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金媒人還沒走遠,就擱村頭和人嘮嗑。


    很快就跟著徐香草回了唐家。


    從金媒人口中得知這個曹記酒樓的少東家不是曹通後,唐文風放了心。


    雖然對這個四姐沒什麽感情,可到底這輩子做了一場姐弟,還是不願她跳進火坑的。


    金媒人拿了唐玉惠的八字回去,找人算了她和曹記酒樓少東家的八字,得了大吉後,兩家坐在一起定下了婚期。


    曹父曹母雖然有些高傲做派,但總的來說還算尊重。


    婚期是征詢過苗桂花和唐成河的同意後才定的,在四月二十八。


    下聘這天,曹記酒樓少東家曹文彬隨父母一同來了唐家。


    原本還有些不滿的苗桂花見他文質彬彬,談吐得體後,也沒了意見。


    唐玉惠更是羞紅了臉,滿意的不得了。


    曹家聘禮下的重,一共十二抬。


    紮著紅綢花的箱子被挑夫一台一台從馬車上抬下來,挑進唐家。


    圍在外頭看熱鬧的村裏人哪見過這種陣仗,一個個看的咋舌。有那和唐家不對付的,是羨慕的眼睛都紅了。


    尤其是在箱子打開後,看見露出來的金銀首飾,綾羅綢緞。那更是嫉妒的酸氣直冒,恨不得嫁出去的是自己家的閨女。


    聘禮下完,曹家就要回縣城裏,為幾個月後的昏禮做準備。


    唐玉惠抿了抿唇,頂著一張羞紅的清麗麵龐,將一個花樣精致的荷包塞進曹文彬手裏,轉身躲回了屋裏。


    曹文彬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荷包,怔愣過後,笑了笑,抬腳走了。


    曹家人走後,苗桂花看著擺滿了堂屋的聘禮,沒覺得高興,漲臉,隻覺得頭大。


    曹家給這麽多聘禮,他們唐家就得回差不多的嫁妝。


    這一套置辦下來,少說得幾十兩銀子。


    苗桂花將躲進屋的唐玉惠叫出來,和她商量:“你也知道家裏什麽情況,曹家送來的這些金銀首飾,你原封不動的帶回去,其餘的娘給你置辦新的,如何?”


    唐玉惠掐著手心:“可是沒有新首飾,豈不是要被看輕了。”


    到時候打開箱子,看見的還是曹家送來的這些,她哪抬得起頭。


    苗桂花直直盯著她看了好半晌,揮手讓她先回屋。


    等她一走,苗桂花就歎氣:“慧姐兒心越發大了。”


    唐成河抽著煙不說話。


    老四是第一個女兒,從小就生的好,又乖又聽話。他和老妻都舍不得她吃苦。農忙的時候,也幾乎沒讓她下過地。沒想到養出來這麽一副嬌慣性子。


    被五哥推了下,唐文風開口:“置辦吧,打一套頭麵,再添兩匹布和幾身新衣。”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抬頭盯著他。


    苗桂花遲疑:“這一套置辦下來,得上百兩銀子。”一套完整的頭麵可是不便宜的。


    唐文風笑著說:“姑娘家一輩子就嫁這麽一次,風風光光的好。”


    他看向唐玉蓮:“八妹今後嫁人也按照四姐的嫁妝置辦。”


    唐玉蓮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小聲說:“我還早著呢,七哥莫開我玩笑。”


    “得,反正錢是你掙的,你都這麽說了,娘就這麽辦。”苗桂花話裏帶著警告,“老大老二,你們別覺得我這個做娘的偏心。家裏以前什麽樣你們都再清楚不過。現在日子之所以好過了,那是你們七弟清醒過來後想法子賺的。”


    唐文光很無奈:“娘,我是什麽樣的人,您還不知道嗎?”


    唐文宗也跟著開口:“莊戶人家結親都是二三兩銀子。這曹家富貴,送了十二抬聘禮,咱家要是不添置,四妹嫁過去會被人看輕的。道理我們都懂。”


    “你們知道就好。”苗桂花起身,招手讓唐文風和她進屋。


    唐成河想了想,將煙槍滅了,跟著進去。


    屋裏,苗桂花愁眉不展。


    “老七,你放在娘這兒的錢......”


    唐文風安慰她:“銀子掙來就是花的,放那兒又不能生出小銀子。四姐嫁的好,今後您也不用擔心她能不能吃得起飯。”


    村裏有一戶的女兒嫁的人家雖說住的青磚大瓦房,可家裏還有好幾個兄弟一起過日子。主家的婆母攥錢攥得緊,跟看眼珠子似的,摳搜的很。整日裏吃糠咽菜,喝的粥清的都能照見人影。一家子餓的是麵黃肌瘦。


    前些日子做娘的實在看不下去閨女受苦,鬧上門去讓二人和離,又給女兒另找了個婆家。這一個婆家雖然隻有兩間半的泥坯房,可好歹不會在吃食上摳成這副德行。


    聽他這麽一說,苗桂花也想起來了這家人,長歎一聲:“兒女都是債啊。”


    既然決定要打頭麵,就得提前去縣裏的珠寶鋪子定下來。免得到時候時間太趕。


    第二日,苗桂花和唐成河,還有唐文風一道去了縣城。


    唐文風讓苗桂花和唐成河在珠寶鋪子裏和掌櫃的商量花樣,他則轉去了崔家。


    門房認識他,說了聲稍候,便一溜小跑進去了。


    人未至聲先聞。


    “好小子,你怎麽來了?”


