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淮被朝臣纏到晚飯過後才離開乾陽宮,進屋的時候就發現白絮整個人蔫巴巴的,精神全無,臉上少見的透著惆悵。 “用過晚飯沒有?”封景淮在他旁邊坐下,把他摟進懷裏:“不高興?” 白絮就著靠在他身上的姿勢在軟塌上翻了個身,摟著他的腰把頭埋進他胸口處,搖頭說:“用過了,沒有不高興,就是累了。” “聽說你今天去福寧宮了?” “去了。”白絮說:“陪太後說話去了,今天竹嶼告假。” 這個樣子,應該是在太後那兒聽了什麽,不開心了。 封景淮沒問他聽說了什麽,想來大概是正巧遇見言憐進宮,心裏有了想法。 懵懵懂懂剛入了情愛的大門,倒是先學會吃醋了。 他臉上的那種惆悵,讓封景淮這幾日心裏一直起起落落的想法,忽然就有了決定。 “絮兒。”封景淮摟著他一起躺在軟塌上,讓他依舊窩在自己懷中:“我找機會安排史鐫和國監培養封凜,過兩年等他能勝任,我們一起離宮去開古董店,如何?” “嗯?”白絮猛地抬頭看著封景淮,不太相信道:“可以嗎?” “隻要我想,就可以。” 這讓白絮如同有了新的希望一般,心裏那簇火無限放大,不禁開始想象和封景淮一起開古董店的樣子。 白絮對往後的日子並沒有任何規劃,大體不過是在宮裏陪著阿淮。可他這麽一說,白絮忽然發現,原來除了守在宮裏,還能和封景淮去過不一樣的生活。 隻有兩個人,沒人再逼封景淮娶妻,他不需要再處理政務,可以每天,時時刻刻陪著自己。 “我想。”白絮回答:“特別想,就我們倆,一輩子在一起。” “好,給我兩年的時間,我答應你,和你一起離開。” 封景淮這幾日一直在想,怎麽才能做好天下君主的同時,保護好白絮。最後發現,隻要自己還是大燕的王,就不能單純的麵對心中的感情。 白絮和大燕,從一開始就隻能選擇一個。 封景淮想選白絮。 天下的君主誰都能做,可能陪著白絮的日子,隻剩下短短幾十年。 看到白絮不開心,封景淮頓時覺得,自己這個君主當得並不開心。 “嗯!”今日的種種擔心都被封景淮這個決定衝淡,白絮如今心裏想的,都是同封景淮一起離開王宮,去過隻有兩個人的生活。 這可比把阿淮藏起來好。 “阿淮。”白絮重新鑽回他懷裏,拉著他的手放在胸口:“我真的,特別喜歡你,我感覺,你現在就住在這裏。” 封景淮滿心的愛憐,稍有猶豫的心裏,家國天下已經被兒女情長擠到了九霄雲外,再回不來。 有了合適的繼承人,就算是放棄王位,那群老家夥又能說什麽? 可封景淮卻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不知不覺中,算漏了一個人。 立春當日,宮裏要宴請群臣,提前半個月就要開始忙碌。如今後宮沒有嬪妃,這些事情自然落在了太後的頭上。太後年邁,一個人無暇顧及,於是從各大臣府中找了些夫人和適齡婚嫁的姑娘進宮幫忙。 言憐得太後喜歡,這些人裏自然有她,白絮往福寧宮跑的時候,又見了言憐幾次。 拋開一切,言憐算是白絮見過的女子裏,長得最好的。看上去溫柔乖巧、也不太愛說話,臉上時時帶著笑意,確實任誰看了都喜歡。 封景淮有沒有見過她,會不會也覺得她很好? 不想了,不能想這件事,想了會難過,封景淮都已經答應了一起離開這裏,他以後都不會和言憐成親的。 得了封景淮的保證,就算是天天看見言憐,也無所謂。 白絮發現,不知不覺中,封景淮似乎成了自己的全部,每天想的是他,麵對的是他,未來的日子裏,似乎也隻有他。 以前書裏所說的那些情愛道理,突然間豁然開朗。 確實,喜歡一個人,會為他擔心,為他心疼,會患得患失,還會嫉妒。 時時刻刻,都想揣摩對方的心意,想知道他心中所想。 說是不去深思,白絮還是悄悄問了楚陽,封景淮是不是見過言憐,得到的答案是沒有,畫像裏的那些人,除了在宮宴上見過的,封景淮從未單獨召見過任何人。 白絮整個人飄飄欲仙,心裏不住想:阿淮隻認真看過我一個人。 宮宴當日,白絮在屋裏換了好幾套衣服,都不滿意,想著宴席上全是各家帶來企圖讓封景淮看看的女子,不免想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 換了五六套衣服之後,白絮看著鏡子裏花裏胡哨的自己,有些別扭的扯著衣擺;“我又不是女子。” 最後白絮穿了束發時候封景淮送的那身衣服去宮宴。 大殿兩邊已經坐滿了人,白絮一走進去,就看到言憐坐在太後旁邊,正在給太後斟酒,兩人相談甚歡,言憐不時還往封景淮身上瞟去。 白絮心情瞬間不好了,被小太監帶著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後嘟著嘴,哀怨的盯著封景淮空著一邊的座位。 【作者有話說:這幾天忙著搞新文封麵,愁死我了。從今天開始,恢複日更,每天一章2000+,不會再拖了。】第五十一章 身份暴露 眾目睽睽之下,白絮也不能怎麽樣,隻好哀怨地端起麵前的茶慢慢抿著。 太後可以把言憐招到身邊陪著,阿淮卻不能將自己叫過去。 開席的時候封景淮說了什麽白絮一個字沒聽進去,一直往言憐那邊瞟,每每看見她的笑臉,心中就覺得氣悶。 