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無論斐瑞在做什麽,半跪在他麵前的西奧多都隻是沉默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斐瑞一下鬆開手中握住的匕首,染血的手掌再也支撐不住他的行為,發著抖將匕首落在了幹燥的土地上。 斐瑞仰著頭靠在洞穴的石壁上,雙眼緊閉地微微發抖,疼痛讓他的臉毫無血色,緊閉的牙關牽動著因為疼痛而鼓動的太陽穴急促跳動。 西奧多前肢垂在身前,默默地看著閉眼喘息的斐瑞,與他保持一人的距離,靜默地感受斐瑞因為痛苦而散發的蓬勃生命力。 斐瑞睜開眼擦擦額頭的汗,他對著西奧多吃力地笑笑,撐著身軀站起來,將放在一旁的衣服重新穿上。 如今天氣已經很冷,外麵淩冽的寒風呼嘯,斐瑞的衣裳被血水打濕,穿在身上如同寒冷的冰塊。 凝視著斐瑞的西奧多伸出手止住斐瑞,將他已經扣好的衣扣一顆顆解開,冰冷的利爪在斐瑞柔軟的皮膚激起一串串細小的顆粒。 “別穿了。” 西奧多將被血水打濕的衣裳從斐瑞身上剝下來,他將上身赤.裸的斐瑞摟進懷裏:“別穿了,斐瑞。” 冰涼堅硬的外骨骼硌在斐瑞皮膚,他被西奧多凍得打一個冷顫,低聲道:“好冷。” 西奧多放開斐瑞,微涼的眼神注視著臉上慘白的人類:“我去給你找衣服。” 西奧多退出去,他站在狹小洞穴的入口,在身後逐漸黯淡的天空下注視他脆弱倔強的王:“等著我回來。” 說完,西奧多看斐瑞一眼,轉身向著身後廣袤遼闊的曠野躍去。 斐瑞捂著胸前被子彈穿透的傷口,看著西奧多離開的方向,慢慢坐了下來。 他是太倔強,斐瑞的所有舉動全都在傳遞他的意圖,他不願意西奧多提出的繁衍辦法,至少現在,斐瑞從沒有想過要跟西奧多生下異種。 閉著眼抽一口氣,斐瑞想到西奧多看他的寂靜目光,他微微歎口氣。 將染血的衣服披在身上,斐瑞摸摸口袋裏的徽章,心中一沉,想到在他麵前無聲倒下的羅傑。 將徽章從口袋裏掏出來放入貼身的小袋子裏,斐瑞點了下自己匆忙中帶走的物品。 監察者來的太突然,斐瑞隻來得及收拾最重要的物品。 斐瑞剛把儲蓄罐裏的聯盟幣放出口袋,順手背上掛在牆上的槍,衣服和食物還在打包就被西奧多抱著翻出了陽台,所有的東西幾乎都沒有帶走。 現在斐瑞連一口食物一口水都沒有,更別說寒冷冬夜裏禦寒的物品。 斐瑞想到他放在桌上的報名報,表上有他的姓名與基礎信息,還有一張清晰的寸照,清楚明白的顯示著他所有情況。 有些沉默地摸摸胸前的傷口,斐瑞眼神沉下來,他的生活剛剛有了起色就被毀於一旦,他所有的打算,一切的安排都在這一瞬間被全部打翻,毫無餘地的被命運碾得支離破碎。 如今已經沒有別的辦法,斐瑞隻能繼續向前,他在最困難的時候都在外區掙紮著活了下來,如今至少他還有了西奧多,一切還有希望。 斐瑞撐著牆壁站起來,他感受著傷口帶給他的疼痛,漸漸習慣後捂著傷口慢慢走了出去。 荒原什麽都沒有,隻有一些已經枯萎倒伏的枯樹,斐瑞慢慢走出洞穴,拖著疼痛的身軀咬牙走了很久,找到沿途看見的枯樹。 頭頂的天空已經漸黑,斐瑞拖著一節枯樹在荒蕪的戈壁裏慢慢往回走,想要回到洞穴生火。 天氣太冷了,如果沒有火焰,作為人類的斐瑞很難熬過這樣的季節,斐瑞不知道西奧多什麽時候回來,隻能自己先去找點枯木回去點燃取暖。 斐瑞沒有走出多遠,就在遠處的沙丘上看到一道靜立的黑影,殘缺的月亮剛剛升起,霧蒙蒙的汙染物下月色顯得朦朧黯淡。 西奧多站在沙丘上,他看著遠處的斐瑞,看著他像個渺小的螻蟻,吃力地拖著一節枯木在荒漠戈壁灘上緩慢地行走。 西奧多不明白斐瑞為什麽這麽倔強,不肯讓他舔舐傷口,不肯在洞穴裏等他,不願意接受他的示好。 