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島嶼的這幾天,每天夢裏都是想著該怎麽才能出去。


    好不容易經曆千辛萬苦,結果饒玉書卻在這個關鍵檔口提出回去,任誰也憋不住氣。


    唐一鳴怒氣衝衝道:“你要鬧到什麽時候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沒人陪你瞎鬧。”


    “玉書,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沈和韻道,“我們還有這麽多人在,你不能這樣縱著性子來,太自私了。”


    “等回去,回去後隨便你做什麽,反正到時候有饒叔饒姨護著你。”


    頌尋抬頭張望遍布枯木雜草,泥濘昏暗的水中密林,呼吸間,隻感覺空氣中被某種潮濕渾濁的充斥。


    心髒的跳動變得激烈無序。


    他沒理會唐一鳴和沈和韻,看向商寂:“離開這裏,現在。”


    “好。”


    不帶一絲猶豫的答應。


    “不是?”唐一鳴看商寂跟看色令智昏的迷途青年一般,“你怎麽也跟著他鬧。”


    商寂攔腰抱起頌尋,給他調整了一個在自己懷裏更加舒服的姿勢。


    朝著幾人道:“他有些不舒服,你們先走吧,到時候我再看能不能趕過來。”


    幾人麵麵相覷,一時猶豫不決,都不太想分兩路。


    夏茗開口:“要不……我們先休息一天?”


    這一路上遇到的突發狀況不少,之所以這麽順利,過程中因為商寂占了九成。


    他簡直像是為叢林島嶼而生的行走百科書,並且不吝嗇對人施予援手。


    要徹底出了這座島嶼,尚且還不知道多長時間,到時候遇見什麽危險,她不認為單靠他們三個的一知半解能成功化解。


    夏茗更偏向和商寂留一起。


    唐一鳴和沈和韻見有人倒戈,不再堅持,同意了夏茗的想法。


    他們倆單獨走那不是扯淡嘛。


    最後全部決定還是跟著商寂行動。


    這裏的環境顯然不適合休息,一行人不再往前,而是離開這裏,尋找一片幹燥的休息地。


    頌尋知道他們現在對自己意見很大,但也沒在意在哪去,他本身的角色任務就是不討喜的反麵板。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也沒空去思考別人的意見和想法。


    頌尋被一陣心悸感包圍,呼吸急促無力,意識都有些模糊起來。


    商寂隨時關注著懷中人的情況,也是第一個發現他不對的人。


    頌尋隱約聽見商寂著急呼叫自己的聲音,卻沒辦法做出回應。


    四處是濕地,蚊蟲螞蝗遍布,這裏沒辦法做為休息的地方。


    商寂不斷加快腳步,在沒膝的灌木樹枝和藤蔓中如履平地般疾行,後麵的幾人幾乎要跟不上他了。


    唐一鳴也是愕然,他注意到饒玉書發青的嘴唇,知道自己是冤枉他了,這是真身體不舒服。


    屋漏偏逢連夜雨,半路上竟是下起雨來了。


    豆大的雨點從頭頂的樹縫中砸下來,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商寂用衣服給饒玉書裹了一層在外麵,單臂拖著他麵對麵抱小孩的姿勢,將人塞進了自己衣服外套裏。


    唐一鳴也脫下外套,展開搭在縮在商寂胸前的饒玉書頭頂上。


    跟在後麵的沈和韻看著饒玉書被人圍成團的畫麵,感到無比刺目。


    “他經常這樣,過會就好了,不用這麽緊張。”


    幾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生病的饒玉書身上,沒有注意到他的話。


    又是這樣。


    沈和韻眼中浮現暗色。


    從小到大,隻要饒玉書一這樣,所有人都圍著他轉,不會有人關注到自己,就因為饒玉書身體不好,所以他做錯了事永遠會被原諒。


    就算到了這種對方,也能哄到一個男朋友給自己使喚,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一場雨下的急,好在停歇的也快。