手裏的茶不知不覺已經喝了一杯,舞跳過一輪,言憐不知和太後說了句什麽,站起來從側邊離開了大殿。 白絮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過了一刻鍾,殿上的幾個舞姬退下之後,言憐換了一身紅衣進殿,身後還跟了一個抱琴的樂師。 樂師擺好琴,言憐望著主位上的封景淮笑了笑,隨著樂聲起舞。 一襲紅衣配上妖冶的舞姿,殿上一時間連杯碟碰撞的聲音都聽不見,隻有樂聲和言憐不時甩袖的聲音。 言憐身姿妙曼,一支舞跳得活色生香,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白絮心裏的那股悶氣不知怎麽的,瞬間變成了一股熱火,順著胸口往上躥。 心慌,渾身上下猶如被什麽東西咬噬一般,又酥又麻,異樣的感覺排山倒海一般襲來,隨即白絮隻覺得頭疼欲裂。 這種感覺實在難受,白絮想要站起來,不想撐著桌子還沒起來,就感覺耳朵從頭頂冒了出來。 最後一聲樂聲落下,言憐朝白絮這邊看過來,其他人也跟不約而同著看向白絮,入眼的就是一個長著獸耳的人。 殿內瞬間亂成了一鍋粥,朝臣和宮人爭前恐後朝外跑。 白絮耳邊嗡嗡作響,終於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張口還沒說出一個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絮兒!”封景淮來不及多想,大步跑到白絮麵前卻沒有接住他。 殿內因為封景淮的動作再次寂靜無聲,封景淮掃了一眼還留在殿內的人,抱起白絮離開。 一切來得太突然,封景淮一點準備都沒有,將白絮抱進緊挨著的乾陽宮之後愣了片刻,才讓楚陽去找魏巡和竹嶼,隨即又派人去了福寧殿。 白絮在宮宴上忽然露出耳朵,最受驚的,應該是太後。 白絮早就能控製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今天這種時候,怎麽會突然露出來? 在殿上,封景淮也一直悄悄往白絮那邊看,記憶中他隻喝了兩杯茶,桌上的東西一樣也沒吃。 竹嶼比魏巡先到,被楚陽帶到床邊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瞬間捂住了鼻子。 “快看看他怎麽了?”封景淮起身給竹嶼讓出位子。 竹嶼沒看白絮,直接問:“他今天吃什麽了?” “午間和我一起用的飯,吃了些瘦肉粥。”封景淮想了想回答;“剛剛在宣和殿喝了兩杯茶。” “去讓人將茶杯拿來。”竹嶼說:“他不是病了,應該是吃了葛花。” “葛花?” 葛花不是單指某一種藥材,而是捉妖師常用的藥丸,由多種藥材提煉而成,可以讓妖族現出原形。妖吃了葛花之後身上會有一種香味,隻有同族和捉妖師能聞出來。 怪不得竹嶼如此肯定。 楚陽將殿上白絮用過的茶杯收了回來,竹嶼聞過之後,皺眉將茶杯放回桌上:“確實是葛花,用的量不算重,等半個時辰藥性退了,他就能醒過來。” 床上沉睡的白絮除了沒有醒,看上去確實沒什麽大礙,封景淮望了一眼茶杯,又瞥了一眼竹嶼耳後冒出的鱗片,吩咐楚陽:“去查今日宣和殿當值的宮人。” “是。” 今天宮宴人多,臨時調去宣和殿的宮人不少,要一一排查需要時間,可還沒有一刻鍾,楚陽就回來了。 封景淮正給白絮擦臉,楚陽隔著屏風在外間說:“王上,從娥皇宮臨時調去的一名宮女自縊了,今日就是她和另外幾名宮女一起侍奉的茶水。” “問過其她人了?”封景淮從裏間出來,眼神冰冷。 楚陽從沒見過他這樣生氣,有些心顫:“問過了,其他人倒是沒有發現她有什麽不妥,但小公子的茶水,正好就是由她負責。” “拖出宮去,扔進亂葬崗,不準葬。” 楚陽不敢說話,正準備按封景淮說的做,外麵有人高聲喊:“臣高頌求見王上。” “去和他說本王不舒服,不見。”封景淮轉身回內間,繼續照顧還昏睡在床上的白絮。 楚陽在原地跪了片刻,才起身出去,把門關上。 外麵,國監領頭帶著六部尚書跪在石階下,一副誓死進諫的勢頭。 “國監,回去吧,王上身體不適,誰也不見。” 高頌挺直身體,又高聲喊道:“王上,請聽臣等進諫!” 楚陽倍感為難,卻又不能得罪,隻好再勸他:“高大人,回去吧,王上的脾氣各位大人都知道,你們就算再跪下去,也無用。” “楚先生的意思是,王上打算護著那隻妖,把他留在身邊?”高頌也是急了,說話沒有過心,說完才知不妥,低下了頭。 “高大人慎言。”楚陽回頭示意門邊的兩個小太監守著門,自己對跪著的朝臣行過禮,繼續去處理沒處理完的事情。 外麵雖然已經立春,卻還冷,高頌帶人跪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麽,起身說:“各位先行回去,商量好對策,我們再來。” 跪著的朝臣一個接一個離開,之前被派去福寧殿的人才回來,後麵還跟著一個福寧殿的老太監。 “王上。”派去福寧殿的小太監在門外輕聲道:“黃公公來了,太後派他來的。” “進來。” 封景淮沒再出來,又怕吵醒白絮,又說:“輕聲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