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涯掀開被子,身上穿的還是昨天拜堂成親的喜服,再一看楚天悠發現也是一樣。  “小悠,先叫人進來伺候梳洗,等會兒我們還要去拜見父親。”紀無涯假扮莫長風,遲早是要去見莫長風的父親。  而演戲就要入戲,否則誰都騙不過,不過是嘴上叫一聲“父親”,對不在乎這點的紀無涯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好。”楚天攸麵不改色的應了一聲,完全看不出來他心裏其實很抵觸這件事。  讓人伺候梳洗對千金小姐的“楚天悠”而言很正常,但對向來不讓旁人近身的楚天攸,不亞於是把劍橫在他的脖子讓他引頸待戮。  紀無涯對門外叫了一聲,平安帶著侍女小廝進來,手裏端著各種梳洗用具。  新婚夫妻兩人隔著屏風各自洗漱,紀無涯是個享受慣了的,身為魔尊身邊從來不缺伺候的人。再加上這具身體現在也就是個讓人伺候的命,他站在讓人服侍才是最省事的。  ……裏衣、中衣、內衫、外袍、腰帶,最後再穿上輕薄的紗衣外襯。  伺候他的基本都是從小跟著莫長風長大的,手腳麻利,不過片刻後就替他穿戴整齊。  紀無涯看著穿衣鏡中的自己,勉強對自己現在的樣子滿意。  一襲雪白廣袖長衫,衣襟上繡著淡雅的竹葉,外袍外罩著薄如蟬翼的銀灰色外襯,綴著金玉的腰封,白靴上用銀絲繡著祥雲龍紋。  雖說莫長風長得不如他原來的樣子,但卻也不失為是個玉樹臨風豐神俊朗的美男子。  再加上他的身體好轉,麵色比起昨天醒來的時候好了不少。  身上這一身繁複衣袍襯的他如切如磋,配上唇角那溫潤的笑容,在他人眼裏也稱得上一句“君子如玉”。  隻不過著下仙界的修真世家還真是幾千年不變,規矩還是那麽多,紀無涯長身玉立在裏,任由伺候的人替他戴上符合身份的玉佩。  再坐下來閉著眼任由他們替他挽發,金冠玉簪好不華貴。  平時莫長風身體不好都在房裏,穿著就隨意了一些。  但今天不一樣,成親厚第一天要給父母敬茶,拜見世家諸位長老,再入祠堂將新婦名登記入冊……不得不把整套服飾都穿齊全才能出門。  比起悠然自得還有時間欣賞自己外貌衣著、評判世家陳規舊俗的紀無涯,另一邊的“少夫人”就有些難以忍受了。  楚天攸不著痕跡的後退了一步,想要遠離身邊這幾位姑娘。  “楚天悠”的貼身大丫鬟蘭清正在翻看首飾,一邊對他說道。  “小姐、啊不對,現在要稱呼您少夫人了。”  “您今日要戴那一套頭麵首飾,這套金翅蝶飛的好不好。”蘭清手裏托著一個錦盒,轉過身在他麵前打開來。  紅色的錦盒內是幾支珠玉金釵,楚天攸麵色一冷,抿唇毫無感情的嗯了一聲,隨即就不再去看。  他堂堂男子,竟有一日要簪花戴釵,內心深呼吸一口氣,楚天攸轉過身眼不見為淨。  “少夫人,給。”旁邊一個小丫鬟伺候著他洗麵漱口,給他遞了巾帕。  另外兩個丫鬟此時正在從楚天悠陪嫁的衣櫃裏,拿出疊的整齊的女裝衣裙抖開來,詢問他的意見。  楚天攸根本不在意這種小事,但顯然他避無可避,隻能和先前回答蘭清時一樣。  一個“嗯”字回答。  蘭清還不知道自家小姐已經換了人,隻覺得今天早上的小姐有點沉默,不像往日那麽好說話,難道是因為嫁人的關係。  “你們還不快伺候少夫人更衣。”蘭清叉腰指著小丫鬟們說。  “是。”  楚天攸看著朝自己走進的兩個小丫鬟,被袖子遮住的手下意識握緊,強忍著沒有後退。  冷靜冷靜,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閉上眼睛隨他們去就可以了。  天知道楚天攸自從會穿衣服起,穿衣的事情就沒假手過其他人,他快忍不下去了。  楚天攸提醒自己大局為重,行雲流水的轉過身張開手,閉上眼睛免得看見不該看的。  “更衣吧。”  就算神魂受損修為十不存一,但旁人近身的氣息還是能分外清楚的感受到,除此之外還有她人的手在他身上動來動去。  腰帶被解開,衣帶被扯鬆,厚重的喜裙被脫下,最終連中衣、裏衣都沒放過。  