意思,異口同聲道:“弟子告退。”


    晨霧散盡,明媚的春光傾瀉下來,照射到朝陽峰廣場上,給廣場地麵鋪上一層溫暖的金輝。


    此時的廣場上已經沒有多少弟子活動了,晨練結束,各自去上課修行,或者去做宗門任務。


    雜役弟子搬動內廣場上的劍架子,將玄鐵劍回收,送到洗劍池去。


    顧平升後仰,躺在木椅上,閉目養神,偷得浮生半日閑。


    歲月靜好,唯獨新入門的一幹弟子們,喘著粗氣,汗流浹背。


    “這才第十一圈,我已經快不行了……好累!”


    “我好渴,好想喝水!”有人臉色發白,嘴皮幹裂,咽了咽口水。


    “顧夫子放了水在那裏,是允許我們中途喝水解渴的吧?”一滿頭大汗的青年,像是瞧見了什麽絕世珍味一樣,雙眼放光。


    隻要再跑半圈,就有水源了!


    青年提著一口氣,沉重的腿終於能再次抬起來。


    阮三娘抿了抿唇,眼裏也浮現出一抹希光。


    這時,旁邊一道氣喘籲籲的聲音響起:“省省吧,別忘了顧夫子早上說的什麽話。”


    許蒹葭的身影從阮三娘身邊掠過。


    仔細回想了一下許蒹葭剛剛所言,阮三娘這才恍然大悟。


    顧夫子說,二十圈可以休息一盞茶的時間,五十圈可以休息一刻鍾,所有的人裏麵,隻有寧師姐馬上快滿二十圈了。


    衣服上雪白的絨毛,已經擰在了一起,看著再無飄飄欲仙的輕盈之感。


    寧扶桑抬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汗珠,在外襖上一抹,邊跑邊解上麵的扣子。


    路過顧平升麵前時,她脫下外襖,抱在手裏,淡淡喊道:“顧夫子,我跑完二十圈了。”


    顧平升嗯了一聲,說道:“休息吧。”


    寧扶桑將外襖折好,放在梨花木桌下,衣衫單薄,風吹過時,渾身涼爽,那些貼著肉的滾燙感,無影無蹤。


    “顧夫子。”寧扶桑又喊了他一聲,顧平升這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睛。


    “何事?”


    寧扶桑道:“煩請夫子再給我一隻懸腕鐵環。”


    顧平升微微坐直身子,盯著寧扶桑看了片刻,見她神情認真,開口道:“老夫本意是鍛煉你們右手腕力,為將來握劍打好基礎,故而隻準備了一隻懸腕鐵環,你若還想要一隻的話,明日課上再來領取。”


    顧平升手指一勾,一注清泉水落入杯盞中,他遞給寧扶桑:“喝點水緩緩。”


    “多謝顧夫子。”


    清泉之水甘冽,飲入腹中,滋潤心脾,令人恢複幾分精神和狀態。


    寧扶桑還了杯子,站在梨花木前:“顧夫子,學生還有一個請求。”


    顧平升言簡意賅:“說。”


    “學生想將五十圈的休息時間,並到二十圈的休息時間裏麵,之後就不休息了。”


    寧扶桑烏發貼著後脖頸,濕漉漉的,像是被水洗過,令她很不舒服。


    顧平升審視地看著她:“你可知連續跑八十圈不休息,是什麽概念,饒是你一重境巔峰的修為,也討不了好。”


    寧扶桑半開玩笑地說道:“弟子喜歡這種精疲力竭,命懸一線卻酣暢淋漓的感覺。”


    顧平升:“……”


    她輕輕一笑,重新給了個理由:“學生想去拿一樣東西,但顧夫子給的一盞茶的時間不夠。”


    顧平升似笑非笑道:“如此說來,還是老夫的錯了?”


    寧扶桑立馬搖頭:“學生不敢。”


    “哼。”顧平升冷哼一聲,擺手讓她離去,“一刻鍾後,記得回來。不跑完八十圈,別想著老夫放你休息。”


    寧扶桑盈盈一禮後,離開了朝陽峰廣場。


    其餘弟子心生疑惑。


    “一盞茶的時間已經到了,她為什麽不用繼續跑圈?”


    “應該是顧夫子交待她做什麽別的事去了吧。我剛剛看見她和顧夫子說了好一會兒話。”


    “二十圈她這麽快就跑完了,好生厲害。”


    “這是因為我們還沒有開始修煉,所以才顯得分外吃力,要是我們也有修為的話,未必比她慢。”


    “不過她既然有修為,為什麽會和我們這些新入門的弟子一塊修煉,這未免太不公平了,起跑線都不一樣。”


    “我才來宗門三天,這些事我哪知道呢。”


    “宗門是這樣安排的,聽從就是了。”


    “還是少說點話保存體力吧,不然太陽下山了都未必跑得完一百圈。”


    “……”


    一刻鍾之前,寧扶桑回來了。


    她一身單薄的藍衣白裳,襯得人身姿清瘦,透露出一股冰雪寒梅的冷冽氣質。


    而寧扶桑原本半挽半披的烏發,被她用一枝紅梅全部挽了起來,露出纖細優美的脖頸,頓時清爽不少。


    按照塵俗的規矩,隻有婦人才會挽發,但既入仙門,這些規矩通通可以拋卻,更何況寧扶桑本身就不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人。


    將頭發全部挽起來後,頓時涼快多了,脖子也不會被頭發貼著,產生悶熱感。


    因為她隻有一刻鍾的時間,來不及回蕪園拿簪子,所以寧扶桑就到山崖邊折了一枝紅梅挽發。


    她重新回到隊伍裏跑圈,對於那些探究的視線,並不理會。


    阮三娘的俗世觀念很重,反倒是沒有多思多想,她雖然隻和寧扶桑接觸了三天,但已經深刻體會到了寧扶桑的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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