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笑口常開,精神百倍,很少露出明顯的疲態,忍不住有些擔心,“您是不是傷的很嚴重啊。” 圓悟皺眉,死鴨子嘴硬,“沒受傷……” “別想著瞞我啦,你跟蘿卜絲下黃泉的事,豆大師都跟我說啦。” 一律不笑了,冷著臉看他,氣勢十足,“你就我這麽個徒弟,等你以後坐化了,我可是要繼承舍利的,有甚麽事不能跟我說啊。” 圓悟緊皺眉頭,打定主意要瞞到底。 一律輕“嘖”了聲,聲音很低的問道,“你跟蘿卜絲走的這趟,找到大師兄的殘魂了嗎?” 圓悟神色警覺的看著他,“你聽誰說的?” “這還用聽誰說啊,忘川突然斷流,我燒了兩串金元寶,發現黑白無常被困在地府出不來,很容易就能猜到是你跟蘿卜絲在搞事情。” 其實也不是他先猜到的,是豆大師提醒的他。 以他對他師父的了解,能讓他師父冒那麽大的危險,跑到陰間地府搞事情的。 除了蘿卜絲大師兄,就沒別人了。 想都不用想,他們這趟是去幹嘛了。 這都三十年過去了,可在他師父的心裏,始終牽掛惦記著人呢,從來就沒有放下過。 見他居然能將事實猜測的八韭不離十,圓悟略微驚訝,隨即欣慰的笑笑,伸手摸了摸的他腦袋,“我徒兒就是聰明,不過答應師父,這件事情你別插手好嗎。” 一律,“……恐怕不行。” 圓悟皺著眉,虎著張圓臉,特別罕見的凶了他,“一律!師父的話你都不聽了麽,哪來那麽大的好奇心。” 猶如金剛怒目,不怒自威。 偏一律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跟他又太熟了些,覺得沒甚威懾力,心情頗好的解釋著,“倒不是好奇心,就是突然想明白點事。” 伸手在包裏掏啊掏的,逃出來把沾血的桃木劍,“您還記得這把劍麽?” 當然記得,劍是當年他師父送給他的。 按照他師父的說法,就是木劍的前主人是個天之驕子,那繼承木劍的人,也必須是個天資卓越的天才,不能讓明珠蒙塵,給木劍的前主人丟臉。 在他跟蘿卜絲徒弟之間,猶豫了好些年。 終究是他背後的金佛加了分,一舉擊敗了蘿卜絲的那位符籙奇才徒弟,獲得了桃木劍的繼承權。 被他師父鄭重其事的交付了木劍,就差舉行授劍儀式,來彰顯這件事的嚴肅和鄭重了。 圓悟蒼白的圓臉上露出些懷念的神情,伸手就想去摸木劍,被一律輕鬆閃過,“哎,這可是我的寶貝呢,你別隨便動手動腳的。” 像這種寶貝,平時他都是格外的仔細供著,還從來沒有拿出來用過呢。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這種做法,終究是讓利器藏鋒,明珠蒙塵了。 可他也沒辦法的呀,這劍是前輩的遺物,上麵還浸染著前輩的血呢,能被他用來砍僵屍、戳蠱蟲,再往劍上糊層亂七八糟的東西麽。 不合適、是真的不合適。 被人直接敲到頭上,圓悟笑罵道,“沒大沒小的。” 劈手便將木劍奪了過去,寬厚的手掌摸著浸染在木劍上的片片血跡,眼裏湧現出些許黯然跟傷痛。 一律抱著胳膊,在旁邊看著他神色變換,似是追憶,似是懊悔,翻騰最厲害的還是無盡的痛楚。 沒點高僧的樣子,一律暗自吐槽著。 很懂事的沒去打擾,開始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院子還是剛那個院子,不同的是積雪沒了,綠植安靜的被種土力裏,清清靜靜的,半點聲響也無。 陰氣籠罩在院子裏,無處不在,很難確定雪公子的所在。 連趙然跟了停也都沒了蹤跡,一律皺著眉,估計是陷在幻境裏,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 趕緊拽著他師父的袖子,“師父呀,快別傷春悲秋了,您徒孫們都被人抓走了,趕緊的出手救人吧。” 圓悟拿著染血的木劍,也不知道是想起甚麽,眼眶都濕潤了,紅著眼眶把劍遞到他手裏,輕輕的歎了口氣,“仔細收起來吧。” 卻是沒打算讓他轉移話題,繼續跟他說道,“這木劍給你了就是你的,但大師兄的事情你不要管,還有江魚可能會成為鬼王的事,我會通知蘿卜絲處理。” 一律眨眨眼睛,“你兩還能跟鬼王杠上呢。” 不是他懷疑他師父的實力,實在是地府可不是土原寺,任由他師父跟蘿卜絲來去自由搞破壞的。 那地兒對生魂而言,處處地地都是危機。 想從地底下全身而退是極難做到的,看他師父那蒼白的臉色,就知道是受過傷的,而且傷得不輕。 要不然,也不會連平常的樣子都裝不出。 現在最好往病床上躺著,靜修養病,而不是跑到凶宅來玩。 想到這個,一律驚訝的看著他師父,“您不養傷跑來4號樓做甚,該不會這裏有大師兄的殘魂吧?” 圓悟的眼神閃了閃,閉嘴不言。 一律,“……”嘖,瞧瞧,瞧瞧。 就跟小孩似的,多麽幼稚啊,還不如他呢。 輕輕笑著,“您別裝死啦,我拿木劍出來不是給您看的,是想告訴您我遇到個殘魂,可能是大師伯。” 圓悟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說甚麽!” 