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暗。


    整個世界仿佛核彈爆發後,覆上了一層厚重的塵灰般,暗到連陽光都透不進來,瞧不見一絲光亮。


    貝絮菲沮喪地蜷縮在被毯裏。


    這已經是第四天了,自從在“朵緹飯店”和周仁森攤牌分手後,翌日她就索性連請一星期的年假,將自己關在房間裏,舔舐受挫的尊嚴和傷痕累累的心。


    她對自己喪失信心,對生活沒有熱情,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連打扮自己的興致也沒有,整日穿著運動衫躺在床上,或是坐在沙發前,漫無目的地按著遙控器。


    霍騏昂站在她的房門口,敲了敲門,等不到回應,便揚高音量問道:“絮菲,我煮了午餐,你要不要出來吃一點?”


    “我不餓……”她懶洋洋的聲音從被毯中逸出。


    “你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都沒吃東西,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生?”霍騏昂隔著門板,關心地說道。


    “我沒事啦!”她煩躁地翻過身。


    她的任性耗光了霍騏昂的耐心,忍不住下了最後的通牒。“那你是要自己起床,還是我進去幫你呢?”


    “你不要管我行不行?”她拉起棉被,蓋住自己的臉。


    霍騏昂從工具箱裏拿出一根細細的鐵線,穿進鑰匙孔裏,三兩下就將她的房門打開,走進她淩亂、昏暗的房間裏,將窗簾拉開,讓陽光透進來,又將她身上的棉被拉開。


    她翻身坐起,氣憤地瞪著他,指著房門吼道:“你這個人怎麽那麽野蠻?誰準許你進來我的房間?給我出去!”


    “你該起來刷牙吃飯了。”霍騏昂沉聲道。


    “我要不要吃飯,關你什麽事?”她扯著他手中的被毯,惱怒地朝著他吼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不要以為自己是我的房客,就有資格介入我的生活、侵犯我的隱私、管東我的行為!”


    霍騏昂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龐,深邃的眼眸浮上了擔憂之色。


    “把被子還給我啦!你這隻沒進化的甜食獸……”她挑釁地瞪著他,使勁全力扯著被毯。


    “我的確不是你的誰,也不應該對你的自甘墮落多管閑事。”他嚴厲地硬了聲音。“但是,你這樣萎靡地自我折磨給誰看呢?你那個變了心的前男友,並不會因為你的憔悴、痛苦而自責,所以你不必拿別人犯的過錯來折磨自己!”


    他犀利的言辭狠狠地擊穿了她脆弱的偽裝,教她心裏起了一種溫柔又悲傷的激蕩。


    明明跟他相處的時間不多,對彼此的了解也不深,為什麽他總是能輕易地讀出她刻意隱瞞的情緒呢?


    “誰說我在自我折磨?我隻是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而已……”她的聲音低低的。


    “如果那個男人和那段感情隻會讓你更傷心,那麽失去它對你來說不僅是種解脫,也是一種幸福。”


    她垂下眸,沒有勇氣迎視他的眼,卻也倔強地不肯示弱。


    霍騏昂索性彎下腰,用肩膀頂住她的腹部,將她整個人扛在肩上,走往浴室。


    “啊!”絮菲驚恐地尖叫著,拍打他的背肌。“你這個肌肉人!快點放我下來啦!你想做什麽?”


    “如果不想摔斷脖子,最好乖乖的不要亂動!”他聲音冷硬地警告道。


    絮菲無奈地放棄掙紮,任憑他將她扛進浴室裏,安置在馬桶上。她不悅地噘起紅唇,以噴火的雙眼瞪著霍騏昂,看著他俐落地將牙膏擠在牙刷上,又將漱口杯裝滿水,遞給她。


    他溫情的動作令她感覺心窩暖暖的。


    她盯著他,不懂為什麽在他粗狂彪悍的外表下,竟會有這樣體貼細膩的心思?


