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是陸家主的心腹,也是他父親當年的副官,是實打實的陸靈森一派。副官這樣說,也是在點明,可以放心地回到星艦。而一旦陸靈森順利回到陸家勢力下,也就沒人再敢打他的主意了。 陸靈森點點頭,示意知道了,接著道:“你們一切照常,消息暫時不用告訴陸三。”陸三駐守在差扶星,不知情才是最好的表演,才能騙過那一幫貪婪的豺狼。 “是!”副官肅聲應道。 陸靈森掛了通訊,見繁光還在看電影,便走過去道:“去不去吃飯?” “去!”繁光眼睛一亮,立刻拋棄了全息兩腳獸,躥到了陸靈森身邊,習慣性地往他身上一撲,一邊道:“陸陸抱抱!” 陸靈森猝不及防下,條件反射地接住了他。 繁光立刻張開雙腿環在他腰間,雙手環住他脖頸,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柔軟的臉頰貼在他臉側蹭了蹭。 貓型做這動作沒什麽奇怪的,但人形做這樣的動作,就讓陸靈森有點微妙的不太自在。 他下意識托著貓崽子圓滾滾肉乎乎的屁股防止他掉下去,麵上卻還要虎著臉道:“下來!你現在是人的樣子,不能隨隨便便往我身上跳。” 要是養成習慣了怎麽辦,陸靈森可還記得這身體可不是貓崽子自己的,是他主人的,陸靈森和貓崽子熟,對貓崽子的召喚師主人,可是素未謀麵。 這樣抱著人家的身體,日後見麵,要怎麽和人家交待? “為什麽?”繁光罕見的有點不高興。 在森林裏呆的久了,已經習慣了被陸靈森抱在懷裏或者塞在帽子裏了,結果變成人竟然要他自己走,繁光頓時覺得變成人也不是那麽好玩了。 陸靈森耐下心來解釋道:“人類之間隻有最親密的關係才可以這樣,你的身體是你主人的,我和你的主人並不是最親密的人,所以不能做這樣的動作。” 繁光一聽,立刻大聲道:“你們是!你們是最親密的人!” 陸靈森有點哭笑不得,把貓崽子從身上揭下來,又從剛剛買的衣服裏翻出口罩和帽子給他戴上,道:“我們不是,乖,你別鬧,我們出去吃飯了。” 他不想再和什麽都不懂的貓崽子掰扯這些,迅速戴上了口罩帽子,領著人出了門。 繁光跟在他旁邊,悶悶不樂地嘟囔。 陸靈森聽了幾句,聽到幾個來回車軲轆的“臭陸陸”,便不再聽下去,轉而扣上耳機交代事情。 因此也錯過了繁光那句“貓貓的身體就是貓貓的,不是什麽臭主人的……” 陸靈森把遺跡裏的事情簡要和副官組說了說,又聽著他們匯報的關於“天空之鏡”的資料,皺了皺眉。 即使緣量將整個事情解釋了一下,陸靈森還是覺得這個先民遺跡有不少疑點。 既然能夠強製交換召喚師與召喚獸之間的靈魂,為什麽不能強行交換黑貓的呢?如果不是黑貓見色起意,和陸靈森交換了身體,緣量難道還要一直等下去嗎? 至於所謂的虛妄之眼、絕對真實,聽起來玄乎的很,但去掉這個看似很厲害的名字,也就是臆想症或者精神分裂吧,還有讀取記憶…… “讀取記憶?真有這種技術啊,侵犯人權吧,要是這樣,以後還要什麽審訊,直接讀記憶就行了,他看見了什麽,不是清清楚楚……”耳機裏傳來副官們小聲討論的聲音。 陸靈森猛地一怔,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他看見了什麽…對,記憶是‘他’的,是‘他’看見的,不是我們看見的。” 一個人的記憶應該是第一視角,超脫他視角外的一切,都應該是看不見的,而那場逼真的“全息場景”,卻是完完全全的第三視角。 整件事情矛盾重重,要不是繁光確確實實和他的主人交換了身體,變成了人,陸靈森都要懷疑其實從一開始這就是個幻境了。 說到這個,陸靈森突然想起什麽,道:“查個人。”他抬起光腦,對著氣鼓鼓的繁光拍了一張照,標記了名字“繁光”,發給了副官組,“動靜小一點,先從陸家範圍內找。” “是!”