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修士眼中幽芒一閃,明哲保身道:“我們不是此二女的對手,先入白蟻幻陣吧,如若能在幻境中殺了她二人,最好不過,如若不能,至少也要重創她們,讓她們無法找我們的麻煩。”


    綠袍妖族點了點頭,卷挾著軍師,化作一道青煙遁走。


    剩下來的三名妖族,負責斷後。


    綠光大作,一株株古樹拔地而起,將大片海域,變成了一片綠意盎然的森林。


    寧扶桑的眼前,驟然暗淡許多,樹葉沙沙聲,充斥著耳膜,腳下是濤濤海浪,震耳欲聾。


    水麒麟、長蠻、潛淵亦或者是白霓,都不見了影蹤,被繁茂的樹林分隔開。


    這妖族的困陣,有點東西。


    寧扶桑試著出了幾劍,劍光很快被森林吞沒,她正要換劍,劈開樹牢囚林時,忽然,萬頃海水劇烈晃動,一聲巨大的轟隆聲後,大片樹木化作靈光散去,潛淵俯首垂著眼眸,輕聲道:“他們逃了。”


    “吾隻留下了兩妖。”


    寧扶桑一步從囚林中踏出,負劍於背,淡聲道,“無妨,他們隻剩下兩妖一人,不足為懼了。”


    白霓幾個瞬移,出現在她左手側,搖了搖頭,“不止。”


    “剛剛水麒麟告訴我,在我們來之前,已經有幾隻妖族,進了白蟻幻陣。”


    “那幾隻妖,妖君實力的隻有兩個,其餘都是些八重境、九重境的,看樣子,是被當做棄子,先投入到白蟻幻陣中探路去了。”


    “不過也有個壞消息,雖然先入白蟻幻陣中的妖族,本身實力不怎麽樣,你我都能應付,但入了白蟻幻陣後,我們就隻有幻境中角色本身的戰力了,若僥幸身份不錯,就還好,若是不幸,演繹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螻蟻,一旦在幻境中被人擊殺,神魂便會遭受重創,一時間難以恢複。”


    “所以——”


    白霓一頓,叮囑道:“曜靈,一定要護好自己的身份,別被妖族發現了,他們先入幻陣,占了先機,在這點上,我們吃虧太多。”


    她說著,想起來一件挺重要的事情,“長蠻太蠢,就不要跟著入白蟻幻陣了。”


    頓時,長蠻哼了一聲,鼻翼裏噴出一股水霧,被白霓拂袖驅散。


    寧扶桑覺得白霓說得很在理,長蠻的性子太好認了,它一進去,就是活靶子,擺明了告訴妖族,自己的身份。


    它在幻境中死一次,倒是沒關係,反正皮糙肉厚的,寧扶桑是擔心,長蠻來找她,順便暴露她的身份。


    俗話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放在長蠻身上,也毫不違和。


    白霓分享給寧扶桑一些她幾次深入幻境的心得,和一些她覺得重要的信息。


    寧扶桑記憶力很好,基本上都記住了,兩人朝著白蟻幻陣飛去,進入幻陣前,寧扶桑提醒白霓道:“先前我在紙上寫的東西,你好生琢磨一下,也許是破境的關鍵。”


    她腦海中,念頭閃動,有了些新的理解,便一並說給白霓聽,“人間的詩詞歌賦中,許多東西,並非表麵所指這麽簡單,諸如楊柳惜別、望月思親、魚傳尺素,其中青蠅競血,我想,它應該是暗指的白蟻爭穴,所以這句詩,或許與白蟻幻陣息息相關……”


    白霓聽得認真,但還沒捋清思緒,下一瞬,意識便被幻境吞沒。


    她最後一個念頭,在想,曜靈還沒給她解釋,“一觀離星夜將明”中的“離星”,指的是哪顆星辰呢。


    天上的星辰數以萬計,諸如太白、天狼、紫薇、開權、搖光等星辰,白霓認得,但她的認知中,從來沒有離星的說法。


    ……


    無數的海流向著中間的漩渦湧去,長蠻在漩渦邊上,跟著漩渦的流向遊動,探著腦袋,往裏麵望。


    水麒麟邁著蹄子,向後退去幾丈遠,一圈圈藍色符文漣漪,在水麵擴散開。水麒麟刨著水流,提速衝出,化作一束冰藍色的光,閃進了漩渦之中,海麵隻剩下,漫天飛舞的藍色光點,逐漸被暗流吞沒。


    長蠻眨了眨銀白色的眼珠,乖巧地守在了外麵,沒有跟著進去。


    意識被攪碎、重組,強烈的頭昏腦漲之感,讓寧扶桑幾乎分不清自己是誰。


    眼前景象已經驟然大變,寧扶桑憑借本能的反應,旋轉視線,觀察四周。


    這是一間庭院,簷下掛著昏黃的燈籠,此時,天色微麻,她判斷應該是五更天。


    寧扶桑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渾身怪異得很。


    她見院中有井,手邊有水桶,便打了一桶水起來,觀照自身。


    水中倒映著一張膚色偏黃的臉,男兒模樣,有些消瘦,寧扶桑忽略不掉心中的怪異感,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


    有痛感。


    這確實是她的臉。


    寧扶桑在地上蹲了好一會兒,一直看水中的倒影,直到看習慣了,適應了,才扶著膝蓋直起身來。


    “醜葵,讓你打水,半天不見人影,是掉水井裏麵了嗎?”外麵傳來一聲怒罵,未見其人,但聲音簡直是洪亮如鍾,劈裏啪啦的,吵得她的頭,又開始發脹了。


    寧扶桑揉了揉太陽穴,有些茫然和無語,醜葵是她的名字?


    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他。


    但寧扶桑,接受了醜葵這個名字,潛意識裏,卻依舊對自己的性別,很動搖。


    外麵剛剛消停的暴躁聲,又響了起來,“醜葵!水打好了沒有!小姐馬上就要起床了,熱水都還沒燒,讓小姐如何洗漱!”


    寧扶桑很想道一句“閉嘴”,但她什麽也沒說,倒扣著沉下木桶,待水裝滿了木桶後,收縮著繩子,將桶提出。


    這流程,嫻熟得讓寧扶桑微微震驚。


    不過轉念一想,她為什麽要震驚呢?


    這好像本來就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將水提到灶房後,寧扶桑終於見到了,那河東獅吼本人的真麵貌。


    黑臉婆子,身材圓潤,雙手叉腰,指揮醜葵幹活:“將熱水燒好了,一定要在卯時初,就送到小姐房間去,送完水回來,再把院子裏的柴劈了……”


    寧扶桑往院外看了一眼,一堆堆柴,堆積如山,她就算從早劈到晚,也劈不完吧?


    還真是個黑心婆子。


    她內心嗤了一聲,隨手放了一根柴,進入灶中,火焰明亮熾熱,照在她的手背上時,寧扶桑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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