    窄狹的浴室因為他高大的身軀而顯得有些擁擠,她站起身,肩膀不經意地碰觸到他的胸膛。


    “你要自己刷牙,還是我動手幫你?”他蠻橫地詢問道。


    她接過牙刷和漱口杯,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你不出去嗎?”


    “我留下來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他壞壞地勾了一下嘴角,語氣充滿調侃之意。


    “我想上廁所,你也要留下來替我掀馬桶蓋嗎?”她倔強地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如果你需要這方麵的服務,我也不反對。”他聳聳肩,曖昧地暗示道。


    “你這隻甜食獸,給我滾出去啦!”她推拒著他的胸膛,將他趕出浴室外,重重地甩上門,落了鎖。


    他朗朗的笑聲透過門板傳進她的耳膜,積鬱在她心裏的陰霾似乎也隨著他的笑聲點點散去。


    她湊到洗手台前,潔亮的鏡麵映出一張浮腫的臉和一頭蓬鬆糾結的長發,她打開水龍頭,掬起冷冽的水,衝洗著臉頰。


    劈腿、用情不專的人是周仁森,又不是她,她為什麽要萎靡不振,拿別人的過錯來折磨自己呢?


    就算周仁森聽到她憔悴神傷的消息而有了罪惡感,那又如何呢?從她決定不要他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成了毫不相幹的陌路人,再多的沮喪與自責,都不能改變她錯愛過的事實,那她為什麽要這樣懲罰自己呢?


    她反覆思忖著他的話,漸漸地覺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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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絮菲穿著一件短袖的棉質上衣和牛仔褲,套上了輕便的運動鞋,將蓬鬆鬈曲的長發紮成馬尾,露出潔皙的頸項。她百般不情願地被霍騏昂硬塞進車廂裏,因此賭氣地噘起紅唇,然而這任性的舉止卻無損於她柔美的側臉線條,反而平添了幾分個性美。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她側睨了他一眼。


    霍騏昂關上車門,落鎖,橫過身體替她係上安全帶,長臂不經意地擦過她柔軟賁起的胸晡,一抹不自然的紅暈突地從耳廓慢慢地暈染開來。


    “放心,總之不會把你賣掉。”他透過後視鏡覷著她,騰出一隻手撫著她的發心。


    他溫柔的舉止令她微微愣住,臉頰一片燥熱,忽然之間,瞹昧的氛圍在靜默的車廂中蔓延著。


    她別過臉,閃躲他的視線,搖下車窗。沁涼的冷風吹拂在麵頰上,暖暖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令她感覺好舒服。


    隨著車子的加速,他們駛離了市區,往蒼綠的山道前進。她側著臉看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致,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在非假日時悠閑地在外頭遊蕩了?


    以往,她一顆心總是懸在工作上,手機永遠保持著二十四小時開機的狀態,隨時隨地準備應付客戶的要求,不隻要為新人籌辦一場完美的婚禮,還要克服種種困難和突發狀況,讓婚禮順利進行下去。


    偶爾遇上新娘有“婚前恐懼症”,她還得充當心理谘商師,安撫她們的情緒;或者,若碰到花心、不負責任的新郎,她則必須時時提高警覺,深怕他們的前女友們會失去理智地前來鬧場。長期以來的忙碌工作積鬱的疲憊感和情感的挫折,幾乎令她失去了快樂的力量。


    匆地,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由背包裏掏出手機接聽,藍桐智的聲音由話筒的另一端傳進她的耳膜。


    “……嗯……常凝芝的婚宴企劃書我放在左邊抽屜裏……大致上都籌劃完整了……對,喜餅和喜帖也弄好了……”絮菲交代著聯絡事項。


    藍桐智在電話另一端,報告著工作狀況。“剛才常凝芝打電話來,說下星期三要來試吃喜餅和挑選喜帖樣式。還有,她想看白紗禮服和伴娘禮服……”


