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尋收起前一秒對謝津的嘲笑。


    盯著他手裏的烏鴉遲疑了,問996:“你就不能自己想辦法出來嗎?”


    不是頌尋要如此無情,實在是他才剛在謝津麵前逞一會威風,現在讓他拉下臉低頭求人,麵子不要了?


    謝津看樣子對剛才被擺了一道的事耿耿於懷,一隻手落在烏鴉頭頂上徘徊。


    似乎在糾結應該從哪下手好。


    996爪子都繃直了:“頌尋你個王八蛋,我是為了幫誰才這樣的。”


    趕在謝津下手的前一秒,頌尋驟然站起身:“你放開它。”


    謝津一隻手摁在烏鴉頭上,對頭念叨:“這就是你主人請求人的態度,怎麽辦,我不太滿意。”


    “你膽子很大,讓我想想該怎麽處理你,毛拔光怎麽樣?”


    996被他一根手指壓得腦袋直往下撇,在頌尋意識層裏瘋狂咆哮。


    “要死了,要死了,你讓他停下來,不要動我呀——“


    頌尋第一次見它情緒這麽外露,連忙拉住謝津蠢蠢欲動的手:“也不是不能商量。”


    謝津垂眸,視線落在自己胳膊處。


    帶著病態般蒼白的一隻手,使力間指尖浮現淡淡的粉層。


    手臂肌肉緊繃了一瞬,謝津頓了頓,沒說話。


    頌尋:“你想怎麽樣?”


    謝津來了精神:“我要三樓的隨意進出權。”


    “不行。”想都不要想。


    三樓算是頌尋的老巢,他所有的秘密都在裏麵,除了自己任何人出現都會很麻煩。


    “好吧。”謝津失望,手指一下一下點著烏鴉的腦袋:“看來在你主人心裏,你也不是很重要的存在。”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頌尋腦子裏爆發996的尖叫。


    嗡嗡的響,他頭疼地妥協:“可以。”


    謝津達成目的一笑,爽快地鬆手。


    驚魂未定的烏鴉忙不迭遠離他,憑空消失。


    生怕晚一秒再落入敵手。


    “你的小寵物膽子不太行。”


    頌尋無力吐槽,謝津這個人算是刷破了他對厚顏無恥的新高度認知。


    996氣的不輕,將自己收集到的有關罵人詞匯全輪了遍。


    它罵的再激憤謝津也聽不到,深受其害的隻有頌尋一個人,被吵的不行。


    劇烈的拍門聲在此時響起。


    “開門,快開門——”


    “放我們進來!”


    聲音急促,像是被什麽東西追趕,慌不擇路,隻能回到最初困住自己的地方。


    頌尋抬手,卻在半空中被攔截。


    謝津手掌完全圈住頌尋的手腕,一副事不關己看熱鬧,還要拱一把火的模樣:“他們剛才對你都那麽不敬了,晾一晾好了,讓他們學學如何聽話。”


    頌尋甩開手,好心提醒道:“他們是你朋友,你和他們才是一夥的。”


    聽見這話的謝津豪不遮掩自己的嫌棄:“我可從沒承認過他們是我朋友。”


    還真是……薄情。


    頌尋手一揮,大門自動打開。


    全部堆擠在門前的五人摔作一團,門外是濃稠的黑夜,樹影婆娑,極致的黑暗中仿佛隱藏著什麽未知的怪物,守在門外的分界之處虎視眈眈。”


    大門合攏,將外麵的一切隔離。


    一個小時前,這些人還費盡心思想要離開,此刻看見大門合攏,卻表現出劫後餘生的安心模樣。


    頌尋也不急,等著地上的五人平息激烈的情緒。


    客廳內隻餘急切的喘息聲。


    兩分鍾後,幾人緩了過來。


    樂晨灰頭土臉地站起身,死死瞪著頌尋:“你說過放我們離開,卻在背地裏搞鬼,卑鄙。”


    他身上的品牌衣服被勾破,膝蓋和手肘處都摔的不輕,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關於外麵的一切甚至都沒人敢去回憶,但凡脆弱點的心理防線直接崩盤,不瘋也傻。


    沒有盡頭猶如鬼打牆的前路,追趕的無數黑色影子,那樣光怪陸離的世界,他們毫無反抗能力,隻能被絕望蠶食。


    那座陰森可恐的別墅,在此時卻是他們最安全的港灣,讓人無比懷念。


    樂晨不等蕭彬遠製止,胡亂發泄自己的不甘:“把我們當做老鼠一樣耍很好玩吧,不想放我們離開就直說。”