副官們應了聲,陸靈森才掛斷通訊,掛斷前,隱約聽見那邊發出的幾聲驚歎。 他無語又嫌棄地撇了撇嘴,看了一眼隨手照的照片。 平心而論,貓崽子的召喚師主人這副長相,確確實實是在陸靈森的審美點上蹦躂,要是可以的話,陸靈森還挺想認識他一下的。 但是和長相相比,在一段關係裏,性格才是更大的主導因素。 貓崽子的性格天真又單純,偶爾還有一點非常可愛的調皮搗蛋,和這副漂亮的軀殼十分相配。陸靈森不是很清楚,已經見過這樣完美的“人”,再和繁光的主人相識的話,會不會覺得對方黯然失色。 他罕見地歎了口氣,隱隱有種不希望雙方交換回來的念頭。 * 兩人去了比較有名的餐廳裏吃過飯,又一路吃了不少特產,才轉道去了陸家的星艦。 副官大約已經和陸寧通過氣了,陸靈森被順利地迎了上去。 陸寧過來和他說了幾句,陸家主陸潛的通訊便打了過來。 見狀,陸寧朝他行了禮便先行出去,安排返航。 陸靈森一見陸潛,臉色便不太好,盡力地按住語氣裏的不爽,道:“有事?” 陸潛不做聲,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底閃過一絲不可分辨的安心,才道:“怎麽回事?” “就那麽回事。”陸靈森回的十分敷衍。 陸潛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態度,自從他的兒子兒媳、陸靈森的父母去世以後,陸靈森就沒再給他過好臉色,他道:“你要的東西拿到了?” 陸靈森沒應聲,卻抬了抬下巴。 陸潛點點頭,沒再多問,卻是看向他旁邊,道:“那是誰?” 畫麵裏背對著鏡頭在玩光腦的那個身影,看著不像是熟悉的人。 陸靈森的臉色頓時變了,沉著臉轉了轉角度,擋住身側的人,才道:“跟你無關。掛了。” 他說著,就要切斷通訊。 陸潛卻抬了抬手製止他,道:“風家明天來拜訪,你準備準備。” 陸靈森:“……”接著猛地掛掉視訊。 風家一向有意願和陸家聯姻,陸潛的態度一直曖昧,倒不是吊著風家,隻是單純覺得可有可無。 陸家不需要聯姻來鞏固勢力,但陸靈森年紀也不小了,也不見他談戀愛,陸家主覺得,要是陸靈森沒有什麽中意的對象,和風家的見見倒也不錯。 風家不怎麽樣,但風藍卻是個不錯的孩子。 不過剛剛那一通視訊裏,看起來又不是那麽簡單。 陸潛坐在寬大的沙發椅裏,自言自語道:“這風家的還要不要見?” 陸靈森自是不知道老頭子那裏又轉了那麽多想法,他掛了視訊,便扭頭對繁光道:“我要去星艦的訓練室轉轉,你有什麽事給我打通訊。” 為了方便,上了星艦就給繁光配了光腦,又教了他使用方法,眼下貓崽子已經沉浸在這虛擬世界裏不可自拔,陸靈森朝他說話,也不見他有什麽反應。 陸靈森見貓崽子安安靜靜的玩光腦,估計短時間內他不會離開這新玩具,便開了門去了訓練室。 於是等繁光怎麽弄都弄不好光腦,急急忙忙想找他幫忙的時候,卻發現房間裏怎麽也找不到陸靈森的影子。 繁光懵了一會兒,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上空無一人。 繁光探著頭左右看了看,使勁皺了皺小鼻子。 還沒等他在雜亂的氣味中分辨出陸靈森的味道,走廊兩側的金屬牆突然亮起了彩光。 五顏六色像是走馬燈一樣的光芒在牆上一通輪閃,看的繁光一下驚奇地瞪大眼。 彩光中,一個可愛的少年音道:“滴滴——!您好!我是序曲號的人工智能小喇叭!很榮幸為您服務!親愛的貴客,您長得真好看!是叭叭七年服役生涯中見過的最好看的人類!……” 自稱小喇叭的人工智能叭叭叭地說個不停,配上那五彩繽紛的陰間光效,換做任何人估計都要不耐煩地打斷它,繁光卻聽的津津有味。 小喇叭吹了一通彩虹屁,又天馬行空地說了些不相幹的事,才意猶未盡地化作一隻小鸚鵡,落在了繁光的肩上。 “哇!”