    “我知道……下星期我回去上班時會回電話給她……”絮菲對著手機回答道。


    “……好了,公事交代完畢,現在換關心私事了。你心情還好嗎?”藍恫智問。


    “我很好。”絮菲別扭地睨了霍騏昂一眼,他握著方向盤,正專注地開車。


    “你的那隻‘甜食獸’有沒有好好照顧你?”藍桐智問。


    “他才不是我的,你想太多了。”她瞟了話題中的男主角一眼後,連忙心虛地移開目光。


    霍騏昂透過後視鏡覷著她,饒富興味地挑了一下眉。他聽得出來她嬌嗔的語氣裏正在談論的人是他,趁她聊完公事之際,他索性奪走她的手機。


    “你做什麽?”她訝然地瞪住他霸道的舉止。


    “問候你的同事。”霍騏昂對著她說,繼而將手機安置在耳邊,說道:“藍桐智,我的房東小姐正在放長假,不談公事,有什麽天塌下來要處理的問題,請你都自己解決,不要打擾她。”


    說完後,霍騏昂酷酷地收線,將她的手機關機。


    “你怎麽可以拿走我的手機?”絮菲無奈地看著手機滑進他的口袋裏。


    “要是有本事,自己來拿回去啊!”他迷死人地微微一笑。


    “你這……蠻橫不講理的肌肉人!”她嬌睨了他一眼。


    “你好像對我的飲食習慣和身上的肌肉有很多意見?”霍騏昂問,伸手從後座取出一袋零食遞給她。


    她取出一瓶礦泉水,咕噥道:“沒見過哪個男人這麽愛吃甜食!”


    “你沒聽過愛吃甜食的男人不會變壞嗎?”他幽默地瞅了她一眼。


    “沒聽過。”她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


    “恭喜你,又學到一課了。”


    “甜食獸,拜托別鬧了,快點把手機還給我,要是公司突然有緊急狀況聯絡不到我,那該怎麽辦呢?”她軟軟地央求道。


    “會有什麽緊急狀況需要你前去支援?新娘突然不上教堂?還是有小孩衝進喜宴場所,朝著新郎大喊爸爸?”他探手撫觸她的發心,嚴肅地說道:“就算發生這些事件又如何?公司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婚禮企劃,就算你不在,還是會有人接手處理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


    “你是把時間和能力賣給公司,而不是把命賣給他們。你是女人,不是超人,即便工作能力很全能,但畢竟不是萬能,也是會累,需要休息的。偶爾承認自己需要幫助並不是軟弱的表現,沒必要一直硬撐著。”


    霍騏昂嚴肅的語音沉沉蕩進她心底,她不懂,為什麽他能看穿她的偽裝,察覺她的脆弱,霸道地敲碎她的心牆,貼近她的靈魂?


    他慧黠體貼的語言,仿佛一道暖流般漫過她闐冷的心房,令她感覺不孤獨,而是被了解的。


    有一瞬間,她甚至想依偎進他的懷裏,尋求一點溫暖。


    她望向窗外,風景一幕幕地飛掠而過,車子奔馳過公路,往蒼綠彎曲的山道駛去,她忍不住轉頭覷著他。


    “甜食獸,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裏?”絮菲問。


    “玩生存遊戲。”他帥氣地指著後座的裝備,繼續說:“等會兒隨便找把看得最順眼、武力最強大的槍,把對男人的不滿和怒氣,全都發泄在遊戲上吧!”


    “生存遊戲?”她驚愕地瞠大眼睛,轉過身,發現後座真的放了兩套迷彩軍裝、幾把長短槍、彈匣袋和麵罩。


    “我特地約了幾個朋友陪你一起玩生存遊戲,體會野外作戰的冒險樂趣。”


    “我才不要玩什麽生存遊戲,我要回家啦!”她噘起紅唇抗議道。他自己是進化不完整的肌肉人,不代表她也熱愛蠻荒遊戲。


    “試試看,很好玩的!”霍騏昂不顧她的抗議,朗聲笑道。


    她垮著張俏臉,看來以後她得慎選房客才行了。


    霍騏昂將車子開到半山腰,吩咐她套上長袖的綠色迷彩上衣和戰術背心後,兩人下車,發現山路旁已停靠了三、四輛吉普車,幾個作軍裝打扮的魁梧男子背著槍彈,正倚在車旁,要是不知情的人見了,肯定會以為來到了叢林戰場。


    陽光自蒼鬱的樹梢間篩下,映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她站在一群黝黑粗獷的男人身邊,更顯得嬌纖瘦弱。


    “騏昂,好久不見!”幾個皮膚黝黑的男子走上前,熱絡地拍著他的肩頭。“什麽時候回台灣的?也不通知一下!”


