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到了這會兒,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些他自認為為國為民的考量,落在氣急了的寧逸耳中,俱是些無用之言。


    寧逸的一腔怒火盡數朝著他去了。


    秦威也不是傻子,眼瞅著上位的寧逸好半天不說話,他就發現自己說錯了。


    終究,還是槍打了出頭鳥。


    很不幸的是,他就是那隻出頭鳥。


    他不是沒為自己考慮過,正是因為他考慮過權衡利弊後,拚寫頭上的烏紗不要,也想為災民們爭取一線生機。


    或者更準確點說,他在賭,賭上位的寧逸還有一點良心在。


    而現在看來,他賭錯了啊。


    他們的皇帝陛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私自利的家夥啊!


    秦威搖頭苦笑,終是他奢望太過了啊!


    閣老重臣的肺腑之言都能被毫不留情的當堂駁回,他憑什麽認為自己的意見能得采納?


    剛愎自用、自私自利的皇帝陛下豈能允許他秦威的出言冒犯?


    畢竟,在官場混久了,又有幾個能保持初心呢?


    就算是秦威,也不能免俗。


    所以,當寧逸的眼神變得冷漠時,秦威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衝動可能已經給自己惹來了麻煩。


    但是,事已至此,後悔已晚。


    他隻能默默地低下頭,等待著寧逸的發落。


    而寧逸則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知道,秦威的話雖然有些刺耳,但卻是實打實的為了災民考慮。


    與讓他拿私庫銀錢貼補相比,秦威薅的是世家大族的羊毛。


    他該同意才對,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平日裏一個個背後對他諸多不屑,如今到了用銀錢的時候,就一個個來他跟前念叨。


    怎麽的?


    合著就他們悲天憫人、愛民如子了不成?


    想到這裏,寧逸深吸口氣,緩緩地開口道。


    “秦威,你所說之事暫且擱下,待朕回去後再行定奪!”


    說完,他便起身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秦威和朝臣們。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總管太監洪福聲音響起,朝罷了。


    災民安置一事,自此無疾而終,獨留秦威一人暗自神傷。


    他不知道,寧逸說的稍後再定究竟是何意思。


    但不管怎樣,他已經做出了選擇,至於結果如何,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畢竟,決定權不在他手中,他也無法左右事情的發展走向。


    隻有上位的寧逸能拍板,那今日的一切都能輕輕揭了過去。


    到那時,就算真的得罪了那些世家大族的人,也隻有他秦威一個人而已。


    對於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來說,並不會有什麽損失。


    偌大的京都遍地都是世家權貴,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今天所說的話會得罪多少人呢?


    可是,他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官員,沒有任何背景和後台,如果不趁著這個機會表達自己的意見,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所以,他還是決定站出來說話。


    即使這樣做可能會讓他失去一些東西,但如果能夠得到皇帝陛下的認可,他也不求未來的仕途一片坦途,隻求能給普通老百姓做些實事。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一定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為民做主的父母官。


    今日之後,他的處境可就艱難了啊。


    以後的他,就同那風箱裏的老鼠一般,兩頭受堵。


    誰看他不爽了,都能拿他來撒撒氣。


    即便如此,京都內外的災民他還得盡力去安撫著。


    若是放任他們繼續餓著,等到沒了吃食的時候,為了一口活命的吃食,打家劫舍、殺人越貨更是不在話下。


    真餓瘋了,京都還有治安可言嗎?


    就衝著京都各家平日那招搖的勁兒,惹人眼紅的一定是他們。


    其中最最讓他憂心的還得是那些子平日裏自詡善良乖巧的女眷們,一旦讓她們知道了京都來了災民的消息,就看著吧,不輪番上場來秀一波的話,他秦威兩個字倒過來寫!


    流民是好相與的嗎?


    當然不是!


    沒什麽社會經驗的深閨女眷們,遇上了流民們,有那警戒心的,或許拿些自己的私房銀子出來,支個賑災攤子,日日煮些薄粥讓來往的災民們果腹,勉強撐到來年春天。


    興許到時候還真能為自己贏得一些好名聲。


    像這般幹了點實事,也救了人命的人家,賺些名聲也沒什麽。


    怕就怕遇到那種拎不清的閨中小姐,大庭廣眾之下舍了銀錢和吃食,不僅沒得到流民的歡喜,更有甚者會給自己和家族引來滅頂之災。


    這樣的事前幾日就發生過一次,那個慘樣,他至今想起來都膽寒。


    說起被害的那一家子,也是從遠地逃荒過來的。


    一大家子許是都沒怎麽在外行走過,念在一路逃荒的交情在,進了京都準備投奔親戚的時候,那家的小姐見著流民可憐,一時心軟把他們隨身攜帶的一大半糧食給了同他們一路同行的幾個災民。


    此舉惹得後加入他們隊伍的大部分災民不滿,一擁而上,硬生生在鬧市區發生了搶奪踩踏事件。


    待得京兆尹的捕快趕到現場時,那家馬車裏的糧食和細軟等稍稍值錢一點的東西已經被一搶而空了。


    除此之外,一大家子穿在身上禦寒的衣物也盡數被流民扒了去,隻給一大家子留了身貼身的褻衣。


    冰天雪地裏一大家子被凍個半死不算, 家中女眷還被人趁機手頭占了便宜,大庭廣眾之下衣衫不整的失了清白。


    特別是那家的小姐,才剛及笄,原想著來了京都投奔親戚,借著親戚家的勢力好好相看相看。


    這衣物一扒,怕是都得泡湯。


    那家小姐也是個烈性子,竟當街來了個以死明誌。


    萬幸的是,被恰好趕到的捕快及時救了回來。


    據說,到了今日那家的小姐已經越發的神誌不清起來。


    吃一塹長一智,這幾日他私掏腰包著補貼,讓手下的捕快連軸轉著加強街道上的巡邏。


    一旦發生流民傷人事件,巡邏的捕快可以就地處決,以正視聽。


    明麵上,京都尚且還在他能控製的範圍內。


    可實際上了……


    這是沒出什麽大事,一旦有事發生,特別是涉及到京都有權有勢的人家,出事了,背鍋的人還得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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