    頌尋轉動手指上的銀質戒指,語氣稱得上平和:“外麵那些不是我布置的。”


    他實話實說,這座別墅困住樂晨等人,對於頌尋來說同樣是座牢籠。


    除非他死,被設下的禁製才會解開。


    否則沒人能出去,包括頌尋自己。


    他的坦誠並沒有獲得相對應的信任,門前的幾人盯著頌尋,眼中忌憚加深。


    樂晨唾棄:“假惺惺。”


    “嘭——”


    帶著玫瑰花藤的茶杯懸浮,在半空中徑直朝著樂晨掠過,擦著側臉砸在門上。


    鋒銳的碎片碎落一地。


    頌尋隻是動了動手指,麵上不耐煩:“聒噪。”


    樂晨被嚇傻了,方才那一瞬間,他確定杯子是朝自己砸來的,在貼近眼前時變道。


    但凡遲一秒,他將麵臨頭破血流的局麵。


    武力鎮壓永遠是最奏效的方式。


    這次沒有人敢質疑頌尋。


    蕭彬遠急忙將樂晨拉到自己身後:“他不懂事,你別跟他計較。”


    頌尋定定看著擋在前麵的男生,耐心耗盡:“偷竊者是誰,該給我答案了。”


    蕭彬遠:“可以再給我們些時間嗎?”


    他們還沒有確定下來,達成意見統一,前一個小時裏隻顧著逃離別墅。


    “十分鍾,盡快。”


    蕭彬遠從這聲最後的通牒中感受到少年沒了一開始對自己的溫和,他抬眼朝著沙發那頭看去,卻見少年早已移開視線,不再望向自己。


    蕭彬遠竟是感到一絲失落。


    樂晨從後麵攬住他胳膊:“彬遠?”


    蕭彬遠不適應兩個男人這樣拉拉扯扯,抽出了胳膊,朝著幾人道:“你們有關注到今天誰比較反常嗎?”


    時間不多,幾人圍繞在一處討論開來。


    楊映雪依舊處於最外圍的位置,他的存在感一直不強,性格懦弱,很容易被遺忘。


    頌尋扭頭看向還賴在自己身邊的謝津,挑眉:“你不過去?”


    謝津無聊地朝那邊看了眼:“我無所謂,都可以。”


    攸關去留的大事,就被他這麽輕描淡寫兩句帶過去,真不知道是心大還是過於自信。


    恰巧蕭彬遠回頭,衝謝津招手:“阿津,過來一趟。”


    謝津趁著頌尋不注意撥弄著他白色的頭發,理都沒理。


    蕭彬遠稍顯尷尬,視線來回在兩人身上遊離。


    頌尋察覺到謝津的不老實,一巴掌拍了過去,被謝津躲過落了空。


    他扯了扯嘴角:“反應挺快。”


    “怎麽,很失望。”


    “是挺失望的。”


    十分鍾後,蕭彬遠作為最終決策者站了出來。


    “我們選定的偷竊者,是孫青。”


    頌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膝蓋,一時沒有說話,吊足了眾人的胃口。


    孫青氣得在後麵鬧:“都說了不是我,這樣隻是在浪費機會。”


    沒人理會她。


    現在他們中誰都有可能是偷竊者,但不會有人願意承認。


    據仆從對台燈的描述,那是個精致昂貴的東西,他們本能將目標鎖定在鍾情漂亮和閃亮東西的女性身上。


    孫青首當其衝是被懷疑的那個。


    等待最為難熬,幾人緊張又暗含祈禱盯著座上的少年。


    頌尋視線在他們身上劃過,最後看向氣急敗壞的孫青,眼睛一彎:“你的同伴不信任你,被誤會應該很傷心吧。”


    孫青沉浸在溫和的聲線裏,少年似乎在同情她,好看的外貌總是能打動人心,有那麽一刻,她竟然會認為少年是在真切的關心她。


    孫青心裏覺得荒謬,卻遲遲忘了收回目光。


    馮高飛失望:“我們選錯了。”


    蕭彬遠勉強道:“還有四次機會,就算是瞎蒙也能把人揪出來,不可能運氣那麽差。”


    他一邊說著不忘關注頌尋,看見少年起身朝樓梯間走去,後麵跟著個謝津。


    蕭彬遠不由皺了皺眉,心想這兩人什麽時候這麽親近了。


    頌尋完成了今天的任務,走完過場便不打算停留。


    就是緊跟在後麵的尾巴有點招人嫌。


    他停下腳步,回頭:“你跟著我幹嘛?”