    “你女朋友喔?長得挺正的嘛!”另一名男子朝著她吹口哨。


    絮菲怯怯地站在一隅,觀看著幾個男人的寒睛互動。


    霍騏昂轉過身,牽住她的手,走到大夥兒麵前,向她一一介紹。


    “這是我的房東小姐貝絮菲,從事婚禮顧問的工作,以後要是婚事搞不定,找她準沒錯。”霍騏昂繼續說:“這幾位是我在台灣的好朋友……這是阿武、小全、大熊、隊長老k。”


    “你們好。”她咧出一抹客套的笑容。


    “房東小姐,很高興認識你。”阿武緩緩彎下腰,執起她的手貼向唇畔。


    “她是我的房東小姐,不是你的,不用叫得這麽熱情!”霍騏昂冷硬地切入,格開阿武的手臂,捍衛她玉手的貞潔,宣示主權。


    “房東小姐,第一次玩生存遊戲嗎?會不會害怕?不用擔心,我們會保護你的。”小全拍拍雄偉傲人的胸膛。


    “不用你們幾個多事,人家已經有貼身保鏢了。”隊長老k摘下墨鏡,格開幾個小夥子,朗笑道:“絮菲,歡迎加入我們的野戰部隊。”


    她睨了霍騏昂一眼,嬌嗔道:“我是被他綁架來的。”


    “相信我,玩一次你就會愛上那種子彈從眼前飛掠而過、刺激又逼真的臨場感。”大熊保證道。


    “好了,快點集合,我們這次要和小馬那隊一起玩對抗賽。他們會從a區的山路攻上來,我們從這邊打過去,大家兵分三路,小全跟著我,阿武和大熊一組,騏昂和絮菲一起。”


    “是,隊長!”大夥兒齊聲喝道。


    “檢查裝備,頭盔和護目鏡絕對不能脫下來,和敵軍若距離三十公尺之內,絕對不能開火射擊。這次和小馬他們玩的是‘奪旗戰’,在c區的山穀邊有麵黃色旗幟,誰先搶到就算勝利。”老k說明遊戲規則。


    絮菲和大家一樣,穿上厚厚的戰術背心,戴上頭盔和護目鏡,裝上無線電,拿著長槍,走進蓊鬱的叢林裏,六個人分成三支小隊後,馬上散開來。


    “小心一點。”霍騏昂走在她的前方,替她撥開橫長亂蕩的藤蔓。


    她尾隨在他的身後,才一轉身,就發現其他的隊友已經消失在樹林後了。


    “我實在不懂,這遊戲有什麽好玩的?”她皺著眉心,放輕腳步跟著他走。


    “可以遠離城市的喧囂,又可以接近大自然,體驗戰爭時的肅殺氣氛,將生活中鬱積的悶氣發泄在上麵啊!”霍駁昂拿著槍,走到她的身邊,說道:“等會兒你若是看到穿著特警隊衣服的人,那就是小馬他們,不用客氣,用力開槍,把他們當成是欺負你的那些臭男生,將他們射成蜂窩。”


    “我才沒有那麽暴力呢!”


