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  “……”  “咪……”  “是嗎,你想要家人?那就去吧,去尋找那個人,然後走上你的路。”慢慢說著,那個聲音陡然壓低了,語氣卻輕快,像是小孩子間做下秘密約定,“噓,不要畏懼時間長河,帶著隻有我們知道的秘密,努力存在下去。”  偏僻的林間村落,黑白色的小貓叼著紫色花朵,翻過窗,跳上床,灑落滿屋子的芬芳。  戴著鬥笠的老人打獵歸來,馥鬱的香氣衝淡了滿遭的血腥氣。  “小炎月,今朝有兔子吃!”老獵人說。  樓連抬起頭準確地說,是他的身體抬起頭然後化為了一個可愛的總角小兒。  現在的他仿佛成了一個幽靈,寄生在這個軀殼中。隻是能透過煌月的眼睛看,耳朵聽,卻無法操控煌月的身體,也無法共享煌月的思維。  換言之,他是擁有第一視角的旁觀者。  “伽,我要吃生的。”  他聽到煌月奶聲奶氣地說,“還有,我叫煌月。”  此時老人正背著身換衣,聞言,立馬反駁道:“不行,既然入了我家門,就得照我的規矩來,吃熟的。而且,炎月這名兒都已叫了一年多了,誰叫你遲遲才變人?好歹也體諒一下我這老頭的記性。”  煌月不依:“兔子在哪?”  “已整隻烤掉了。”  “……”  似是為了證實,不遠處傳來了肉類被烤焦的氣味,難聞得很。  “……”  嗅到那股窒息的味道,藏在煌月身體裏的樓連也真情實感地難受住了。  黑暗料理,是黑暗料理的味道。  比起焦肉,他也選擇生肉。至少,生肉還在貓的食譜裏。  樓連想捏鼻子,然後便無奈的發現,這並不能做到。  因為煌月大概已經習慣這樣的荼毒了,隻是麵無表情地抱臂在那站著,仿佛聞不到焦味。  樓連也隻好麵無表情地學會習慣。  說實話,麵對目前這幅狀態,樓連並不是很慌。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花海裏撞到靈魂狀態的白乎乎時,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隻是那次,他目睹的是白乎乎和那位老人在戰爭年代的過往,現在,親身體驗一下炎月……煌月的曾經。  反正過不多久,煌月的記憶必定會出現一定的斷層,就當是看全息電影了。  樓連甚至饒有興致地偷偷打量起老獵人,心中暗道,這就是真實的赫連伽?  總覺得身形挺眼熟的,跟想象中的違和感並不很大,看來宋導演的選角還挺成功。  那廂,赫連伽換好衣裳,轉過身笑嗬嗬看向煌月  隻那一瞬,樓連的靈魂便劇烈波動起來!  透過煌月的雙眼,他看到眼前老人的麵容,與記憶中那個將自己養大的老人如出一轍;已經刻在骨子裏的熟悉,讓樓連一眼便能分辨出那是同一個靈魂。  怎麽會……  這不可能!  一句破碎的“外公”未能出口,下一刻,大地訇然裂開、塌陷。  赫連伽無所覺地笑著,身體卻在晚霞中不斷變淡,樓連努力睜大眼睛,眼前所見卻被什麽東西擋住。  他宕機的腦子花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那是一隻手。  有一隻手,擋在了他的臉前,遮住了他的視野。  拿開啊,他在心中嘶吼,給我拿開啊。  讓我看看那是誰,赫連伽到底是誰?  ……為什麽,樓遠山會在這裏?  為什麽……樓遠山會呼喚“炎月”的姓名?!  地麵消失了,身體在不斷地往下落,劇烈的眩暈感讓樓連不得不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樓連再度睜開眼時,四肢百骸都是劇痛。  有什麽東西順著眼皮滾下來,他用手一撚,是血,溫熱的。  右手提不起來,半邊袖子是紅色,且在持續加深。  樓連深深蹙起眉痛感太真實了。  這具身體已經遍體鱗傷,毋庸置疑,沒倒下去隻是還撐著一口氣。  腳下的觸感很柔軟,他低下頭,看到的全是稀爛的、亂七八糟的“零件”。  兔子的皮毛,飛鳥的翅膀,鹿的角,以及,如人類一般,橫橫豎豎、歪歪斜斜的屍體。  ……這裏,曾發生過大規模的廝殺,小妖之間的拚死戰鬥。  “他們都死了。”一個聲音自樓連的腦海中想起,是煌月,“他們不想死的,但……我也想活下去。”  他是唯一沒有倒下的那個。  樓連有點明白了:“大逃殺?”  回應他的是煌月的一聲嗤笑。  “炎月,我最完美的孩子!”不遠處,臉上一片模糊的男人興奮地鼓起掌,然後朝他張開了雙臂,“你果然是最優秀的,往後,你就是赫連家的養子了,來吧,我們回家去。”  他沒有動。  