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娶了言憐,哪怕對她無心,為了避免流言蜚語,今晚怎麽也要在東宮留宿。 這幾日白絮故意不提這事,就是不想提了讓兩人煩心,反正事情早已沒有回旋的餘地,又何必說出來徒增傷心。 不知不覺中,白絮發現,自己比以前想得多,比以前容易難過。 就好比現在,阿淮明明抱著自己,還是會感覺難過。 “你快去吧。”白絮轉身推開他:“我去找竹嶼。” 封景淮被推開,愣了片刻,白絮已經跑出門去找竹嶼了。 今日封後大典,朝中休沐,本來竹嶼也是休息的,卻硬被白絮從床上拖了起來。 “竹嶼,你快起來吧,陪我說會兒話,我現在心裏很亂!” 竹嶼唯一的愛好就是睡懶覺,早早被白絮拉起來,整個人都很焦躁,揉著額角問他:“你自己同意封後,現在又煩什麽?” “我是同意了,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我卻又覺得難受。” “難受才是對的,說明你是真的喜歡他。” “是這樣嗎?”白絮在床邊席地坐下,靠著床:“我現在,或許真的明白,什麽是喜歡了。和書裏寫的,和你們說的,都不一樣。在一起有多快樂,多幸福,我都感受不到,我隻是,想不顧一切留在他身邊。也希望……,他能遵守諾言,不要喜歡上別人。” “他不是那樣三心二意的人。” “我知道,可心裏還是難受,我之前說過,要和他成親,可如今和他成親的卻不是我。” “這倒是不像你一貫的風格。”竹嶼笑起來:“你一貫沒心沒肺,如今倒是多愁善感起來。” “或許就像人家說的,人總是會變的。” 竹嶼知道他心裏難受,心尖上的人和別人成婚,怎麽能不難受,便換了個姿勢靠在床上和他隨意聊著。 外麵開始奏樂,喜慶一片,當真是普天同慶。這幾日宮裏四處布置得一片通紅,就連毓秀宮也掛上了紅燈籠。正陽宮的那場火燒得正好,重建之後正好將簾幔也換成了紅色。 此時的封景淮,應該正在宣和殿等他的王後,然後一起祭祀,再回正陽宮祈福,最後回到東宮洞房花燭。 白絮越想越難過,和竹嶼也聊不下去了,抱著膝蓋哭了起來。 喜歡的兩個人,為什麽要憑添那麽多波折,明明那麽喜歡阿淮,卻要看著他成婚。 竹嶼找不到合適的方式怎麽安慰他,隻好拍拍他的肩說:“你哭有什麽用,他是為了護著你才同意封後,而你為了留在他身邊,你們已然達成共識,還有什麽好哭的。” “道理我都懂,可就是難過。” 白絮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竹嶼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又陪著他練了會兒幻形,然後陪著他彈琴。 天黑下來,喜樂停了,白絮抬頭看看天色,停了手裏的琴:“我先回去了,阿淮說讓我等他回來。” 竹嶼歎了一聲,揮揮手。 白絮離開竹嶼住的地方,並沒有回毓秀宮,而是直接往正陽宮走。 這會兒祈福應該已經結束了。 走到正陽宮門口,裏麵果然隻剩下幾個收拾的宮人,正殿的紅燭才燒了一半,火苗跳躍顯得孤獨卻依舊喜慶。 這紅燭似乎怎麽也燒不完,正陽宮從今以後,在不屬於自己了。 收拾的人見白絮進來,恭恭敬敬行了禮,其中一個白絮沒見過的宮女卻沒行禮,反倒冷哼一聲,嘲笑道:“什麽小公子,他不過也是王上的人,封後的日子出現在正陽宮,真是不知禮數。” 白絮心裏一緊,隻覺一股氣直衝頭頂,想也沒想,走過去一腳將那人踹飛出去:“宮裏的人都知道我不知禮數,還不喜歡聽別人教訓我。” 宮女被踹出去落在地上,眼裏露出驚訝,沒想到白絮居然敢在正陽宮動手,隨即才哭喊起來。 “哭什麽哭?”