    霍騏昂放慢腳步,走在她的身側,叮嚀道:“這區常有原住民同胞設置獵山豬或野兔的陷阱,你要小心一點兒。”


    她倔強地昂起下顎,說:“我才沒有你想像的那麽嬌弱!”她持著槍,撥開前方叢生的雜草,逕自往前走。


    霍騏昂搖搖頭,淡笑不語。


    炎夏的陽光劃過肌膚,再加上穿著一層厚厚的戰術背心、戴上了頭盔,不多時,沁出的汗水便濡濕了她的額頭和背脊,令她感到十分悶熱。


    她騰出一隻手,拭著脖子上的細汗,突然發覺頸後傳來一陣細微的搔癢感,她好奇地伸手摸向後頸,一抓,再將手伸到眼前查看,赫然發現自己抓到的竟是一隻墨綠色、正在蠕動的小蟲,頓時嚇得放聲尖叫!


    “啊~~”她失控地尖叫著,拋掉手中的長槍,在原地狂跳著。


    “怎麽了?”霍騏昂一驚,迅速回過頭,就見她驚恐地脫掉了頭盔,不斷地拍打著自己的身體。


    “那個……”她抖著手,指著在地上蠕動的長蟲。


    霍騏昂蹲下身體,覷了一眼,失笑道:“那是毛毛蟲。”


    倏地,車叢裏傳來雜遝的腳步聲,阿武和大熊兩人持著長槍,從叢林外的另一端飛奔過來。


    “房東小姐!怎麽了嗎?”阿武問道。


    “該不會是睬到捕野兔的陷阱了吧?”大熊看著她嚇得發白的小臉,不禁啐啐念道:“下次遇到諾幹和瓦幹兩家夥,我一定要好好訓他們一頓!都跟他們說了,我們常會來這裏玩野戰遊戲,叫他們不準再放陷阱了,這很難懂嗎?”


    絮菲靜靜地拿起頭盔,覆在臉上,聲音低低地說:“不是踩到陷阱啦……是有毛毛蟲爬到我的脖子上……”


    霍騏昂很不給麵子地捧腹大笑。


    “騏昂,這就是你不對了,怎麽可以讓女士擔驚受怕呢?”大熊狀似譴責地說。


    “房東小姐,下回麻煩你叫小聲一點,要不然全隊會因為你的尖叫聲而被殲滅。”阿武笑著說完後,便和大熊兩人回到自己攻守的區域上。


    絮菲惱羞成怒,持著長槍戳著霍騏昂的背肌,製止他的笑聲,嬌嗔道:“你再笑,我就打電話向緒洋說你這隻甜食獸欺負我、嘲笑我!”


    “你猜緒洋那小子會怎麽說?”他揚起劍眉,眉宇問露出戲謔的神色。


    隔著麵罩,絮菲瞧不見他的表情,隻感覺到他邃亮的眼睛像帶有一股熱度,緊迫地盯視著她。


    “老大,還不快點撲倒我老姊,變成我的姊夫!”霍騏昂學著貝緒洋帶點abc腔的國語口音。


    “霍騏昂,你真的很壞耶!”絮菲嬌斥著,幸好臉上有全罩式的頭盔可以遮掩住她的赧紅。


    “好了,認真一點,我不鬧你了。”他收斂起笑意,持著槍繼續往前走。


    初夏的叢林裏,高聳蒼鬱的大樹遮掩住耀眼炙熱的陽光,整座林子仿佛籠罩在一層綠霧裏,蟬鳴聲不絕於耳。忽地,草叢間傳來窸窣的聲音,霍騏昂護住她蹲在樹下。


    “大熊呼叫騏昂!在b區發現兩名敵軍和一頭山豬,左翼急需支援!”大熊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了過來。


    “收到,我立即過去支援。”霍騏昂拿起無線電對講機回道。


    絮菲壓低音量問:“什麽山豬?會不會攻擊人?”她持著槍,警覺地環視了周圍一圈。


    “山豬是由一位玩家擔任的目標,躲匿在我們預設的區域範圍內,再由我們和小馬那組隊友進行搜索,我們稱為‘獵殺活動’,不是真的有山豬在這附近。”霍騏昂解釋道。


    她點點頭,忍不住揉揉發酸的肩膀。


    “你累了?”霍騏昂問。


    “有一點。”


