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花大人,時代變了!  秦方飛似是看出了樓連的想法,卻搖頭解釋道:“不過這東西也不是一直能發揮作用,我之前還以為它壞了。”  樓連下意識問道:“其實呢?”  秦方飛:“可能是你的妖力……”他想了想,挑出一個簡單易懂的說法,自己都笑了,“自動屏蔽了它的信號?”  樓連對這個答案完全始料未及,先是一呆,然後噗地笑出了聲。  看來科技在魔法麵前仍然不值一提,隻有用魔法,才能打敗魔法。  秦方飛道:“還好前天晚上運作了幾個小時,才指引我找到別墅。”  樓連腦中靈光一閃:“那幾個小時裏,我的妖力被封了。”  先是被成賀下了來曆不明的藥,後來又被綁到了那個將妖力無效化的架子上,沒成想因禍得福放出了這個科技造物。  “難怪。”  秦方飛點頭,輕聲道,“我沒有想到秦祥會直接綁你,還有那個豹妖,連我也從來沒見過他。現在想想,恐怕他很早就已經與修羅道有所交集,總把我關在宅子裏還是那種原因。”  他說起秦祥的時候語氣已經很自然,就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樓連有些感慨。  自己的上輩子實在有點可笑,就連秦祥,也是早就發現了這個世界“外”還有東西的存在。懵懵懂懂地混在一幫子鬼怪、魑魅魍魎裏的炮灰,再蹦,又怎能蹦出既定的命運。  “等等,先生……”樓連麵頰紅了紅,假咳一聲,才道,“秦哥,上次你對我說,你演戲是為了‘紅’?”  他小心翼翼道:“是為了提高知名度,讓他們不敢輕易下手,的意思嗎?”  聞言,秦方飛移開了目光,似是並不很想回答。  但從前者的表情來看,樓連覺得自己猜對了。  十八歲那個選秀節目的初遇,對方很有可能是逃出來參加的,要一個無名無姓的人消失很簡單,但如果是家喻戶曉的“影帝”呢?  念及此,樓連捏住了秦方飛修長的手指,有些心疼,有些慶幸。  相比起來,他雖然沒有父母,外祖輩卻對他很好,要什麽給什麽。至少在成年前,他都泡在了蜜罐裏,是個象牙塔裏的孩子。  “起初是。”  就在樓連以為秦方飛不會回答的時候,秦方飛卻開了口,聲音低得近乎自語,“後來,有段時間,混亂到連我自己都不清楚要的到底是什麽了。”  樓連沒聽到後半句,隻顧自安慰道:“秦哥,說不定你是來曆劫的神仙呢,所以才會攤上這麽個家庭,體會人間疾苦!”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加之前幾日的經曆浮上心頭,忍不住問道,“‘不淨蓮’,到底是什麽?你又……”到底是什麽?  “不知道啊。”秦方飛不知道看著哪裏,魂飛天外地呢喃。  樓連:“……”  “這些年來,我的努力都還屬於‘人為’的範疇,也確實奈何他們不得。”  秦方飛忽然回過神,如墨的眸子看著樓連,這麽說道。  他的目光很是沉重、複雜,疼惜有之,苦痛有之,追悔也有,最後斂了神色,黯然道,“我虧欠你太多。”  太多了。  分明少時相識相知,卻生生走到陰陽兩隔。他自以為是的推開,努力製造的疏遠,計算好一切,獨獨沒成想少年會憑著一心赤誠的情意,隻身前往與愛人的父親談判。  更沒想到一腔少年孤勇,隻換來老屋撞破一切後的非人對待。  而他什麽都不知道,隻顧著在暗處奔波努力,幾載歲月被粉飾得太平。有人摧毀罪惡追尋自由,拚盡一切登台名就,有人身負罪孽縱身墜落,摧毀一生自由一瞬間。  大夢中驚醒,一切竟然無可轉圜。  良久的靜默後,一道有些嘶啞的聲音輕輕道:“先生,你都知道了?”  秦方飛說:“‘貓’……也是你麽?”  樓連撇開了頭,兩隻手抓著被子,把尾巴扒拉出來,“嗯。”  沉悶地一聲響,杯子落在了床上。  樓連慶幸自己搶先把尾巴拔.出.來了,否則又要吹幹毛發。  幾秒後,秦方飛迅速把髒汙且喝了口水的被單拽下來,扔在地上,又換上新的,把樓連埋進被子洞。  “對不起。”他說。  樓連搖頭:“不怪你,都過去了,而且是我先離開的你……我比較想知道,是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應該不會太早,前後態度都完全不一樣。  “昨晚。”秦方飛轉身,借著倒水的理由移開目光,“做完就暈過去了,亂夢做了一晚上,剛剛徹底理順。”  “這樣哦。”  樓連回憶了一下,然後悲慘地發現好像並沒得回憶。  昨天鬧得太晚,實在太累了,一結束他就直接倒了下去,沾到就睡,還睡得很死。  “那……你不問我為什麽又活了過來,還變成貓了嗎?”他問。  “不問。”  秦方飛道,“你願意告訴我,就告訴我,其餘的我不多問隻要你不會再一次一聲不響地消失。”  有那麽一瞬間,樓連的心髒緊到發疼:“我不會的……”  他生生從這個男人的眼中讀出懇求的意味。  “我不會的。”喃喃變得堅定,他認真地抓住秦方飛的手,十指相纏,“是有一個好心的九尾貓仙為了報恩複活了我,它讓我也修尾巴,說是到了九條就能飛升。不過我不會飛升的,除非你也能成仙,否則就這樣也挺好。”  秦方飛的眉卻蹙得更緊了:“貓仙?與你一樣,也能變成人?”  樓連點頭:“就是昨天我去拜托的那個,他叫橘花,本體是隻很胖的橘貓。”  秦方飛沉默許久,忽然起身,快步朝書房走去。  “我想給你看個東西。”  樓連一驚,連忙從床上坐起來,想跟上去誰知兩隻腳落地,人剛站直,肚子就是一痛。他下意識捂住肚子,臉色白了又紅。  身後有什麽東西順著一絲未掛的腿上往下流,還帶著溫熱。  “咕咚。”  他狠狠咽了口口水,這才明白過來,某人結束後就暈過去了意味著什麽。  於是等秦方飛回來時,躺在床上的人已經不見了,正心頭發涼時,卻聽到一聲貓叫。  低頭,地上有隻折著身子舔屁股的狸花貓。  沒過會兒,比從前大了幾圈的小貓……大貓抬起頭,綠色的眼睛目光幽幽,尾巴狂拍地板。  秦方飛養貓久了,已經知道這個動作代表的是煩躁和不耐,卻不知道是為什麽,隻好拿來了小鋼梳子,輕輕地給貓理毛,“怎麽了?”  樓連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把自己弄幹淨後隻呼嚕呼嚕了會兒,便跳開,重新變回人形。  “要看什麽。”他嘟囔。  在樓連沒看到的地方,秦方飛將梳下來的毛發小心收好,等樓連隨便披了件衣服回過頭時,隻看到對方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封信。  沒有郵編,沒有郵票,封皮雪白,隻有幾個簡單的字,打印出來的。  【秦方飛收】  “這是什麽?”樓連接過薄薄的小方塊,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是見過的。  他努力回想,竟真的想起了在哪見過在他還是一隻小奶貓的時候,偶爾進過幾次先生的書房,而在抽屜的暗格裏,就有這麽一封信。  不過每次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會被彼時高大自己無數倍的秦哥抱出去,然後鎖好書房門。  ……是別人發來的信?  都什麽年代了,而且這沒有郵編沒有郵票的,也沒辦法通過正常郵寄方式過來啊。  樓連看著秦方飛,疑惑道:“這個,給我看?”  秦方飛緩緩點頭。  樓連猶豫了會兒,還是拆了。  裏麵同樣是打印出來的文字,a4紙。  “殷殷薄月無常燈火”  “今夜為誰而舞”  “在不會破碎的遠方”  “溫柔的騙子請自由地飛吧”  “願今宵之曲可綿連至君”  五行字排布整齊地在紙上居中。  “這是……歌詞?”  樓連看了半天,抬頭看向秦方飛,不確定地詢問。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秦方飛先是稍愣,而後麵孔一紅:“你別看這麵,翻過來。”  電光火石裏樓連猜到了什麽,將疑惑存到心底,依言,將紙張翻了一麵。  這一麵的字就更玄乎了。  “他是向生而死。”  “每一個升起的太陽,都是巡回流轉的明天,穿越輪回的原點。”  “在不會破碎的仲夏夜,回到他的身邊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若是憐惜生命,一切還會實現。”  “這……”  樓連瞳孔微微擴大,雖然這些字映進腦子裏其實什麽都沒看懂,但他卻聽到了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雖然每個字都是方正的係統字體,但越看,越扭曲。  尤其是在最後一句話的末尾,還用鋼筆畫了兩隻小貓耳朵,簡單的線條卻像是兩隻無形的手,操控著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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