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回去就病了?”陸城試探。村長一愣:“這倒不清楚,一找到人,車就接走了,唉,也是我們疏忽了。”“聽說這邊有個顓頊廟,我們打算去看看。”“……”村長有點迷茫,半天才想起來,“看我,我老糊塗了,是有這廟,在半山那,好些人了,都敗了。那廟也沒什麽看頭,你們還不如在村裏頭轉轉呢。”“反正沒事幹,到處看看。”陸城不接茬。村長笑:“也中。先去咱家吃飯,我家老婆菜做得還可以,大飯店比不上,比一般人家強點。”他一把年紀,死拉活拽拉陸城和班顧去他家吃飯。陸城順水推舟,牽了班顧去村長家,走了一半,忽然問:“村長,你們這邊供的是魚婦?”村長腳步一頓:“魚婦是啥玩意兒?”第68章 “這是魚女。”老村長指著自家門口的供奉笑眯眯的,“我們這莊子後頭不是有一處水潭?有個傳說,說這個水裏住著魚女,能助人捱過荒年。”老村長十分坦蕩,說得頗為虔誠。陸城:“是莊子裏獨有的傳說?”“對,可不就我們莊子裏有,別的地方也沒有水潭。”老村長有些得意,“我們莊子是個好地方啊,山清水秀,這水潭更靈性,水清又甜,有神女住著的關係。”班顧看著村長門口掛著的魚女,用木頭雕著的一個你,怎麽看怎麽就是個魚婦,不過是ps版的,魚身鮮活,女身優美,比起陸場畫過的僵屍魚喪屍女,簡直是開了十級美顏:“那你們見過魚女嗎?幫你們度地災年?”老村長一愣,老臉上有些掛不住,這少年長得挺好看,說話怎麽跟拔刀子似得,直問到人臉上:“這是祖宗留下的說法,據說好幾千年呢,這能留下幾千年的,肯定有它的道理。”陸城問:“於家老宅也供奉魚女?”老村長又是一愣:“你這麽說我還真沒留意,他們也不住莊子裏頭,宅子都是空著的,請了了村裏的人,三不五時去撣撣灰,開開窗透透活氣。大許是沒有供著吧,得有人才能供靈,初一十五也得有人上柱香。”他答後,又不解反問,“你們問這幹嘛?”陸城笑笑:“隨口問問。”他漫不經心,“以前沒見於家供魚女,有點好奇。”老村長嘴角往下微微一撇:“我們莊子不是老封建,信啥供啥都可以。但莊子裏頭信這個。 ”言下之意,他們管不了於家信什麽,也不敢管。班顧拿眼睛瞅著老村長,他很不喜歡這個老頭,應該說,他對整個莊子都不大喜歡,從他們進來碰見老村長,一路過來,那些偷著躲著,鬼鬼祟祟偷瞄他們的村民,每個人都像在窺伺著他。還有那株老槐樹,他也覺得不舒服。老村長還在絮絮叨叨地說:“現在是沒啥天災人禍,但這,該信還是得信,真夠遇上不好,臨時燒香頂什麽用?”陸城問:“那魚女靈驗嗎?”老村長頓時不說話了,好半天才說:“遇事才靈驗,我們莊裏啥事沒有,日子過得又好,勞累不著水裏的神靈。”他不願再在這話題上多說,高聲喊,“老婆子,出來出來,人客到了。”院子裏一個衣著幹淨身形豐滿的老大娘笑嗬嗬地出來,一隻手上還拎著一隻褪了一半毛的雞:“快進來快進來,我這雞剛殺一半呢,身上髒,都不好意思見客。快,快,進來坐,嚐嚐我們這自己炒的茶。晚飯我燉隻雞,燒個魚,雞是自家養的走地雞,魚是後頭水潭裏撈的,半點泥腥味都沒有。”陸城忙說:“麻煩了。”“不麻煩不麻煩。”老大娘特熱情,“我們這地方好,就是偏了些,難得見外頭人。”老村長拉陸城和班顧在院子裏坐下,泡了茶,有點感慨:“唉,年輕人都到外頭去了,像我我倆個兒子都在外頭安了家,一年到頭也難回來。