    “那你在這裏等我五分鍾,我過去支援大熊一下,等會兒就回來。”霍騏昂說。


    “我要是遇到敵人怎麽辦?”她抓住他的衣角,追問道。


    “拿槍射他們啊!要不然站起身,舉起手說投降、陣亡。雖然這個遊戲看起來很野蠻,但是基本上我們不會對女生開槍,而且開槍的距離絕對會保持在三十公尺以上,很安全的。”霍騏昂笑笑地說。


    “那我在這裏等你回來好了。”


    “嗯,你在這裏休息一下,這瓶水給你喝。”他將腰間的水瓶遞給她。


    “謝謝。”她索性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脫下頭盔和護目鏡,用袖口拭著汗濕的臉頰,看著霍騏昂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樹叢後方。


    遼闊茂盛的綠林裏,四周望去僅有橫生的蔓藤和雜亂的野蕨,蟬聲乍鳴,偶爾還夾雜著遠處傳來的幾聲槍鳴。絮菲無聊地揉著發酸的小腿,等待著霍騏昂回來。


    她在樹蔭下,嗅著泥上與綠車散發出的一股清香,聽到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水聲,忍不住站起身,尋找水聲的來源。


    持著槍,她走過荒無人跡的綠色小徑,撥開及膝的雜草,見到了一條清澈的小溪。她放下槍和頭盔,蹲在岸邊,卷起袖口,掬起冷冽的溪水,清洗著沾泥的手和汗濕的臉。


    半晌後,她站起身,想循著原路回去,卻發現自己好像迷失了方向,放眼望去全是一片蒼翠的綠。


    從高聳暗綠的大樹到鮮綠的矮蕨,陽光自疏疏的葉間篩曬下來,她茫茫然地搜尋著方向,驚慌地在小徑上奔走著。


    “甜食獸、甜食獸!霍騏昂……霍騏昂!你在哪裏啊?”她拉開嗓子叫喚著。


    她心焦如焚地奔走著,怕尋不回原路,抬頭看著漫天枝椏與橫生的枝幹,所有的知覺全被恐懼攫去,不能思考,深怕就這麽迷失在叢林裏。


    “甜食獸,你在哪裏?不要鬧了……不要鬧了,快點出來……”絮菲害怕得快哭出來了。


    她摘下麵罩,驚慌地望著四周,除了蟬鳴和鳥兒振翅拍動發出的聲響回蕩在林間外,天地之間仿佛縮得隻剩下這片叢林,將她一個人棄置圍困在這裏。


    無邊無際的恐懼漫過她的心間,瓦解她平日故作嬌悍的偽裝,化成一波波的淚水,迷蒙了她的視線。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地需要霍騏昂,害怕被他拋下。


    “霍騏昂,你到底在哪裏?”她嗚嗚地哭喊著。


    她無法自製地抽搐著,像個迷失的孩子般,緊張地叫喚著他的名字。


    “絮菲……”霍騏昂從遠處聽到她的哭聲,緊張地循聲飛奔而至。


    聽到他的叫喚,她立即拋下手裏的頭盔和長槍,撲進他的懷裏,摟著他的腰,泣訴道:“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害我找不到你……我一個人好害怕……”


    “乖,別哭。”他撫著她的發心,哄勸道:“我沒有走遠,隻是去支援大熊他們。”


    “我要回家……我不要玩了……我要回家……”她極為無助,完全沒了平日咄咄逼人的模樣。


    “好……不要哭了,我這就帶你回家。”霍騏昂拆下頭盔和麵罩,放下長槍,拍撫著她的背心,鎮定她惶恐不安的情緒。


    絮菲將臉埋入他的頸窩裏,抽抽噎噎地哭著。當她見到霍騏昂趕來的那一刻,仿佛是漂浮在海裏的溺水者抓到了浮木般,她隻能緊緊地環抱著他,無法放手。


    “沒事了。”他捧起她淚眼汪汪的小臉,柔聲哄著她。“絮菲,沒事了,不要再哭了喔……”


    她輕槌著他的肩頭,抗議地罵道:“誰說沒事?你把我一個人丟在林子裏,跑去支援大熊他們,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要是迷路了怎麽辦?”說著說著,她盈盈的大眼裏又蓄滿了淚水。


    她甜蜜的控訴,令他的心裏起了一陣溫柔的激蕩。她強烈地需要他,是不是代表她願意淨空她的心,留個位子接納他的感情呢?


