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同眼珠一同不見的,還有車廂內那些不斷蠕動的肉泥,一眨眼的功夫全都消失的幹幹淨淨。與此同時,玄翊也聽到了孩子母親的驚呼聲:“這是什麽東西?”他低頭望去,便瞧見孩子腳踝處,剛剛還胖乎乎白嫩嫩的皮肉上,此時竟是多了一片烏青,很像是一隻手掌抓著孩子的小腿狠狠拉扯過的痕跡。但是沒了那些東西的騷擾,哭了半晌的孩子,此時竟然反倒安靜下來,像是已經累極一般,滿臉淚水的蜷在母親的懷裏睡著了。玄翊定睛再細細查看,發現眼下這個孩子的神魂竟然有一大半都飄蕩在體外,再遲一點,隻怕這小孩的三魂七魄都要被活生生扯出自己的身體。也難怪這孩子剛才為何會一直拚命哭嚎。他輕聲歎了口氣,俯下身輕輕幫孩子的神魂歸位,安撫那個焦躁不安的母親道:“孩子已經沒事了,腿上的痕跡無關緊要,等過幾天淤青消了就行。”“不過在孩子十二歲之前要小心一些,回家之後最好給孩子打一個長命鎖戴上,這孩子八字輕,神魂又不穩,平時不要讓長命鎖離身,等他度過自己的本命年之後神魂即可穩固。”年輕的母親聽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想到自己兒子剛剛不明不白的哭嚎,以及小腿上莫名出現的淤痕,心中頓時對眼前這個俊俏年輕人又多信了幾分。她緊緊抱著自己的寶貝兒子,不住的向玄翊道著謝:“我都記住了,今天這一遭不管怎樣我都得感謝您,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她話音未落,卻突然聽到打開的車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車內的乘客們循聲望去,就見剛才下車的司機滿頭大汗,臉色煞白的跑回了車上,呆愣愣的坐在自己的駕駛位上喘著粗氣。車內又是一陣抱怨聲迭起,有人在質問司機剛才去幹什麽了,有人在催促著司機趕緊開車,別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多待下去。隻是司機對這些聲音都置若罔聞,喘了好一會才平複了呼吸,然後轉過頭,顫抖著自己灰敗的嘴唇,向車內的眾人問道:“剛才…在我下車的那時候,你們有沒有看到車前那道被撞飛的人影?”“看到什麽?”車內的眾人愣住了。……時間回到剛才,就在司機還沒有下車的時候。每個司機都知道,在開車的時候要全神貫注,不能外物幹擾注意力,特別是在夜晚開車的時候,更是要小心。但此時此刻,車廂裏麵的乘客們鬧出了矛盾,司機不得不分出一些心神時刻注意著車廂裏麵的動靜,生怕有人打起來。他分出些眼角餘光瞄了一眼車廂,自己眼前的視野卻是突然一花。就在他剛剛分神的一瞬間,原本漆黑空曠的馬路上,突然冒出來一個黑洞洞的人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撲在車前,“砰”的一聲悶響,整個人被疾馳中的長途客車撞出去很遠。司機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個人影被撞飛的那一刻,一張被撞爛的臉就這樣緊緊地貼在自己眼前的車窗上。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竟然還在微笑。在一片震驚茫然的情緒中,司機憑著本能,猛踩急刹,客車劇烈的搖晃頓時讓整個車廂的人全都猛地往前一栽。“又怎麽了?”有幾個沒係安全帶的乘客差點被甩倒一片,不禁大聲抱怨道。沒有理會這些乘客的抱怨,剛剛從震驚中回神的司機此時滿腦子隻有一件事。我撞人了?我撞人了……他顫抖著雙手掏出自己兜裏的手機,一邊衝下車去尋找那個被自己撞飛的人,一邊慌張的用手機撥著號,不知道自己是該先打110還是先叫救護車。可是等他下車之後,卻是猛地一驚,手裏還沒來得及撥出去的手機都差點給丟了。車前一片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可是剛剛明明有個人被他撞飛出去的,自己看得清清楚楚,那張臉就貼在眼前的玻璃上,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將車玻璃塗得一片血汙。對了,血呢?司機趕忙又回過頭,看向自己身後的車頭,卻隻看到一片幹幹淨淨的車玻璃,連一點血花都找不到。難道是自己近些日子壓力過大,剛才看到了幻覺不成?思來想去,司機到底還是怕自己有所疏漏,平白耽誤了一條人命,於是又不死心的在車輛周圍找了找。他連馬路兩邊的綠化帶都找了一遍,生怕有人被撞飛到綠化帶的草叢裏去,自己卻沒看見。兩側找過之後,他又沿著馬路往前走了二十來米,借著客車明亮的車燈,他隱隱約約看見前麵轉彎處好像立著一塊藍底的車牌。眯著眼睛走近那塊車牌,司機才發現那塊車牌上寫著兩行字:事故多發路段,請小心駕駛。司機瞧見這塊牌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心底裏猛然一驚。幹他們這行的,對日常來往的道路都挺熟,尤其是他這種天天跑長途夜車的司機。這一帶附近大多數都是平原,隻有這塊去往首都的必經之路上,恰巧立著幾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山頭,馬路修建的時候經過這邊的山林,總是免不了繞幾個圈。這本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就在經過最後一個山坳子的時候,那段路修的特別陡,轉起彎來特別急。等到路修好之後,人們才發現這段路隻要司機稍加不注意,總是特別容易發生車禍。就算後來在這個轉彎處立上警示牌,大大小小的車禍依舊時有發生。他們這些司機,平時在經過這段路的時候,也總是多加幾分小心。但今天夜路,他不過是被車廂裏麵的動靜給分了一點的心神,誰知道怎麽就遇上這事了?就在上個月,這段路上還撞死了一個年輕人。據說那年輕人死得慘,被撞得飛出去十幾米遠,臉都被撞爛了,血呼拉擦的糊了半個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