僅僅隻是因為斐瑞不願意與他交尾繁衍。 西奧多站在靜謐悲涼的月色裏,他想到,或許是因為自己不是人類。 而遠處的斐瑞看到西奧多終於回來,他不知道西奧多那些情緒,隻是高興地鬆開手中的枯木,興奮地揮手:“西奧多。” 斐瑞的聲音在戈壁灘上散開,西奧多捕捉到他每一個聲音的顫動,他看著遠處對自己招手的斐瑞,原本沉鬱的情緒一掃而空,有力的雙腿微蹬,向著斐瑞飛奔過來。 “你終於回來了,我累死了。” 西奧多將斐瑞摟住,他看著累得臉色發白的斐瑞:“怎麽不等我回來。” 斐瑞累得快要喘不過氣,他本來就受傷,又拖著沉重的枯木走了這麽遠,又累又冷快要說不出話:“洞穴裏太冷了,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就想著自己找點柴火。” 西奧多抱住斐瑞,將碩大的頭顱貼在斐瑞額頭蹭蹭,身後的尾巴晃動:“是我沒有做好。” 斐瑞靠著西奧多休息會緩過勁,他從大怪物懷裏站起來:“幫我把這個拖回去。” 西奧多蹲下身將斐瑞頂到後背,他用已經長得粗長的尾巴圈住斐瑞腰肢,背著斐瑞站起來,“對不起。” 斐瑞將臉貼在西奧多後背冰冷的外骨骼上,他隻穿了一件單薄外套,能夠感受到西奧多嶙峋堅硬的骨骼。 伸手摟住西奧多脖頸,斐瑞輕聲道:“沒事,你回來就好。” 西奧多尾巴尖在斐瑞臉頰蹭蹭,他將斐瑞丟下的枯木撿起,輕鬆地背起斐瑞拖著枯木,在柔和靜謐的月色下大踏步往前走。 斐瑞在夜風中摟著西奧多,他看著頭頂朦朧的月亮,伸手摸摸西奧多碩大的腦袋:“我剛才一直在想,你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我的傷口很痛,手上的枯木很重,每走一步都讓我感到痛苦,可是我應該習慣這樣的痛苦。” “自從父母離世,我一個人在外區生活,摸爬滾打地長大,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咬牙忍受所有的折磨。” “可是你出現了,你的存在讓我變得軟弱,我開始期待有一個生命陪在我身邊,在我無力支撐的時候能夠扶住我,帶著我一起走下去。” 西奧多低沉的聲音傳來:“對不起。” 斐瑞將臉貼在西奧多寬闊的後背,青年的聲音低沉柔和:“沒有什麽對不起的,我很感謝你。” “所以,西奧多,我真的很珍惜你,我害怕我們之間會因為不同的分歧而彼此反目成仇。” 斐瑞幹淨的男中音低低地散開在靜謐的戈壁灘裏,他摟著西奧多的脖子,不敢將所有的話全都說給西奧多聽。 西奧多腳步沒有停,但是流連在斐瑞臉龐的尾巴尖卻頓住不再晃動,“我知道,我知道的,斐瑞。” “如果我成為了人類呢?” 背著斐瑞的西奧多在月色下飛奔,他沉悶如同琴弦顫動的低鳴在風聲裏散開。 斐瑞摟著西奧多脖子,他思考著慢慢地回答:“或許吧。” 西奧多不再說話,他背著斐瑞進入他們棲身的洞穴,將斐瑞放下。 斐瑞坐下,他看著西奧多丟在洞穴裏的變異鹿,接過西奧多遞給他的衣服,將衣服換上,再伸手接著西奧多給他倒水洗手。 斐瑞擦了臉和手,換上西奧多不知道在哪裏找來的幹淨衣服,慢慢地舒了一口氣。 猙獰的大怪物將斐瑞收拾幹淨,蹲在地上將火堆點起,再將獵物架在火堆上,在閃爍的火光中看向坐在火堆邊的斐瑞。 西奧多觀察著斐瑞的神色,他在揣測斐瑞的心思,就像是獵狗會觀察主人的臉色。 斐瑞看起來沒有什麽異常,而原本籠罩在人類與異種之間的沉悶氣氛也已經散去,一切都好像又回到了他們平常的模樣。 不過西奧多明白,他與斐瑞的關係,已經止步於此,隻要是他試探想要再進一步,斐瑞就會後退與他拉開距離。 大怪物沉默地低著頭,在火光中靜靜看著跳躍的火堆。 