    “不管你在哪裏,要是你迷路了,我一定會將你找回來的。”他意有所指地暗示著。


    “不許你再這樣拋下我了……”絮菲仍是哭著。


    “好。不要再哭了,再哭我就要吻你了喔!”他軟軟地威脅著。


    絮菲這才發覺自己還摟著他的腰,連忙鬆手,可他卻霸道地不肯放手了,牢牢地將她圍困在臂彎裏。“我才沒有哭呢!”她眨眨濕潤的眼睫,倔強地不肯承認。


    他伸手揩去她腮頰的淚水,輕笑道:“那這是什麽?”


    “水。”她別過臉,不敢看他。


    她柔軟賁起的豐盈曖昧地熨貼著他結實的胸肌,兩個人的心跳疊著心跳,鼻息交融,騷動著他發燙的心,令他興起想吻她的衝動,卻又害怕太過濃烈的熱情會駭著她。


    “絮菲……”他低喃,粗糙的指腹滑過她的臉頰,望著那雙迷惑、漾著淚光的大眼睛,渴望將吻落在她殷紅的唇上。


    他俯下臉,輕輕地吻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絮菲緊張地揪住他的臂膀,不曉得該推拒還是該接受他的吻,最後幹脆被動地垂下眸,不敢看他,感覺臉頰熾熱得幾乎要燒起來,心髒也急遽地怦眺著。


    她強烈地感覺到一抹幽微的情愫在他們之間形成,甜蜜又歡喜,伴隨著他霸道的溫柔,敲擊著她的心門,令她迷惑且不安。


    霍騏昂呼吸著她甜美的氣息,見她沒有拒絕,偏著頭,緩緩地欺近她殷紅的唇


    “不許動!霍騏昂,你被擄獲了!”隊長老k持著槍,抵住他的背心,低罵道:“臭小子!到處找不到你們兩個,原來是躲到這裏談情說愛了!”


    “騏昂,你真不夠義氣!自己在這裏玩親親,卻要我們去獵山豬!”小全也抗議道。


    絮菲連忙推開他,垂下緋紅的臉,小聲地申辯著。“……是我眼睛跑進了沙子,他幫我吹一吹而已啦……”


    “不是交代在遊戲結束前,麵罩或者頭盔都不能摘下來嗎?房東小姐,你這個理由很難說服大家喔!”阿武糗著她。


    “隊長,我快被這兩個人給閃瞎了,趕快把他們趕下山啦!要不然等會兒大家都會瞎掉,需要‘可魯’來帶隊了。”大熊調侃著。


    絮菲譴責地捏著霍騏昂手臂上的肌肉,暗示他開口說話,澄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霍騏昂欣賞著她緋紅的俏臉,享受著被大家湊成對的感覺。


    “原來帶女生來玩生存遊戲,是最快奔至二壘的方法喔!嗯,這招要做筆記,學起來。”擔任被追捕的“山豬”一角的阿南,認真地說道。


    “騏昂,反正我們也獵到‘山豬’了,隻要趕在小馬他們之前奪得黃旗就成了,你先帶絮菲下山吧,你們今天就玩到這裏。”老k很識相地替兩人製造獨處的機會。


    “那我先走了,有空再約大家一起上陽明山泡溫泉、吃山產。”霍騏昂朝大夥兒揮揮手。


    “再見。”絮菲綻出一抹羞澀的笑容,任憑霍騏昂牽著她的手,沿著山坡走下去。


    霍騏昂溫暖且厚實的大掌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心,想的是如何在她的心裏紮根,永遠都不抽離。


    他思忖著,該如何跨越橫阻在兩人之間的心牆,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感情不是時下流行的速食愛情,也非一時的迷戀,他是真的想當她一輩子的溫柔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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