白絮居高臨下看著他:“正陽宮我想來就來,我想住在這裏都可以,我要是再聽見有人嘴裏不幹淨,我就撕了她的嘴。” 跪著的人一句話也不敢說,白絮轉身氣衝衝出了門,走到外麵才覺得心裏翻江倒海的難過。 或許,很多人都像她一樣,覺得自己不過是後宮裏的一員,沒什麽特別,如今後宮有了主人,自然有人上趕著要去巴結言憐。 白絮心裏氣,卻又不知道該氣誰。 太後也說:“你既然是王上的人……。” 事已至此,是就是吧,無非就是一個身份,做阿淮的義弟,還是他後宮的人,又有什麽區別,隻要能待在他身邊,又有什麽? “一個言憐而已。”白絮深吸一口氣:“我肯定比他好的。” 往毓秀宮走的路上,白絮想了很多,腦子裏都是曾經聽過的後宮爭寵,隻覺得渾身別扭。 楚陽一直在找白絮,去了竹嶼住的地方得知白絮已經離開,又順著一路找過來,總算是在從正陽宮去毓秀宮的路上遇到了白絮。 “小公子,你去哪兒了,王上已經回到毓秀宮,正等你呢?” “阿淮回來了?!”白絮瞬間覺得渾身一鬆,頹然了一天的心被無邊的喜悅覆蓋。 “回來快半個時辰了。” 白絮拔腿往毓秀宮跑,恨不得立馬見到封景淮。第五十七章 責罰 封景淮已經換了平常的衣服,斜靠在軟塌上看書。 白絮直接跑過去砸進他懷裏,緊緊摟著他的腰:“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 封景淮險些被撞倒,放下書任他在自己懷裏拱:“答應你的事情,我不會食言。” “嗯。”白絮想了想,甕聲甕氣地說:“我在回來的路上想了很多,言憐能做的,我會比她做得好,你別喜歡她。” “我不喜歡她,言憐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沒有你好看,也沒有你可愛,我怎麽會喜歡她?” “你喜歡我是因為我好看、可愛嗎?”白絮覺得這話有些別扭,聽著不太舒服。 “當然是因為你是白絮。”封景淮輕笑著捏他的鼻尖:“逗你的。” 白絮嘟嘴瞪他,隨即又覺得自己太凶了,沒有言憐溫柔,趕緊低下頭重新窩回他懷裏:“後宮和前朝都覺得我和言憐一樣是你的人,那就是吧,我不在乎。我以後會很乖,讓前朝和後宮都找不到我的話說,這樣是不是就不會再有人反對我們?” “你不需要這麽想。”封景淮低頭抵著他的頭頂,心緒被他感染,也覺得難過:“以後我會保護你,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白絮點了點頭,可是心裏清楚,封景淮就算再厲害,也沒辦法掌控全局,總是有人在暗地裏,讓你永遠猜不到他會做什麽。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再讓人抓住把柄。 抱在一起安靜了許久,白絮說:“有些累了,睡吧。” 這一夜睡得都不是很安心,封景淮起身時,白絮也立即就跟著爬起來,頂著迷茫的眼睛穿衣服。 “再睡會兒,還早。” “你不是喜歡之前我給你煮的麵嗎?”白絮搖轉頭對著他笑:“我去給你煮麵,不睡了。” “不用,膳房會準備。”封景淮拉住他,覺得昨晚的話,白絮根本沒聽進去。 “我很快回來。”白絮抽出手臂轉身跑出毓秀宮,全然沒給封景淮再拉住自己的機會。 封景淮望著早已沒有身影的大門,感覺白絮變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樣開心快樂,心裏藏了許多想法,卻不同自己說。 今日不上朝,但封景淮還有許多事要處理。白絮的麵剛端上桌,倆人正準備一起吃,福寧殿派人來,讓白絮去請安。 按規矩,今早後宮所有妃嬪都要去福寧殿請安,見見新封的王後,太後這意思,顯然是把白絮和後宮其它的妃嬪同等對待。 