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環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大腦在看到牌麵的瞬間就停止了運轉，陷入了一片難堪的思維空白。 可無論他如何死死盯著牌麵，撲克上的標識也不可能憑空發生變化。 道具，他匆匆看向了自己的口袋，一定是道具出了問題！ 付環宇已經忘記了他不是單獨一人在這裏，他腦子裏一片嗡亂，竟然忘記讓自己的特殊道具保持隱蔽，直接在簡邪和程理的麵前，從西裝上衣的內口袋裏拿出了一顆小巧玲瓏的骰子。 隻見原本應該是六麵不同點數的骰子，此刻已經全部變成了醒目的1點。 道具是發動了的！ 在他震驚恐懼的注視下，簡邪看著他手裏的骰子，居然慢慢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就連和他關係相對友好的程理，大多數時候也隻是見到他麵無表情的模樣，這是第一次他流露出如此明顯的情緒。 這是一個感情較為淡薄的青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親眼見到父母在他麵前去世的緣故…… 就在今天白天，程理專門秘密調查了簡邪的個人背景。 這是招納新員工的必要程序，目的是為了將安全的員工內推給超自然管理局。 畢竟，超自然管理局作為一個完全隱蔽的組織，對付的又是可能擁有智慧、力量恐怖至極的怪物，再怎麽小心謹慎也不為過。 被推人的所有的材料，都需要推薦人親自簽字審核，如果出現了任何差錯，推薦人首當其衝會受到處置和懲罰。 而程理就是簡邪的推薦人。 程理的喉結滾動，腦海中浮現出了他從警察局和醫護人員那裏得到的檔案。 簡邪曾以第一人稱，口述了父母車禍當晚急救車來之前發生的一切，那場車禍絕對沒有普通人想的那麽簡單。 現在回想起那些錄音中的細節，程理自己不由感覺後背一涼，他不知道簡邪是怎麽躺在病床上麵無表情、毫無起伏地敘述事件經過的，這顯然不是一個正常的孩子。 如果說，他在那場車禍中所做的事情會招致驚悚、不可名狀之物的窺伺，程理根本不會為此覺得意外。 …… 真有意思。 簡邪想，誰知道呢。 或許當時，在和祂一同獵殺那隻特a級怪物的時候，他突然興奮起來的五感就揭露了一切。 原來他提不起精神，對生活中發生的一切毫無興趣並不是因為他缺失了感情，而是因為那種小打小鬧的事情根本無法給他帶來刺激。 他是一隻需要足夠的新奇和獵奇感，才能調動感官的隱形動物。 簡邪的笑容消失了，仿佛隻是曇花一現，快得如同錯覺。 他伸出手，將付環宇放在桌麵上的牌依次拿過來，一張張地翻看著牌麵，宛如淩遲：“5小於6，j小於q，10小於j……你的運氣看起來也不怎麽樣。” 付環宇的腦子亂糟糟的，就像僵硬生鏽的齒輪，無法正常轉動。 每一張牌都恰好大於他的牌，如此幸運，他眼前這個青少年難道沒有被b級道具影響……？ 要知道，涉及到概念性的“幸運”這種bug級別的道具，哪怕是a級的調查員也可能無法抵抗它的邪性。 ——更何況它其實並不是讓付環宇變得幸運起來，而是讓別人變得不幸！ 道具上明確寫著一句話：[一個人的幸運，是由周圍的不幸襯托出來的。] 簡邪本不該幸運！ 這使得眼下的情況更加無解了。 除非—— 想到了唯一一種可能性，付環宇猛地看向了簡邪。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像是見鬼一樣盯著眼前不為所動的人。 現在回想起來，對方絕對是在刻意嘲諷他。 從頭到尾，他似乎根本一點都不意外自己抽到的牌麵，甚至是付環宇自己的牌麵。 如此嫻熟的洗牌手法，簡邪一定知道如何記住牌麵，並在付環宇率先抽出牌之後，特意抽中比他大的那一張牌。 但一切的基礎在於簡邪擁有打破道具的能力，否則就算他再厲害，也無法這樣刻意。 也就是說，他的等級絕對要比a還要高！ 而程理顯然和他想到了相同的答案，他臉上的表情介於震驚和釋懷之間，一時間麵色同樣非常精彩。 已知的特a級，僅僅隻有三人，這可比大熊貓還要稀少的多。 至於s級……？ 從未聽過。 那麽簡邪的等級到底是…… “你，你對我的道具做了什麽？！”但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太離譜了，付環宇潛意識更加傾向另外一種可能，他惡狠狠地看向了程理，“一定是你給了他什麽道具！這不公平！” 簡邪沒理他：“你輸了。” 