赫連浮羅上前一步:“怎麽了,我的孩子?”  “他們,是朋友嗎?”幼年貓妖的嗓子受傷了,發出的聲音像是在拉扯破敗的風箱,他指著一地的殘骸,“是我的朋友嗎?”  “是我的同類嗎?”  “當然不是了。”赫連浮羅將煌月從地上提起來,抱住,就跟抱一隻阿貓阿狗的姿勢沒有區別。他朝來路走去,“它們是阻礙,是路障,你要越過他們,變得更強。”  “……”  成年男人的手勁本來就大,更何況是以雙手卡住煌月的腋窩,直接就將煌月提起來再抱在肩頭……簡直是在往本就沒止血的傷口上撒鹽。樓連咬著牙,如果不是他沒法控製身體,此刻早就掙脫下去了。  這赫連浮羅,根本不是拿煌月當養子的態度。煌月怎麽想的,竟然也沒有掙紮,就這麽忍著。  媽的。  樓連拚盡氣力,想去看清赫連浮羅的麵孔,然而煌月的身體情況並不允許。他的眼皮不受控製地往下垂落,心跳聲陡然放大,一聲一聲就震在耳膜旁,不多久,眼前便又是一片黑暗。  樓連再不甘心,靈魂不得已也隻能跟著沉睡過去。  又一次醒來,這具身體的傷勢已基本轉好,天色已經不早了,還在打坐練功。  “小炎月”少年清亮的聲音從遠而來,“快理理自己,哥哥帶你去看花燈。”  煌月嚇得跳了起來,兩隻耳朵向後折:“……少主?”  赫連元朔嘻嘻笑道:“是我,我溜出來了,走,走。”  煌月於是被稀裏糊塗地拉走了。  趁此機會,樓連趕緊看向這位傳說中的“主人公”可惜,又是個沒臉的。  糊塗塗一團,仿佛自帶馬賽克,根本不知道馬賽克下麵的麵孔到底是怎麽個長相。  樓連無語了。  可是當他發現赫連元朔帶煌月去的地方,竟然是一片青.樓區時,連無語都無法形容他的心情。  ……雖然景色確實很好看,橘燈綠酒美人眸。  名叫涉江的妖族舞女抱著貓,分給煌月一條小魚幹,擼擼貓頭。  樓連咂咂嘴,還好,這位沒長著袁菲菲的臉。眼前的桃花妖生得又美又颯,身姿高挑行動利落,走的是禦姐那一掛,根本不是袁菲菲演出來的柔媚形象可以比擬的。  看來袁菲菲隻是剛好演了這個人物,不是什麽狗血的前世今生人生重來,感天動地。  涉江與煌月的關係也跟電影一樣,親得像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弟。元朔給煌月買了一個貓耳小人偶,涉江給它加了一條毛絨小尾巴,重新放回煌月掌心裏,附帶一袋碎銀。  樓連看著手裏做工粗糙的古代手辦,思緒亂糟糟的。  ……他是誰,他在哪,他還能幹什麽。  這種懵逼一直持續到“下一幕”的開場。  一場奉命的暗殺過後,倒在煌月刀下的,是對樓連來說,幾分鍾前還在往他掌心塞小手辦和零花錢的姐姐。  可對他來說是幾分鍾,對當事人來說卻是近十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看到麵具下的絕美容顏,煌月的刀掉落在地。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父親要他殺的不是“惡”麽?為什麽麵具下的,會是當年金陵岸邊小樓上的花魁?  涉江卻很開心地笑了,她看著不遠處鎏著月光的江水,說,這就對了,你做不了的決定,下不了的決心,我替你來做。  “赫連浮羅想要我的頭顱?可惜,等你拿到回去,也不知道赫連家還在不在,那百來口肮髒的血,有沒有浸透門楣?”  “打壓異己,殘殺妖類……他要你殺的,本該是你的朋友,他布局叫你除我,卻不知自你走出赫連家門起,我們便再無顧忌!”  她將燙金麵具扣入煌月掌心:“此後人類再不會容你,煌月,你隻能接替我的位置,坐到組織的首位,殺到妖族挺直脊梁,殺到世人不敢欺辱,殺到再無‘炎月’這般悲哀存在,至死方休!你欠我的命,用餘生來還,至死……方休!”  “……”  樓連的靈魂已經飄在半空,煌月的情緒太波濤洶湧,把他震出來了。當然,他也難過到想吐。  原來赫連家不是炎月屠的滿門,背鍋俠罷了。  看來電影跟現實的差距還是很大,這樣看來,電影的結局……應該,也不是真的吧。炎月被淩遲什麽的,照目前這個發展來看,大概不太可能。  樓連想,當時自己看到劇本就感到奇怪兩方交戰,就算其中一方不敵落敗,按理說,也沒有一方帝王公開淩遲另一方首領的道理,否則豈不引起眾憤。  這不符合曆史發展的規律,甚至有為虐而虐強行寫死的嫌疑,也不知道胡編劇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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