    謝津:“這麽快就忘了,你答應我可以上三樓。”


    “大晚上你不睡覺跑上去做什麽。”


    “你要反悔嗎?”


    頌尋被堵的慌,索性不管他了,扭頭就走。


    謝津一手插著兜跟了上去,探索自己的新領地。


    底下五人卻是愕然。


    在今天早上,那個仆從還明令禁止不允許上三樓。


    謝津就這樣跟在關祈身後上去了?


    孫青不滿地陰陽怪氣:“平時看著多清高的樣子,這麽快就巴結上去了。”


    按照以往,蕭彬遠都會充當和事佬,勸解幾句。


    可這次,他沒有阻止孫青說下去。


    蕭彬遠低著頭,腦海中都是關祈在出門前對自己的提示,他突然向前兩步,直奔樓梯口。


    “你幹什麽去。”樂晨一慌,連忙拉拽住他。


    “我……”蕭彬遠如夢初醒。


    他剛才居然就想那麽不管不顧跑上去,如果不是樂晨拽著,此時或許已經攔在關祈前麵,不知緣由的亂解釋了通。


    樂晨緊張到雙手用力:“你以後離關祈遠點,他太危險了。”


    第二次,蕭彬遠將他的手掃落:“知道了。”


    因為今早有人闖入,把守在三樓的人數增多。


    不過現在已經沒了作用,要防的人已經登堂入室,獲得了主人家的應允。


    頌尋糟心揮手:“你們下去吧。”


    “別呀。”謝津趴在外走廊扶手上,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一樓大廳的全部視角。


    包括底下蕭彬遠在樓梯口徘徊的景象。


    謝津隨手拉過一個人,指著蕭彬遠道:“看見那個人了不,就一臉圖謀不軌的那個,以後多防著點他,不許他上來。”


    頌尋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丟下謝津推門進了房間。


    剛帶上的門沒隔幾秒又被推開。


    謝津如入無人之境,悠閑自在地瞎逛了圈,對著落滿灰的房間道:“你這的人太不稱職了,也不打掃打掃。”


    搭在櫃角的抹布下一秒就朝著謝津飛去,不偏不倚落在了他肩膀上。


    頌尋坐在軟椅上閉目養神:“這麽關心你給打掃呀。”


    他以為謝津那麽精明的人,會推脫回來,卻沒想到對方還真擼袖子幹了起來。


    頌尋意外睜眼,朝著彎腰幹活的男生投去視線。


    還挺認真。


    不過是真不在行,連水也不知道蘸,幹抹。


    動靜還大的很,哐哐當當一陣響。


    頌尋躺回軟椅,任由他去。


    這個房間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擺設,不住人自然也從不打理。


    耳邊是謝津鬧出的動靜,在這樣的環境裏,頌尋閉著眼,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他少有睡踏實的時候,別墅裏陰鬱壓抑的環境,身體上麵臨的難受,以及頻繁的多夢,都讓他入睡困難。


    好在他也不是正常人,缺乏睡眠對他造不成損傷。


    謝津在收拾完一側床頭櫃轉身的功夫,發現了在軟椅上睡著的頌尋。


    他放下抹布,腳步輕緩朝著軟椅靠近。


    睡著的少年撤下武裝,眉眼放鬆,透出幾分少年人涉世未深的青澀來,看上去沒有任何攻擊力。


    謝津就這樣看了數分鍾,一動不動。


    很奇怪,從第一次見麵,這個人對他就有種強烈而怪異的吸引力。


    直到現在,謝津也沒弄清楚是什麽原因。


    他搖了搖頭,俯身將少年抱起。


    落了灰塵的被子從床上掀落至地板。


    謝津動作稱得上輕柔,小心將人放下。


    他沒急著出去,又開始了無意識盯著人發呆。


    時間的流逝變得薄弱,十二點的鍾聲準時奏響。


    就連謝津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什麽時候無聊到能盯著一個人看了足足兩個小時。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便是這一時刻,親眼目睹了躺在床上安睡的少年身上所發生的變化。


    白色的頭發一寸寸被熱烈的紅取代,白淨的脖頸間向上蔓延出火紅玫瑰,謝津原本要離開的腳步僵持,不願意動彈。


    目光挪動到少年合上的雙眼處,已經在心裏描摹出那雙泛起紅潮的眼睛。


    漂亮,透著媚態,同樣是操控人心的利器。


    謝津舍棄了要離開的念頭,在床一側坐下,手指輕飄飄落在少年額發處。


    掌控全局的獵手,卻在擁有利爪的獵物麵前掉以輕心睡著。


    實在是太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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