付環宇頓時暴起，西裝因為拉扯而變得褶皺，額頭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原本還稱得上清秀的五官變得極度猙獰：“不可能，我從來沒有見過它失敗過——” 絕不可能！ 他無法接受，完全無法接受…… 他在之前的同伴的這個道具下吃了多少苦頭，從來沒有人在意過！ 付環宇的目光變得極度凶狠，竟然如同失去了人性，似乎就在下一刻，他就要出手狠狠打傷這個膽敢說他輸掉的高中生，幾乎是立刻，空氣中的氣氛頓時驟變為劍拔弩張。 程理撩開西裝外套，右手瞬間放在了自己的腰間。 他警惕地看向了這個突然處於精神崩潰狀態的同事，同時伸出一隻手護在了簡邪的麵前。 “我說過，”簡邪聲音變為冷冷的，坐在原地沒動，似乎並不覺得危險，“你輸了。” 付環宇精神恍惚地看著手裏的骰子。 …… 他的視線在顫抖，投入眼底六麵呈現出1的點數的圓點，似乎模糊地化成了六隻猩紅流血的眼睛，它們在朝他咕嘰咕嘰地眨眼，同時發出“咯咯”的嬌笑聲，手中的骰子觸感也逐漸變得柔軟，就像孩童的肌膚一般。 我們就在這裏自殺最好，骰子誘勸道，用那個男人腰間的手槍。 他們不是很幸運嗎？可是一旦惹上了人命，餘生就再也不能幸運起來。 用一條命，一下就能毀了兩個人的人生，多麽劃算呀！ 自殺……？ 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所有嘈雜的聲音都在消失…… 身體變得好沉重…… 在旁人的視角裏，付環宇的臉色變化的非常快，從猙獰、悲傷到恐懼，冷汗已經完全浸透了他顫抖的身軀。 “糟糕了！” 突然，簡邪對麵的程理著急地叫了一聲，他已經看出了付環宇不對勁的地方，“他的思維被影響了，c級調查員長期使用b級道具，就算是概念性的，也會被趁虛而入，異化成怪物——” 如果可以，程理不想殺死另外一個調查員，但如果為時過晚的話……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空氣中已經傳來了一聲痛苦的尖叫，付環宇指縫間突然冒出一股黑煙。 竟然是他捏著的骰子驟然粉碎。 【你，】祂的聲音從簡邪的耳邊傳來，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對一秒化成灰燼的骰子不滿地嘖了一聲，【別插話。】 幻象瞬間破去，付環宇如同浮上水麵的溺水者，掐著自己的脖子痛苦地跪倒在簡邪鞋邊，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他不敢相信……這個之前他還敵對的人居然…… 簡邪救了他。 付環宇的臉色變得格外複雜，他抬起頭，以仰視的視角凝視著對方，心底五味成雜。 而程理再次呆住了，幾秒過去後，才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其實，目睹一切的簡邪心情也很複雜。 因為很顯然，祂出手並不是善心大發想救這個人類，而純粹是因為它打斷了簡邪尚未出口的話，讓祂覺得不悅罷了。 【可以了。】祂道，似乎在為他加油打氣，勾唇懶洋洋道，【繼續。】 簡邪：“……該我說我的要求了。” 聞言，付環宇的身體一僵，他無法想象對方會提出多麽過分的要求，如果此刻讓他去死，估計自己也無法反抗。 但緊接著，他聽到簡邪沉思片刻，聲音斟酌道：“先給我一個億。” “…………” 作者有話要說： 不忘初心（指財迷第22章 要死，但也不是完全的要死了。 全場寂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眾人被簡邪這語出驚人的話給震住了，長達幾分鍾的時間，都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程理：“……” 這賭注實在是太狠了，這是付環宇下半輩子都要給他打白工的節奏。 一個億絕不是什麽小數目。 恐怕付環宇永遠都會記得，今天晚上自己為傲慢付出了怎樣高昂的代價。 不難想象，在他今後掙來每一筆錢、花出任何金額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在潛意識裏喚起這種極度的恥辱感，回想起素來眼高於頂的自己是怎麽把後半生輸給了一個叫做簡邪的高中生。 程理手抖了抖。 以後絕對不能招惹簡邪。 簡邪並沒有急著催促他給出答複，似乎在給付環宇考慮的時間，但完全沒給他第二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