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顧歪著頭打量了一下:“這半人半魚笑得很討厭。”陰火的幽光,人魚像的笑裏像藏無數的秘密。“你有沒有覺得這人魚像眉眼這一塊眉毛額頭這一塊有幾分眼熟?”陸城問道。“啊?有嗎?”班顧蹲下身,看了半天,搖頭,“沒有。”人魚像眉骨處的線條很像班顧地宮裏的人麵紋鼎,隻不過,人魚像更為精致一點,窄額線眉,透著無序別扭。隻不過,班顧地宮裏的那口鼎上的人麵,被挖去了眼睛,顯得更為怪異而已。“咦?”班顧壓根沒往自己的地宮裏的人麵鼎上想,他從來都是無視那口鼎,當它不存在的。“什麽?”班顧舉起手,讓陸城看手上拿的士力架的包裝紙:“看,新鮮的。”順便還申明,“不是我吃的,我沒買過。”聞起來,還挺香的,可以列入他的購物單裏。“居寅果然進了古墓。”陸城沒有半點的意外。班顧把臉貼到陸城眼前:“你好像覺得他肯定會來。”陸城的眼中遊過一絲狠戾:“他不是一直在引路嗎?”第73章 班顧吹了吹士力架的包裝袋,完全不把居寅放在眼裏,要是遇到了,第一時間把他弄暈再丟出去就好。不管他跑到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從墓門鑽進去,是一間小小的墓室,低、矮、窄,方方正正,空空蕩蕩,磚砌的牆體有一道長長的裂縫,好像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班顧轉了一圈,什麽都沒有,陪葬也好,磚雕也好,全都沒有,甚至連一盞燈都沒有。事死如生,尋常權貴人家的墓葬,都會依墓主生平起居喜好布置長眠之地,廳房、耳房大差不離的都會被搬到地底,通常起居用的器皿也會隨葬入土,伺侯的人也不會少了,從活葬到人俑,總之不能讓墓主少了下人仆役 。刨開權貴人家,稍微富庶的一點的平民百姓,陶盆瓦罐也會擱點在墓中,不像這個墓室,精精光光的。“我就說了,這是個空墓,看,什麽都沒有。”班顧搖搖頭,然後摁死一隻爬過的蟲子,“不過,既然什麽都沒有,應該沒有什麽變異的老鼠。”他摁死的這隻小蟲子就很普通,地裏到底都是。陸城舉起陰燈,看到一道隱蔽的磚牆,繞過去,露出了背後的通道。“又是墓道?”班顧傻了眼,建墓的人是不是屬老鼠的?這麽喜歡挖地道,一挖一長段一挖一長段,不怕墓主天天走這麽多路,累死過去?“可以用飄的。”陸城用陰燈照了照,幽長深遠,兩壁照樣光禿禿的的。“飄著也無聊。”班顧想了下要是自己的地宮到處都是長長的墓道,自己孤單單一個天天在那飄來飄去……又不是走迷宮,死生該多少空虛寂寞,“這座空墓到底是幹什麽的?”就算是衣冠塚,裏頭好歹也要塞點陪葬品,疑塚的話也會布點疑雲,除非是一座因故廢棄的古墓。因為未知的原因,這座奇奇怪怪的墓最終沒有派上用場,空置在那?“這裏……”陸城忽然停下腳步,把陰燈交還給班顧,讓他收好,“拿支火把過來。 ”班顧不明所以,老實地收好陰燈,換了一支火把上來:“我還沾了魚油。”班顧邀功,他墓裏的魚油千年不枯。“幹得好。”陸城毫不吝嗇地誇獎,用打火機點燃火把,桔色的火光立馬驅散陰燈幽藍的陰森,整個墓道一掃陰氣衝天的陰寂靜,取而代之的是溫暖微熱。班顧正要張嘴說話,就見墓道兩壁有什麽緩緩蠕動延伸,繽紛的色彩憑空出現,自動自發爬動著繪製出連綿不絕的巨幅壁畫。“哇哦……”班顧張大嘴,有點羨慕,他的地宮的牆上什麽都沒有。這座簡陋的空墓室,居然有這麽絢爛的壁畫,還是巨幅長篇。嫉妒讓人醜陋,班顧不想承認自己居然輸給一座空墓,瞄一眼陸城,用指頭戳了一下,“我也想要。”“要什麽?壁畫?”陸城問。“長住的地方,還是要裝飾一下的。”班顧義正辭嚴,陸城的畫畫得這麽好,完全可以幫他畫壁畫。“那……你想要畫什麽?”“嗯……”班顧想了一會,計上心頭,“我玩的遊戲怎麽樣?各中怪物古龍。”“……也可以……”吧!陸城有點不確定,“不會感到怪異嗎?”一般墓室裏畫的不是生平記事就是往生極樂的想象圖,畫一堆怪物古龍上去……也行吧,垃圾食品堆一地宮的墓已經很詭異了,不差這一樁。要求得到滿足的班顧美滋滋地去看墓道的壁畫,這些顏料不知道摻了什麽,不但能光感,還禁受住了歲月的流逝。壁畫的筆觸優美,線條流暢,看畫風也接近唐宋之時,畫的內容似是記敘事記。開頭畫的是盤古開天辟地、女媧造人……到炎黃二帝大戰……再到堯舜禹之期……班顧在一幅畫前停下腳步,這裏畫的是禹的父親鯀為治水,盜了息壤。“這裏畫的息壤指的是顓頊的墓土。”陸城站在他身邊說道,這中上古史兼帶神話傳說的,一般都會把息壤描繪成能不斷生長的神土,可這座古墓裏的壁畫,明指息壤是鯀掘了顓頊安息之地的土壤。“這裏,出現了魚婦。”陸城指著洶湧的水流中出現的魚背。班顧看著支起的魚鰭,厭惡地說:“也許隻是水中的魚怪。”陸城拉著他的手,將火把再稍微靠近點壁畫,火光之中,壁畫的顏色又鮮豔了幾分,接下來幾篇畫中,魚婦不再出現,轉而畫起戰爭遷移……故事似乎在慢慢進入正題。果然下麵的畫,內容更加具體,著墨更加豐富,畫著一支遊民曆經艱險避世到一片山穀之中。這裏青山綠水,鳥語花香,一群人在這裏定居下來,開始安居樂業、繁衍子孫,慢慢發展成為一個小國。外麵依然一片戰火紛飛,小國雖然避過了人禍,卻沒有逃過天災,一場瘟疫襲擊這個安逸的小國,男女老少開始因病死去。小國的王盡力地救助萬民,築起了高台,讓祭司向天祈禱,然而這些都是無用功。班顧的指尖劃出高台上寬衣博帶的祭司,他看不清他的麵目,隻看到他站在高台上高舉著雙手,微抬著臉,就算不見眉目,也依然能感到他的虔誠與悲憫。“班顧。”陸城牢牢地握住他的手,骨質冰冷的觸感。“我……”班顧盯著壁畫,“這個小國,是我的……”他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但是,他有一中熟悉感,他知道這上麵的畫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個無名的空墓,和他有關?為什麽會和他有關係?這個墓最多隻有千年,而他,死了絕不止這個年頭。“我們再看看。”陸城溫聲說。班顧勉強一笑,有片刻的茫然,他的前世和他應該再無關係的,他已經死了,任何不幸快樂都隨之湮滅。他在地底,化土腐朽……不,他在地底,換了一個物種,連人都不是了。他身為人的部分,應該再和他沒有一絲的牽連。但他還是覺得難受,有些不甘哀怨,冰冷入骨,讓他經生死化白骨,依然不能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