一律趕緊捂住嘴,故意作出副“哎呀,不小心說漏嘴了”的表情。 笑嘻嘻的開口,“您不是不願意我管這事麽,您不說我也不說,反正到最後著急的人肯定不是我。” 圓悟抓著他,神情急切,“你在哪見到的?” 一律見他是真急了,臉色越發的蒼白,終究是不忍心跟他鬥氣,“就在這裏啊,應該被雪公子抓走了,估計跟趙然他們在一處吧。” 他師父鬆開抓著他的手,臉色難看,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他果然是來找盧晚陽那人渣了?” 像是受到沉重的打擊,脊背都被壓彎了。 胖臉上僅剩的血色褪淨,透出些死氣沉沉的蒼老來……給一律嚇了一跳,他師父這次回來,大抵真是受傷過重的緣故,都變得有些不太像他師父了。 也顧不上琢磨這話裏,蘊含著多少故事。 趕緊解釋道,“您想多啦,那殘魂沒甚麽意識,懵懵懂懂的,是跟著我來的4號樓,不是專程過來找盧晚陽的,他是被擄走的呀,還不確定他是不是大師伯呢,都是我猜的。” 話雖如此,估計也差不多了。 果然,圓悟的臉色稍微緩了緩,“那應該就是了。” 略微停頓著,語調沉重的歎了口氣,跟他解釋這次事情的始末,“我跟你羅師叔,在忘川的角落裏找到他了,不過從地府出來的時候,我們被眾多陰兵鬼將追逐,在路上走散了。” 走散不至於,應該是故意分開的。 那些地府的陰兵鬼將追得是他跟蘿卜絲,被抓著就是關百八十年的大罪,兩人不得不放手一搏。 將剛找到的殘魂放走,試圖等他們回到人間再找尋……反正無常被阻,大師兄也不會被拘回去。 中途出了點意外,大師兄魂魄殘缺嚴重,承受不住他們的標記,等他的魂魄回到肉身上,就發現沒有了大師兄的蹤跡,殘魂找不到了! 被逼無奈,隻能往4號樓來碰碰運氣。 一律見他神色平靜,輕描淡寫的說完了事情,就跟聊天的時候,隨口談論天氣似的。 有意無意的,將遇到的重重危險跟困難,全部忽略了個幹淨。 略微有些無語,“師父,您不覺得您沒甚麽立場說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麽,我這不都是隨了您麽。” 聽完他師父的解釋,有種原來如此的釋然感。 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懂了。隨即笑著問他師父,“為什麽你覺得大師伯會來找盧晚陽啊。” 現在看起來,大師伯會跟著他,倒是很好理解。 因為他包裏有桃木劍,而木劍上浸染了大師兄的血,血液跟屍骨一樣,對魂魄有著天然、本能的吸引力,殘魂在無意識中,就跟選擇了跟著他到處晃。 可他師父發現大師伯丟了後,第一反應居然是來找盧晚陽,還罵盧晚陽人渣……這其中肯定是有些貓膩啊。 一律彎著眼睛笑,大膽的猜測道,“師父,大師伯跟那個盧晚陽是不是一對啊。” 蘿卜絲跟大師伯修天師道,他們那脈不禁婚戀,有終身苦修的、也有結婚生子的,全看自己高興。 圓悟僵了僵,使勁兒瞪他,“少說廢話,他們往哪去了?” 一律,“……”這是遷怒吧,是吧是吧。 這就是盧晚陽的院子啊,還這麽凶的問他! 圓悟吼完他,也知道自己理虧,不吭聲了。 往院子中間一站,撚著佛珠怒目而視,氣勢洶洶,朗聲道,“把人交出來,不然我拆了你這院子。” 一律在心裏吐槽他師父威脅的簡單粗暴,從包裏掏出疊紙紮,站在他師父身後呐喊助威,“對,趕緊的,不然我可動手了啊!” 這宅子成為凶宅已久,不論是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還是宅子裏麵的各種建築,都被陰氣長時間的浸潤。 紙紮被點燃,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多點那麽兩張,將這宅子付之一炬,也並不是不可能,反正他自己做紙紮的,怎麽點都不心疼。 放完狠話,沒見動靜,聽他師父低聲道,“燒。” 一律便摸出打火機,將手裏捏著的紙馬點燃,照著跟前的矮樹扔過去。 瞬間火光四溢,白色駿馬帶著淺淡的金光,朝麵前的綠植撞了過去,撒開四個蹄子來回奔跑著。 被紙馬碾過的地方,陰氣被帶著金光的火花點燃,劈裏啪啦的盡情燃燒著。 一傳十、十傳百,左手邊的植物很快就被燒了個幹淨。 火光中黑煙四散著,有溢出的陰氣、也有活柴燃燒的煙霧。 院子裏濃煙滾滾,著實嗆人的很。 一律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感覺這主意不靠譜。 典型的傷敵一百、自損八十,再這麽繼續燒下去,盧晚陽不一定會出來,但他們肯定會被嗆到。 也就沒想點第二張紙紮。 沒想到黑煙還沒散開,地麵就出現了許多冰碴,就跟電影裏做的特效似的,飛快的層層逼近過來。 頃刻間,就到了他師父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