    兩個小時後,眾人離開潮濕的濕地,運氣很好的發現了一個天然形成的岩洞。


    今晚的休息地有著落了。


    剛才那場雨商寂已經盡量沒讓饒玉書淋到了,但還是造成不好的影響。


    饒玉書發燒了。


    商寂要照顧人走不開,唐一鳴負責撿幹柴生火。


    好在有些枯枝位置靠近岩洞,沒有被雨淋濕,火很快生了起來。


    這時外麵的天也徹底暗了下來。


    商寂讓饒玉書靠坐在自己懷裏,麵前是燃燒的火堆。


    時不時拉住饒玉書的手,感受他手心的溫度,額頭貼在他額心處,發現體溫還在上升的階段。


    似乎還是覺得冷,少年不自覺將臉縮進商寂脖頸間,自發尋找熱源。


    商寂將他抱的更緊了,用衣服圈圈包裹住,手始終沒有放開少年,就算自己被熱的額角滲汗。


    自責感如同纏繞在心口的繩子,越收越緊。


    事實證明,他不是一個稱職的伴侶。


    為什麽沒有早一點發現他不舒服。


    他的小男朋友身體很不好,所以應該花費更多的關注在他身上,而不是等到他生病才發現。


    商寂憐惜又心疼地蹭了蹭少年因為發熱難得紅潤的臉頰。


    坐在火堆對麵的夏茗突然起身,急匆匆跑向岩洞外,嘔吐聲從外麵傳了進來。


    “今天這都是怎麽了?”唐一鳴皺了皺眉,起身將外麵吐到臉色發白的夏茗扶了進來。


    “沒事吧?”


    夏茗揉著脹痛的頭:“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剛才在路上身體就有些難受。”


    這時候幾人還沒意識到問題,隻以為是巧合。


    直到後半夜的時候,沈和韻,唐一鳴和商寂接連出現身體上的問題。


    頭痛欲裂,惡心嘔吐。


    商寂是所有人中症狀最輕的那個,身體上的難受還在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一兩個人不舒服可能是巧合,但要是集體不舒服,那就絕不可能了。


    “奇了怪了。”唐一鳴捂著難受的胃納悶,“總不會是吃壞了東西吧,我們也沒吃什麽呀。”


    商寂垂眸沉思著什麽,突然詢問:“你們今天是不是很容易口渴?”


    幾人一愣,發現還真是。


    往常一瓶水節省點可以喝上兩天,可今天每個人身上帶的水都空了。


    商寂繼續發問:“有人在趕路的時候聞到過什麽特殊的味道?”


    “沒有吧。”


    “好像沒有。”


    夏茗不是很確定:“我好像有聞到一股腥肉味。”


    她的嗅覺從小要比別人更加靈敏,隻是今天的那股氣味隻出現過很短的一瞬間,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有在意。


    “我們得重新規劃換個路線了。”


    這完全是個噩耗,幾人紛紛看向宣布這個決定的商寂,都不是很能接受。


    “為什麽要換?”


    “我們都快要出去了,你是說又要重新再往回走?”


    “食物也不夠了。”


    商寂等著他們發泄抱怨完,一邊輕拍著安撫已經睡著卻被聲音驚擾的頌尋。


    道:“按照症狀和描述,我們應該是碰見瘴氣了。”


    瘴氣,這是尋常人普遍都感到陌生,從沒碰見過的東西


    對它的認知隻存在於一些書籍和影視的片段中。


    “我們的症狀都隻是輕度,玉書的身體素質弱,是最先有反應,感受到不對勁的人。”


    “瘴氣一般在植被茂密不見陽光的濕地形成,會產生很多傳染性疾病。”


    “如果再往裏麵走,沒有藥物和專業的治療,我們很有可能會死在裏麵。”


    商寂這話還是說的太保守了。


    可以說,如果不是饒玉書堅持要走,他們還往裏麵去的話,等到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太遲了,出現中毒反應的眾人根本就沒力氣再往回走。