封景淮還沒吃上一口,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同低著頭的白絮說:“你去找竹嶼,福寧殿那邊,我會同母後說。” “不必。”白絮把自己的麵推到一旁放著:“今日不去,明日也總是要去的,我說了,他們覺得我是你的人,那便是,我不在乎。” 封景淮欲言又止,想阻止白絮去福寧殿,可一想,確實不能日日躲著,若是為了白絮同太後爭辯,隻會再起禍端。 高頌說得不錯,如今邊境戰起,大燕朝中不穩,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給敵國可乘之機。 除了白絮,作為大燕君主,肩上還擔著千千萬萬的百姓,哪怕要任性,也不是這個時候。 白絮去了福寧殿,封景淮吃完了白絮做的麵,吩咐楚陽:“把封凜招進宮。” 一切需要從頭計劃,在安排好之前,隻能讓白絮先受著委屈。 白絮倒是不曾想自己會受什麽委屈,大不了聽幾句像昨晚那樣的話,忍忍也就過去了。 福寧殿今天除了太後和言憐,還有許多官眷,包括封凜的母親和祖母也在,白絮一進正殿大門,一排眼睛齊刷刷看了過來。 “見過太後。”白絮規規矩矩跪下行了禮:“見過王後。” 太後沒讓白絮起來,端起茶抿了口,才慢悠悠問:“你不知道今日一早要到福寧殿請安?” “不知道。”白絮回答。 確實是不知道,提前沒有人說,而且白絮從來就沒學過後宮的規矩。 “本宮那日同你說的話,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太後不滿皺眉,下麵坐著的官眷誰也不敢出聲。 言憐倒是用手帕輕輕擦著嘴角的水漬,溫和道:“母後,白絮年紀還小,臣妾以後好好教導就是了,許是王上不舍得讓他早起。” 這話一出,下麵頓時一陣尷尬的咳嗽聲。 太後抬了抬手讓言憐別說話,又問:“昨晚你還去正陽宮,打了東宮調去幫忙祈福的宮女?” “她亂說話,我一時沒忍住,就動了手,我知道錯了。” “隻是知錯就行?”太後反笑著問:“王上和先王都以仁治國,你身為後宮嬪妃,隨意打罵宮女,傳出去成何體統?” 看來今早是不能好過了,白絮沒接話,低頭擰緊自己的衣擺跪著。 “連本宮的話都可以不回,你真是放任壞了,毫無禮數!” “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謹尊宮規。”白絮實在想不明白,向來喜歡自己的太後為什麽突然變了,變得如此刻薄,咄咄逼人。 “哪怕是你知道錯了,此事也不能就這樣揭過。”太後看了看言憐:“封後大典,你私自前往王上寢殿,打罵宮女,今日又不守禮數,哪怕本宮再疼你,也不能枉顧宮規,你去門外跪著,跪到本宮叫你為止。” 白絮心揪在一起,委屈不言而喻,抬頭看了一眼太後,起身去了門外。 這麽多年,身邊的人重話都沒說過一句,唯一一次被封景淮罰,都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白絮在門前跪下,心裏的怒氣衝得渾身一陣陣發緊,眼中爬上血絲,卻還是固執的咬著牙,一言不發。 這個時候若是再出錯,隻會一錯再錯。事情發展到現在,不能再生變故了。 白絮就這麽跪著,聽著裏麵官眷和言憐談笑,眼中逐漸浮現出恨意。 既然是東宮派去的宮女,必定是找言憐告狀了,然後言憐又故意說給了太後聽。 跪了不知道多久,言憐端著茶從裏麵出來,蹲在白絮麵前將茶遞過去,麵上依舊和藹地笑著:“喝點水,別跪暈了。” “我不要。”白絮扭開頭。 “這麽多人看著呢,你確定不要?” 白絮滿心怨懟,卻隻能伸手接過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