繁光驚歎一聲,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卻隻摸到一團空氣。 原來這隻小鸚鵡隻是全息影像,沒有實體,繁光的手指當然什麽都摸不到,隻能從中穿了過去。 小鸚鵡卻假裝被摸到一樣,咯咯咯笑起來,扇著翅膀飛到半空中,道:“別摸啦,好癢!哈哈哈……” 繁光來了勁,和它你追我趕地玩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還要去找陸靈森,連忙問道:“你知道訓練室往哪走嗎?” “當然啦!”小鸚鵡應道,又驕傲地說,“整個星艦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真的好厲害!和貓貓一樣厲害!”繁光興奮地誇它。 小喇叭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幾聲,接著示意繁光跟著它走。 小鸚鵡在前麵邊飛邊帶路,它經過的地方,牆上的彩光像是歡迎一樣,組成了一個個閃爍的、可愛的箭頭,看起來又土又萌,幾個路過的艦員看了一眼,紛紛痛苦地捂著眼睛飛快地換了條路。 但繁光還覺得挺有意思。 於是這麽一路走來,竟然沒遇到什麽人,一路順利地到達了訓練室門口。 “這裏是全息訓練室,還有空位哦,你要不要體驗一下?少主也在打呢,哇——全隨機5人組隊大逃生!他快要結束了!”小鸚鵡站在訓練室門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繁光踏進訓練室,訓練室裏安安靜靜的,擺放著一排排的全息營養艙,有的亮著紅光,有的亮著綠光。 他好奇地靠近手邊的一個亮著紅光的營養艙看了看,營養艙是不透明的,看不見裏麵的模樣。 “你看——!”鸚鵡的聲音打斷了繁光的觀察,它小巧的翅膀指了指,訓練室裏突然出現了全息投影。 繁光看過去,樹林裏,一個陌生的人類扛著一柄槍,斂氣屏息靠在樹上。 他的臉上畫了一些奇怪的油彩,身上穿著深綠色的作訓服,幾乎要融進那一片綠色中。 明明知道不會打擾到對方,繁光還是放低了聲音,小聲道:“那是?” “是少主!”鸚鵡也悄聲說道,“他的隊友都已經陣亡了,隻剩少主自己了,但場上還剩三個人,兩個是同隊的,隻有把那三個人都幹掉,少主才能拿到最終的勝利。” “唔,我看看……嘖,有一個是召喚師,召喚獸是森蚺……這也太占便宜了吧。” 小喇叭有點鬱悶。 見繁光有些疑惑,它解釋道:“你看,那是那個召喚師的位置,”隨著小喇叭翅膀指著的方向,突然有一處亮起了淡淡的紅光,接著另一個離陸靈森不遠的樹上也亮起了光,“那是召喚獸的位置,是不是離少主很近?” 繁光看過去,森蚺正悄無聲息地沿著樹幹蜿蜒而行,它深色的體色幾乎完美地融入了環境中。 “以森蚺的角度,完全看的清楚少主的位置,也就是說,對於那個召喚師而言,少主的動向其實她一清二楚。” “再來看另外兩個人,”這兩處紅光淡了下去,不遠處的草叢裏又相繼亮起了兩抹紅光,“這兩個人雖然不是召喚師,但他們有隊友,這就意味著容錯高,哪怕是一換一,也還是有贏的機會。” “所以,說來說去,隻有少主的優勢最不明顯。”小喇叭落在繁光肩上,道。 繁光聽完它的分析,也有點緊張,他不由自主地屏了屏氣,提起心來。 叢林裏安安靜靜的,小喇叭的聲音也逐漸消停下來,偶有昆蟲不甘寂寞地叫了幾聲,卻又馬上被殺機四溢的氣氛逼得住了嘴。 就在空氣愈加沉凝時,草叢裏有人按捺不住了。 一個人影突地躥了出來,他大搖大擺地走著,甚至格外嘲諷地比了個中指。 不難猜測,是出來騙方位的。 但即使知道他的目的,這樣毫不設防、大大咧咧的敵人出現在視野裏,也沒人能忍得住。 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