    想到這,再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了,後怕湧上心頭。


    神色都有些複雜,同時看向躺在商寂懷裏的饒玉書。


    如果沒有他堅持要離開,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麽可想而知。


    這一夜,誰也沒法安心睡著。


    身體的難受和對未知的不安席卷著他們,迷茫驚恐充斥在這處岩洞中。


    好在第二天不需要趕路。


    頌尋的病還沒好,一天裏昏昏沉沉,偶爾才有幾回清醒的時候。


    他總覺得冷,牙齒發出碰撞哆嗦的聲音,一直陪在在身邊的人便將他攬的更緊了,頌尋貪婪地擷取熱源,恨不得整個人縮進那人懷裏。


    後來那種從骨子裏寒冷逐漸退散,岩洞內不斷燃起火堆,他開始覺得熱,嫌棄起身旁熱烘烘的人,不自覺推攘。


    但都沒有成功,他微弱的抗議和掙紮都被無情鎮壓。


    偶爾有人會給他喂東西,有時候是某種酸甜口的果子汁水,頌尋對這個味道的接受度還算高。


    有時候則是被煮到軟爛的肉類,沒有調味劑的存在,壓根無法遮掩那股土腥的味道。


    頌尋不樂意吃那個,可喂他的人絲毫沒有要慣著他的意思。


    寬大的手掌卡在下頜處,不怎麽費力就給喂下去了。


    頌尋在意識昏沉間很想跳起來罵人,停留在口腔中的味道惡心想吐。


    那碗肉的威力實在大,頌尋在當天的晚上醒了過來。


    睜眼的第一個畫麵,是商寂朝著他低頭,額頭間相互貼在一處。


    感受到溫度退了下去,商寂鬆了口氣,抬頭時才發現身下人醒了,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盯著他瞧。


    有點呆。


    “醒了。”商寂從鋪了衣服的地上起身,“我給你拿吃的。”


    他的反應太平淡了,好像兩天兩夜沒睡守在頌尋身邊的人不是他。


    頌尋還沉浸在商寂過於自然的靠近中,半天沒回過神,再抬眼時就是唐一鳴幾人朝自己圍繞過來,一臉關切的神色。


    “怎麽樣了?還難受嗎?”


    “你不用起來,想幹什麽和我們說就是。”


    頌尋差點以為自己睡懵了,還沒徹底清醒過來。


    他和唐一鳴夏茗間的關係也沒到這種可以互相關懷的程度,不算鬧得太僵硬就不錯了。


    見饒玉書不說話,唐一鳴訕訕:“那天是我的不對,我的錯,要不是你堅持要離開,我們說不定都得折在裏麵了。”


    夏茗:“是呀,還好你發現不對勁,想起來都瘮得慌。”


    頌尋聽著兩人絮絮叨叨講述那天的經過,算是明白了原由。


    他的感覺沒有錯。


    隻是這瘴氣並沒有在劇情中有出現過,不知道是不是被忽略掉了。


    沈和韻站在外圍:“玉書也是誤打誤撞,他哪知道什麽瘴氣。”


    唐一鳴:“不管是不是誤打誤撞,那也是因為有饒玉書,否則我們還不一定能好好站在這?”


    沈和韻嘴角的笑淡了下去。


    做為在場唯一的女性,夏茗心思要細膩些,她看了沈和韻一眼。


    察覺到沈和韻和饒玉書的同學關係並沒有多親厚。


    商寂在這時端了吃的過來,椰殼中的食物還冒著熱氣,肉類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


    唐一鳴幾人沒忍住眼睛挪了過去,但也知道那是商寂為饒玉書準備的,都退開讓出了位置。


    “石板上還有,你們也去吃吧。”


    聽見也有份,幾人眼睛一亮,都很驚喜。


    麵包已經在昨天吃完了,算上墜機那天起,他們已經一周沒吃過正常的食物了,更何況是肉。


    唐一鳴老抱怨再不吃肉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有。


    這鬼地方正常點的兔子野雞沒看見過,倒是毒蟲蛇蟻數不勝數,問題是他們也不敢抓呀,也隻有商寂有這個膽量。


    唐一鳴樂嗬嗬朝商寂道:“以後你是我哥。”


    相比火堆那邊的熱火朝天,頌尋則不配合的多。


    他算是知道昏睡中的時候商寂給他喂的是什麽東西了。


    竟然是蛇肉。


    頌尋表情嫌棄,一手將椰殼推遠:“沒胃口,我不吃。”


    商寂沒有妥協:“你身體不好,不吃東西病更不容易好。”


    望著嘴邊被煎的焦黃的蛇肉,頌尋躲開,朝著商寂道:“我都說了不吃,你不要以為你是我男朋友就可以管我,幹涉我。”


    “饒玉書,不要惹我生氣。”商寂語氣平靜,抬眼盯著他。


    他在頌尋麵前一直是溫和的,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可靠、安全感這類的形容。


    就算是這樣帶著勸誡的話,也透著不急不緩的平和。


    可頌尋就是感到了來自商寂身上的壓迫,從他辨不出情緒的眼中看到警告的意味。


    圍繞在火堆邊的幾人聽見動靜,停下了手上分食的動作。


    唐一鳴朝頌尋勸道:“商寂大早上出去給你找的吃的,你現在還生著病,多少吃點吧。”


    “商哥這兩天照顧你連覺都沒睡。”沈和韻看著分到手的兩塊肉,輕聲細語道:“我看著都辛苦,你不要再耍小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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