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兩名修士唇部額外被鋒利的兵符劃開裂口,裏頭攪出一個血洞,白森森的長牙著在一團血肉模糊之中。另有幾縷模糊的黑氣被吹散在空中,隻是一些不成型的魔氣,還沒有天魔。魚羈遊觀察他們的氣息,便知這四人有三人是自然進階抱丹,實力差得遠;隻有最凶狠的那名男修看起來天資要好些,但——都不是他的對手。隻是他還不惜消耗大量神識先用了兩張五級符籙,隻因破軍比他的劍到的快一點兒。“……咳咳咳!”老修愣愣地望向魚羈遊,忽然連咳也不咳了。突如其來的血腥變故令整條街上為之一靜,但也沒人來管,行人隻是離他們遠遠的,小聲交談幾句;有的修士繞不開這條路,幹脆乘飛劍自他們上空飛過。“快走!”老修不知從何處掏出兩顆黝黑發亮的丹丸,往口中一塞,竟是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一雙幹瘦而骨節突出的手巴住魚羈遊的手肘。說是這樣說,老修卻牽引著魚羈遊拐進一旁的店中。老修輕車熟路地穿過前店走進後堂,從一排排木架上取走筆墨紙硯等物——這幾套畫符工具靈光閃爍、流光溢彩,顯然並非凡物——這是一家符籙字號,此時店內空無一人。幾排木架上也有禁製,但老修不以為意,手上毛筆在封印上連點,那層禁製便像泡沫一般一戳即破。待店內被搜刮一空,老修拽著魚羈遊從後門出去了,“快快快,飛劍,我來指路。”那靈藥發揮作用很快,此時他說話也不抖了,胸口的幹癟也恢複大半。魚羈遊也說不好是否該為衝動下殺手後悔。這是自他飛升以來承鈞首次染上他人的血,至少承鈞十分興奮。他沉默著給承鈞加持了一個雲遊術,然後讓老修上來。“還真是一把兵器!”老修好奇地隔空拍了拍承鈞,舉止看上去極無分寸,但除了坐上去那一小塊,未與重劍再有別的什麽接觸。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一柄殺人無數的武器,還是保持尊重比較好。承鈞剛剛見血,一直靈性地輕輕顫動,老修湊近時收斂了一分,又很快鋒芒畢露。“東南二十裏、正南一百八三裏。”老修報出方位指引,承鈞立刻衝了出去。“……那幾個修士?”魚羈遊主動問。不用處理麽?“沒甚麽,過不了幾天淨灰陣就全收了。”剛才還如臨大敵的老修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裂開的左肩異常移位,激得他“嘶”了一聲。一百來裏的距離瞬息而至,老修率先跳下巨劍,落到很是荒蕪的院子中。“道友,第一次來無疆啊?”老修來到這裏,渾身的骨頭都鬆垮了。“不用愧疚,你沒殺錯人,要不是我對他們還有點用處,早被宰了。”那間符籙店本是他朋友開的,直到有一天他進城,突然發現店主變成這四名惡客。老修不敢暴露他和原店主關係,奈何偽裝拙劣,被四位修士抓住把柄,被迫給他們畫符。芥子蛉停運後,這四人更是無法無天,借著停網發難,硬說他私藏兩張太平有象符,非要拿他的符筆償還。魚羈遊點點頭,“這位前輩——”“老修”整個人一僵,難以置信地回頭,“你叫我啥?別別別道友,我今年才兩百多歲!”魚羈遊這才看清,這位修者的麵容細看並不老,沒有皺紋和斑點,皮膚也不鬆弛,隻是清臒,還有幾分斯文,不過花白的長發和佝僂且畸瘦的身體給了人錯覺。“我道號窺天,你呢?”窺天仙君終於想起自我介紹,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我觀道友為妖修,又入了抱丹,你年紀說不定比我還大。”“無我。”魚羈遊吐出兩個字,並不揭穿他今年還不到三十。“無我道友,謝謝你今日救我。”窺天略喘了兩聲,一瘸一拐地往屋裏走,用眼神示意魚羈遊跟上。窺天的住處院落衰敗,房屋也好不到哪兒去,構成牆壁的木板黑朽,看上去岌岌可危。跨過門檻,屋內倒是別有洞天,叫人眼前一亮。各式各樣的器皿、廢棄符紙等物落了滿地,跟魚羈遊對窺天的破落印象正相符。但令前堂這一切分毫畢現的,是上方一處明亮的光源。魚羈遊仰頭——密密麻麻的白色絲線交纏在一起,織成一個不規則的團狀物,散發著柔和的白光,高懸在屋頂。“芥子空間?”這是魚羈遊的第一反應。如此高的屋頂,顯然不是從外看那排低矮的房屋可容納的。“是啊,漂亮吧?”窺天略帶炫耀地說道。他癡癡地凝視著巨大的光團,瞳仁被白光照亮,臉上泛起迷醉的酡紅。“這是什麽?”魚羈遊問。“仙網!”窺天的回答擲地有聲。此時他又低下頭,將剛剛搜回來的幾套畫符工具一股腦兒傾瀉在地,費力翻找起來,“奇怪……天星毫筆呢?”魚羈遊聽到那個答案時,心跳漏了一拍,“你能聯係到外界?”“不能啊,”窺天隨口答道,本來是蹲姿,因為蹲不住已經坐到地上,“那個隻是仙網的縮小版。”說完他使用單腿一躍而起,興奮地湊到魚羈遊身前,用那種特有的沙啞聲音說道:“怎麽樣,我是不是很天才?我花了二十年搞清楚了仙網的本質,然後用四十年進行複原,這個版本和我們現在使用的仙網沒有任何區別!——哦我忘了,現在仙網停用了,我這個才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仙網哈哈哈哈!”窺天自得地仰頭大笑,為這份傑作而自鳴得意。“然後呢?”魚羈遊忍不住接道。憑借抱丹期的修為,把本來道君專供的仙網複刻出來,還做到了模擬全諸天八百多萬個小世界的仙網運行,窺天仙君確實是不為人知的天才,但這個有什麽用?除了照明?“什麽然後?”窺天不明所以。他都已經把仙網做出來了。雖然他現在已經沒啥興趣了,但畢竟花了那麽多時間做,成果也挺好看的,最後意外發現掛在房頂正合適,亮堂!“這個其實也沒什麽意思,原理很簡單,就是利用無主神識唄。”他歪了歪頭,“我最近在鑽研五行!五行太有意思了,是完全不同於靈氣的物質,生靈體內根本沒有五行屬性,卻能假借修行,還能封進符籙裏,但不同的生物材料居然會對五行平衡有影響……”說起自己正感興趣的內容,不用光源打光,窺天的眼睛就已經十分明亮了,他嘴上滔滔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