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那顆還在蠕動著的人頭,似乎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正要把司楠踹醒,司宣陽那邊的被子卻被突然間掀開,鬱森眯著眼睛,看著司宣陽鎮定自若地從枕頭下摸出一根紅蠟燭,下床放到燭台裏,再拿出之前在房間裏找到的火折子,打開輕輕一吹,火星子亮起來,利落地將蠟燭點燃。暖色的光驟然亮起,連月光都變得不那麽顯眼了。濃稠的黑暗中,這仿佛就是唯一的光源。司宣陽麵對著門口,站著沒動,鬱森有些急,從他這裏的視線望過去,門口那顆毛絨絨的人頭完全被司宣陽給擋住了,什麽情況都看不見。可他又不敢在這時候開口或是有其他動作,生怕驚到那顆來路不明的頭,急得直上火。過了大約七八秒的時間,鬱森甚至覺得是過了七八分鍾,才看到司宣陽的身影晃了晃,抬腳往門口走。鬱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緊攥著床單。司宣陽輕輕地把門關上,重新插上門栓。......鬱森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坐起身,遲疑地喊他:“......陽陽?”司宣陽轉過身看著他,麵色如常:“快睡吧,沒事了,它已經走了。”鬱森盯著他的眼睛,慢慢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我還以為那顆頭上你身了,嚇我一跳。”司宣陽失笑:“人頭怎麽可能上身?”“那也說不定嘛,也可能是看你不好惹就跑了......”鬱森一邊說著,一邊踢了兩腳司楠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不像你哥,睡得跟豬一樣。”順手還拍打幾下蓬鬆的被褥。司宣陽安靜地看他逗弄著司楠,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垂著眼,沉默地走回床鋪。一簇小小的燭火在屋子裏靜靜搖晃著,顯得有些寂寞。被窩裏的司楠被鬱森弄得嘟囔著罵了幾句,翻個身,朝著司宣陽那邊拱,繼續睡過去。鬱森氣極反笑:“你還真他媽是當旅遊來了!”頓了頓,他重新躺下,仰麵對著空氣小聲地問:“你剛剛也沒睡著?”司宣陽知道是在問他,下意識地點頭,又反應過來鬱森應該看不到,才輕聲說了句:“嗯。”“為什麽睡不著?你在想什麽呢?”鬱森又問。司宣陽的眼睛在燭火的晃蕩下忽明忽暗,身邊司楠近在咫尺的呼吸聲讓他心煩,胸口悶著一股氣,憋著難受,發出來又覺得矯情,好像自己多在意似的,可要是真的問起,他又說不出真正在意的到底是什麽。又或者,是他自己根本不敢去細想真正在意的東西。‘跟你有什麽關係啊’他很想把這句話說出口,還是用他一貫的不耐煩語調,鬱森也是個有脾氣的人,絕對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大概這樣說了之後,他就永遠不用再糾結這些事了。他能夠回到從前的狀態,暴躁不耐煩卻又能幹淨利落地處理一切事情。可話到嘴邊,就像那股氣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憋得心肺都疼了。短短十幾天的時間,他不知道人的心態為什麽能變化得這樣大,像龍卷風一般讓人猝不及防。幾天前他還覺得那充滿誘惑的浪潮很遠,他隔著堤壩遠遠看著,萬分的抗拒中夾雜了一分的期待,但幾天後的現在,那滔滔的浪潮已經漫過了大堤,勢不可擋,全方位無死角地將他吞沒,他無法躲避,無路可逃。那一分的期待讓他唾棄這樣的自己。見司宣陽許久沒說話,鬱森撐起身子往他那邊望了望,卻隻看見司宣陽將被子蒙住頭,翻了個身朝著洛雨那邊,聲音悶在被子裏。“睡覺吧。”這樣危機四伏的地方,實在不應該想那麽多。鬱森摸不著頭腦,瞪了那露出來的半截後腦勺幾秒鍾,氣衝衝地躺下,被子翻得震天響。“你要死啊鬱森......”睡到精神模糊的司楠根本沒有任何求生意識,嘟嘟囔囔罵了一句。鬱森:“......”要反了要反了!他的權威在這裏居然一點用都不管了,這地方跟他是八字相克吧!煩躁!狠狠踹了一腳司楠,鬱森用力把被子蒙過腦袋。睡覺!蠟燭慢慢融化,好不容易要睡著了,屋外卻突然傳來一聲劃破夜空的淒厲尖叫。“啊啊啊啊啊!”司楠猛然從床上翻身坐起:“臥槽!有鬼!”“鬼已經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了,但你睡得跟死豬一樣,是遇不到的。”鬱森臉色鐵青地坐起來。這地方大概真的和他命裏相克,將睡未睡的時候被吵醒是最難受的,太陽穴的神經此刻像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地跳動,鬱森整個身體都是飄的。“老子快暈過去了......”隔壁屋傳來動靜,聽到了有人開門後往他們這邊走的聲音,興許是看到了燭光,他們直接敲了門。“咚咚......喂,你們醒了嗎?聽到尖叫聲了沒,從隔壁院兒裏傳過來的,我們想去看看,你們也一起吧!”這種時候,還是人多最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