而在此時,在西奧多與斐瑞待著洞穴修養的時候,廣闊的荒原上掠過幾道黑影,那是正在搜尋斐瑞的異種怪物。第22章 盯著火堆的西奧多抬起頭來,看向洞穴外。 低矮狹小的洞穴口被西奧多用枯木虛掩著,不能真的抵擋什麽,卻可以遮住洞穴中的火光。 隱隱綽綽的枯木間,隻能看到洞穴外漆黑的夜晚,什麽都沒有。 但是西奧多卻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他看斐瑞一眼,寂靜地走到洞口。 西奧多轉過頭來,大怪物恐怖的麵容在跳躍的火光中閃爍:“斐瑞,你在這裏等我,不要出去。” 斐瑞緊張地站起來:“怎麽了?” 西奧多低聲道:“沒事。” 西奧多什麽也沒說,他在斐瑞的目光中退出去,逐漸隱沒到洞穴外漆黑深沉的黑夜中。 斐瑞咬著唇站在原地,他看著被枯木遮住的洞口,背起放在一旁的槍,拿起火堆上的獵物大口吞下。 如果待會就要逃亡,斐瑞需要抓緊時間趕快進食。 寂靜的洞穴裏隻有火焰燃燒爆出的霹靂聲,洞穴外安靜的毫無聲息,斐瑞焦急地坐在原地等了很久,西奧多還沒有回來。 斐瑞時刻注意著洞口的動靜,他壓住心頭的擔憂,蹲下身開始將沒有吃完的變異鹿剖開,將鹿肉分成小塊用衣服裹起來紮緊捆在身上,再將西奧多帶回來的水罐子塞進懷裏,隨時做好離開的準備。 焦急的等待裏,時間最為漫長,斐瑞坐在洞穴中感受到時間的流逝,他的冷靜隨著漫長的等待而逐漸消散,他終於坐不住,站起來背著槍忍著傷口的疼痛要去尋找西奧多。 斐瑞剛剛走到洞口,就聽到洞外傳來的聲響,他探身出去,看到站立在月色裏的西奧多。 月色下的西奧多高大健壯,屬於異種的詭異與壓迫感如流水般襲來。 斐瑞卻鬆了口氣,“你回來了。” 西奧多跨步進來,彎腰將斐瑞身上的東西解下來:“嗯。” 斐瑞在西奧多身上嗅到隱約的血腥,還有未幹的水汽,他猜測西奧多應該是在外麵擦洗過才回來。 斐瑞被推進洞穴裏坐下,他在閃爍的火光中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西奧多蹲下.身大口吞下扔在地上的變異鹿,身後的尾巴繃的筆直,廝殺過後的亢奮籠罩著他,回頭瞥向斐瑞的目光像是深淵。 “殺了幾個在附近遊蕩的異種。” 斐瑞微微鬆一口氣,他蹲在西奧多身旁,看著這個大怪物將獵物撕碎,慢慢吞下。 西奧多已經變得粗長的尾巴悄悄收攏倒刺,向著斐瑞滑動過來,柔滑地落在斐瑞肩側,向著他身後滑去。 鋒利的尾巴尖收攏尖刺,纏繞在斐瑞腰間,西奧多蹲在斐瑞身旁進食,他的尾巴卻像他自己的意誌,將斐瑞纏得越來越緊,似乎是要將斐瑞鑲嵌在他的身體裏那樣用力。 斐瑞推著腰上粗糲猙獰的長尾,有些難受道:“別纏這麽緊。” 西奧多背對著斐瑞進食,身後僨張的肌肉像是某種壓抑的欲望。 有力的長尾鬆開斐瑞,西奧多站起來。 恐怖猙獰的大異種背對斐瑞,將地上血肉模糊的獵物收起,“我去將屍體扔掉。” 廝殺過後的亢奮籠罩著西奧多,他無法麵對斐瑞,沸騰的欲望驅使他,想將斐瑞禁錮在懷裏,用可怕的長尾挑開斐瑞脆弱的衣服,摟著柔軟的人類揉碎在他胸膛。 西奧多拖著獵物殘骸,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洞穴。 斐瑞跟出去,他倚在洞口看著異常沉默冰冷的大怪物,看著西奧多在月光下越走越遠,最後拖著殘骸逐漸消失在戈壁灘裏。 斐瑞仰頭看看天上懸掛的殘月,他揉揉自己臉頰,不明白西奧多怎麽了。 將懷裏的金屬徽章掏出來,斐瑞站立在洞口,借著朦朧的月光看向手中的徽章,人類無法離群索居,他或許需要去尋找輝夜城,讓自己生活在人類的族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