我家老婆子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想到孫子。”“於家沒有在這邊投資產業?”陸城問。“可不沒有。”老村長伸手指了指,“我們這莊子在山凹子裏,能發展個啥子?而且,現在不都講究綠水青山嘛。於家也說要保護環境,不好破壞了。我孫子說搞農家樂,這不放屁嗎?這山裏頭大老遠,誰願意開車來。”村長妻子坐那邊殺雞邊笑:“如今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麽好抱怨?別的村啊莊的有出大企業家沒有?少。偏我們莊子出了。別地出的企業家最多也給莊裏修個路,那也是大功德了,可於家愣是給我們每家每戶都修了房子,還帶裝修的。”老村長點頭:“好人必有好報。”陸城還是笑了笑,看班顧不喜歡喝茶,替他將茶喝了。他冷眼相看,於家對莊子裏的回饋有些過於豐厚:“於家對老家感情深厚。”“可不。”老村長直笑,“就是不常來莊裏,前兩年全莊子想一塊請於家吃個飯的什麽的,可惜見不著人。”於家幾乎不回亢莊,顯然對這個地方也多少眷戀,於家的所做所為似乎透著很多的矛盾:“老村長見過老於總沒?”老村長有些茫然,想了半天,然後說:“我好像還真沒見過,於總來過莊子裏,前兩年他們家娃來過,老於總……好像沒來過。不過,我這歲數,記事不行,老於總和我同輩,他年輕時還這世道還不大太平,沒回來過也正常。”“這麽說,老於總不是亢莊人?”“……”老村長似乎對於家的認知也是一塌糊塗,越說越說,隻含含糊糊說,打他有記憶開始莊子裏就有於家,就是於家的子孫都在外漂著。村長的妻子倒是豁達,殺著魚:“不管咋說,根在亢莊呢,不然,也不會給莊裏修路修房子的。再有錢,那錢也了不是大風刮來,能灑給陌生人?”陸城附和點頭:“阿姨說得是。”村長的妻子殺好雞和魚,起身去廚房:“你們坐,你們坐,坐煩了讓老頭子領你們在莊子裏頭轉轉,晚上住一宿,你們放心,咱家被子都是新的,洗了曬了,幹淨呢。睡一宿,明兒再去山裏頭轉轉,有瀑布,有山溪,你們城裏頭就喜歡看這些。”“太麻煩了一些。”陸城說。“不麻煩,半點不麻煩,難得熱鬧呢,再說了,你們是於家的客人,再多事也不麻煩。”村長妻子大樂,說完,大步往廚房走去。陸城溫和卻又不容拒絕道:“我們自己去周邊轉轉,就不牢煩村長了。”老村長本想說什麽,但對著路城微笑又冷淡的臉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這年輕人看著文質彬彬的,卻有著說一不二的氣勢,讓人不敢多看他的眼睛。“那你們小心點。那個顓頊廟在山裏頭,外人不大好找,明兒我再帶你們去。”陸城隨口答應下來,拉了悶悶不樂的班顧出了老村長家的小院。班顧深身都豎著倒刺,亢莊的屋子都很新,留在亢莊的都是老年人,他們衣著古舊,有些還穿著對襟的衣服,梳著發髻,老態龍鍾;再就是一些無所事事的年輕人,不願去外頭打拚,懶死在莊子裏頭,半點精氣神都沒有,叼著煙,刷著手機,死氣沉沉的。整個亢莊,似乎隻有房子又新又有煙火氣,而活著的人卻都是半死不活的,不對,還有那株不知活了多久老不死的古槐。一個地方,該有活氣的沒有活氣,該是死物卻像能活過來。班顧覺得哪哪哪都透著不和諧和不適應。陸城非常擔心班顧的狀態,站在班顧跟前,微微屈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