女子貼身的小衣被脫下,身上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的感覺,讓楚天攸忍不住的感覺到頭皮發麻,卻也隻能一動不動的僵在原地任她們替他換上衣衫。  楚天攸感覺到身邊人退後,確認身上衣服已經穿戴整齊後睜開了眼睛,還沒說什麽,就被蘭清按在了梳妝台前坐下。  “這條鏤金煙羅百褶裙襯的少夫人的氣色特別好,我來給夫人梳個發髻,保證等會兒少爺一定會看的移不開眼。”蘭清俏皮的說著,手下拿著梳子替他梳著垂落在背後的發絲。  本來讓人近身就不舒服,現在頭發被別人握在手裏,楚天攸垂眸斂去眸中的不耐和抗拒,用楚天悠慣用的語氣低聲道。  “不要讓長風哥哥久等了,快著些。”  在“長風哥哥”和“夫君”兩者之間,他果斷選擇了前者,後者比前者還讓他叫不出口。  身為男子怎麽能叫另外一個男人夫君,簡直荒唐。  “不會耽誤時間的,少夫人您就放心吧。”蘭清笑著加快了手下的動作,很快的就綰好了一個發髻,再將錦盒裏的金釵發簪插好。  金釵做展翅欲飛的蝴蝶模樣,下麵綴著光澤水潤通透的碧色玉珠,耳環則是一對蝶翅綴著紅寶石,隨著主人的動作在頸側搖動著。  寶石玫瑰紅的色澤與白皙秀頸交互映著,麵上略施粉黛,柔順青絲披肩垂落,比起少女模樣的楚天悠更添幾分為人妻子的風韻誘惑。  紀無涯看著沒讓下人扶著,自己從屏風後走出站在他麵前的楚天悠,嘴角勾起一個微笑,毫不吝嗇的誇讚道。  “這一身打扮,很適合小悠。”  紀無涯做了數千年的魔尊,見過的美人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多如過江之鯽,眼前的楚天悠並不是最美的那一個。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是自己道侶的心態作怪,望著眼前的楚天悠總不自覺的想稱讚。  隻是眼前的楚天悠和記憶力會纏著自己撒嬌的少女,似乎差別有些太大了。  往日裏,少女的鳳眸總是宛如明媚的春光,看著“自己”從來都是眉眼彎彎的盛滿了三月桃李一池春水。  此時那雙鳳眸卻沒了這些情緒,眸中隻剩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凜若冰霜,出塵絕世的像那極北冰原下恒古不融的萬載玄冰。  一個人的性情怎麽可能在兩日內變得截然不同,如果昨天紀無涯還隻是疑惑,今天就能斷定眼前這人不是“楚天悠”了。  楚天悠是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千金小姐,性格溫和嫻靜、蘭心蕙性不失天真爛漫,絕對不可能是眼前這模樣。  總不會他那麽倒黴的自己奪舍重生不算,連道侶都不是原裝也是個奪舍重生的吧?可怎麽看眼前這個都不像是會行奪舍之法的魔修,倒像是那些拘束刻板的道修。  這個可能性讓紀無涯的眉頭不自覺的跳了一下,就是不知道是因為道侶是奪舍的,還是行奪舍之事的可能是道修的緣故。  腦海中產生這個念頭不過一瞬,現實中紀無涯還是按照先前的想的,對著眼前奪舍“楚天悠”的女子溫和笑著伸出了手。  “我們走吧,父親該等久了。”第4章   以楚天悠對莫長風的喜歡,根本不會拒絕莫長風伸過來的手。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說的就是楚天攸現在麵臨的情況。  並不知道自己演技很拙劣,而且已經被看穿的楚道子心裏掙紮了一下,木著臉自暴自棄的把手伸了出去。  下人們都恭恭敬敬的低著頭,看不到兩人之間的互動,隻聽聲音還當他們少爺和少夫人恩愛非常。  比起楚天悠,紀無涯發現自己似乎對眼前的這位夫人更感興趣,或者說眼前人的性子更對他的胃口。  “夫人走吧。”他握住楚天悠伸過來的手,手心相貼十指相扣的笑著帶人往屋外走。  冷不丁的被叫做夫人,楚天攸腳下一踉蹌,身體失衡直直向前摔去。  “小心。”紀無涯心中哂笑,麵上一本正經,伸手把人朝自己的方向一拉,直接攬在懷裏。  楚天攸從沒有那麽困窘的時候,這個時候不但被人摟著腰,他為了平衡住身體下意識的拉住了莫長風的衣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依偎在莫長風懷裏一樣。  “為什麽突然改口。”楚天攸仰頭看著莫長風,學不來記憶中嬌嗔,冷言冷語的樣子更像是質問。  很顯然,他快忍不下去了。  “小悠已經成了我夫人,為夫當然要改口了,毒人不喜歡麽?”紀無涯看著懷裏神色變幻不定的人,忍著笑沒笑出聲,免得對方惱羞成怒。  “小悠不是早說要嫁給長風哥哥,做長風哥哥的妻子麽。”他是故意那麽說的,不過他也沒胡說,楚天悠的確對莫長風說過類似的話。  那不是他說的!楚天攸心裏想都不想就反駁,又礙於身份連動怒的樣子都不能表現出來。  紀無涯攬著楚天悠腰的手很快就放下來了,對方不喜人碰觸的樣子太明顯,他不想把“夫人”逗過頭。  莫長風稱呼楚天悠叫“小悠”,他不是莫長風,對麵的楚天悠也不是本人,既然如此紀無涯又何必委屈自己那麽稱呼。  夫人這個稱呼就不錯,一聽就知道事在叫誰。  大齡單身魔尊活了幾千年,連個侍妾都沒有過,眼前這位可不就成了他獨一無二、明媒正娶的夫人。  隻是對方這性格和原來的楚天悠差的太大,就算強行想偽裝也能讓人一眼看穿,恐怕少不得要自己幫忙遮掩著些。  無涯思索著這些,卻沒想過對對方挑明身份,畢竟他現在對夫人的了解還太少,雖然表現出的樣子不像是什麽性格狡詐陰險、詭計多端的魔修,但還是不得不防。  他們兩人之間有道侶婚契在,沒辦法傷害對方,這一點對紀無涯來說非常的有利。  現在論修為,莫長風被身體所累修為才練氣七層,就這還是被靈物靈藥堆上去的,沒比空中樓閣無根浮萍好多少。  能施展奪舍的必定是元嬰期以上的修士,楚天悠數月前就已經築基,真要動起手來,在不動用神魂力量的前提下,他的贏麵基本沒有。  接下去一路上紀無涯都很克製,如果身旁還是那個愛慕莫長風的楚天悠,他可能還會為了不暴露身份多說些話。  可惜已經不是了,現下身旁這位估計是一個字都不想和他說。  紀無涯和楚天悠走在前麵,身後跟著平安和蘭清,新媳婦進門第一天要前去前廳拜見雙親和族中長老。  莫家作為雲江城紮根多年的修真世家,府邸占地龐大,僅僅隻是從紀無涯所住的聽鶴軒到前廳,就足足走了一刻。  期間所見,迂回長廊錯落有致,處處可見精致的雕梁畫棟飛簷鬥拱的亭台樓閣。  花園中奇花異卉、翠竹傍假山石而生,最多的要屬那一顆顆栽種在石徑兩旁的銀月海棠樹。  眼下正是海棠開花季,遠遠望去海棠樹冠上大片大片的花朵聚攏成了一束花冠,白色的海棠花綻開能見些許嫩黃花蕊。  這一顆顆的海棠花樹,到夜色降臨皓月當空時,千萬朵花會逐漸發出微弱的銀芒,遠遠望去就好像是天邊的月光聚攏在了人間。  銀月海棠,因此得名,也是莫長風已經仙逝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卉植物。  這莫府中的銀月海棠都是現任莫家主為深愛的妻子所栽種,亡妻先去多年依舊深情不減,未曾續弦。  當紀無涯他們到的時候,大廳的主位上坐著一位威嚴的中年的男人,和莫長風又三分相像,身邊還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大廳兩旁則坐滿了,身穿莫家族服上了年紀的長老。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和楚天悠身上,紀無涯和楚天悠邁步進入大廳,平安和蘭清都被留在了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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