    唐文風剛要開口,一抬頭瞧見崔鴻身後那人,愣了。


    “誒,看什麽呢?”崔鴻快步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梁連眯著眼打量了他兩眼,拉長調子喔了聲:“是你啊。”


    崔鴻看看他又看看梁連:“你們倆認識?”


    崔鴻指了下唐文風:“你不是一直追問我那個果子是誰想出來的嗎?喏,就他。”


    崔鴻驚訝:“你竟然不先不告訴我,還是不是朋友了?”


    梁連:“......”你關注的重點是不是有一點點偏?


    唐文風攤手:“那時候我們好像還不認識。”


    崔鴻想了想,好像是。


    他用力拍了他唐文風的肩膀:“你這小子的腦瓜子到底是怎麽長的?裝那麽多稀奇古怪的點子。”


    “就隨便長的。”唐文風嘴角微微勾起。


    看出他的得瑟,崔鴻無語地按了他腦袋一下。


    唐文風很鬱悶,等著吧,再等幾年,等我長高了,看你們按我頭還按的這麽順手。


    “你怎麽想著來找我了?”


    “差點忘了正事。”唐文風扶了扶頭上的帽子,“我想和你打聽個人。”


    “誰?”


    “曹文彬。”


    崔鴻扭頭看梁連。這裏不是京城,他可不熟悉,還得問這條“地頭蛇”。


    梁連見他和崔鴻關係好,收起怠慢的心:“可是曹記酒樓的少東家?”


    唐文風點頭。


    “人還行。你問他做什麽?”


    唐文風道:“曹家來我家下聘,要迎娶我四姐。”本來他沒想再多事的,可想到都來縣裏了,問問總歸是好的。


    誰知道聽完他的話,梁連表情瞬間古怪起來。


    崔鴻皺了下眉:“你要知道什麽,別做隱瞞。”


    梁連道:“進裏頭說,這事不好宣揚。”


    待坐到花廳後,梁連一句話把唐文風和崔鴻都震住了。


    “那曹文彬是個天閹。”


    “你說什麽?!”


    梁連:“這事知道的人少。我之所以知曉,是我一個庶妹嫁給了曹文彬的堂兄。”


    “這事千真萬確。”他看著唐文風,“我是看你和崔鴻交好,才告知與你。”


    唐文風隻覺得腦瓜子嗡嗡作響。幸好自己多事來問了一嘴,要不然他四姐這輩子怕是都爬不出火坑。


    他騰的起身:“先告辭了。”


    崔鴻忙道:“有什麽需要盡管來找我。”


    唐文風擺擺手,快步離開。


    珠寶鋪子這邊,苗桂花和唐成河剛交了定錢,準備去縣城門口等小兒子,哪知道就看見他匆匆而來。


    “你這是怎麽了?誰招你不高興了?”苗桂花看他臉色不好。


    唐文風沒想到自己還是慢了一步,回頭看了眼珠寶鋪子,他搖搖頭:“回家再說。”


    回到家,三人就進了屋子。


    沒一會兒,外頭的徐香草等人就聽見苗桂花和唐成河屋裏傳出勃然大怒的聲音。


    下一刻,門打開,唐文風出來把唐玉惠叫了進去。


    “爹娘這是怎麽了?出門的時候不還高高興興的嗎?”唐玉蓮疑惑。


    “咱們別操那麽多心。”徐香草拎著籃子,“我要去山腳挖點野蒜,你去嗎?”


    唐玉蓮點頭:“去。”


    “老五,看著點家裏的孩子。”徐香草叮囑。


    唐文祖點頭:“放心吧,大嫂。”


    等到她倆一走,唐文祖讓幾個小的乖乖在院子裏玩,別跑出去,他自個兒悄摸摸摸到爹娘屋子外頭,將耳朵緊緊貼在牆上。


    屋裏,聽聞曹文彬是個天閹後,唐玉惠是一臉不敢置信。


    “老七,你沒騙我?”


    唐文風:“我至於拿這種事騙你嗎?”


    苗桂花看著搖搖欲墜的女兒,心疼道:“幸好還沒成親,悔了婚就算傷了名聲,也比你嫁過去守活寡的強。”


    聽見悔婚二字,唐玉惠眼神突然一變:“不!不能悔婚!”


    苗桂花傻了:“為什麽?”


    唐玉惠搖著頭:“若是悔婚,外頭的人怎麽看我?他們定會說是曹家人看不上我。先前有多羨慕嫉妒我,過後就會有多幸災樂禍。我不要!”


    苗桂花真是要被她氣死了:“是外頭人說嘴重要,還是你的一輩子重要?你這丫頭怎麽拎不清輕重?”


    唐玉惠抹了抹眼淚:“我就是拎得清,我才更要嫁。這婚絕不能悔!”她咬牙,“我絕對不要成為別人嘴裏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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