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在床上打了兩個噴嚏,都說一想二罵三感冒,也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在罵她。


    她揉了揉鼻子,見青竹進來,眼睛立刻紅了。


    這個傻丫頭!


    青竹看到林昭月醒了,原本還挺開心的,但是見她眼睛紅紅的像是要哭的樣子,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小姐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林昭月搖了搖頭,接過她手裏的藥:


    “有沒有受傷?你怎麽這麽傻呀?好好活著不好嗎?幹嘛要跟著跳?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原來是因為這個,青竹鬆了一口氣。


    在林昭月的床上坐下來:


    “青竹的命和小姐的命是連著的,要是小姐真的出事的話,青竹絕不獨活!”


    公子也不會給她活著的機會。


    “你傻呀,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以後不許這樣了,任何人包括我都不值得你犧牲掉自己的性命,知道了嗎?”


    她覺得青竹就是一根筋,她要跟她說明白,她並不是她的全部。


    青竹看著林昭月嚴肅的表情,點了點頭。


    “青竹知道了,小姐。”


    林昭月見青竹像是聽進去了,這才道:


    “你還沒回答我呢,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青竹隻是掉下來的時候被水拍暈了,並無大礙。”


    林昭月左右看看,確認她沒受傷後,這才放下心來。


    吃了藥,林昭月躺在床上無聊,便想著出去活動。


    “小姐,大公子說讓你好好休息。”


    “房間有些悶,我出去走走,都躺了七天了,快要發黴了。”


    “再說了,不過是出院子散散步,等會兒我跟大哥說,大哥不會怪罪你的。”


    青竹沒拗過林昭月,最後隻能乖乖地跟她出門。


    此處是一個五進大的院子,四周是蔥蔥鬱竹,看上去像極了避世之所。


    四周都有侍衛把守。


    幾隻白鴿從遠方飛來,進了一間院子。


    林昭月知道,那是大哥的書房。


    白鴿停在窗欞上,一隻指骨分明的手抓住它。


    解開綁在它腿上的紙條,展開,鏘勁的字體映入眼簾:


    “無圖,免談。”


    男人捏碎手裏青綠的瓷杯,眼裏韞色濃鬱,眼神森然。


    林昭月逛著逛著,看到一處涼亭前有一個小湖,水清澈透亮,裏麵遊著許多魚。


    她興致來了,便拿了漁具去釣,青竹跟她一起。


    青竹是第一次釣魚,而且運氣好到爆棚,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些魚好像更喜歡她的餌料,她剛放進去沒有多久,魚竿便又有了動靜。


    不一會兒就釣了一大盆魚。


    正當兩人釣得正起勁的時候,旁邊多了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袍的男人。


    林昭月側頭看去,見到林開濟,開口道:


    “大哥,你來啦?”


    林開濟看著林昭月空空如也的籃子,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沒釣到魚?”


    林昭月有些焉。


    雖說她是釣著玩的,但是釣到現在一條都沒有釣到,實在打擊自信。


    林開濟見她蔫了吧唧的樣子,笑了一下,招呼侍衛過來,在他耳邊叮囑了幾句後,那侍衛便離開了。


    “釣魚呢,除了運氣,還需要好的餌料,這魚才會上鉤。”


    說著,林開濟也拿了另一套漁具過來,等他整理好的時候,剛剛那個侍衛拿著一個小籃子走了過來。


    他將籃子放到林開濟的旁邊:


    “公子,你要的東西。”


    林開濟嗯了一聲,那侍衛便拱手告退。


    林昭月往那籃子瞥了一眼,差點沒嚇暈過去。


    隻見那籃子裏,放著許多蚯蚓,個個都肥肥胖胖的,在裏麵不停地蠕動,纏成拳頭大小,看得林昭月頭皮發麻。


    她最怕這種無腿或者多腿的動物了!


    “大哥你這是幹嘛?”


    林開濟見她有些不適,將籃子往旁邊挪了挪,伸手:


    “把釣魚杆拿來。”


    林昭月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乖乖地把她的釣魚杆遞給他。


    林開濟接過時,林昭月這才發現他手上有幾道劃痕,像是被利器劃傷的。


    明明今早上並沒有。


    “大哥,你的手怎麽了?”


    林開濟無所謂的瞥了一眼,淡淡道:


    “無礙。”


    這些傷於他而言,都不值得他動手處理。


    林昭月皺了皺眉頭,讓青竹去取一瓶金瘡藥過來。


    那張清麗的小臉嚴肅得像個老婆子。


    見她緊張的樣子,林開濟笑道:


    “不過小傷,不礙事。”


    他已經習慣了。


    “小傷也是傷,怎麽能不處理呢?就算你不覺得痛,身體也會痛。”


    林昭月要給林開濟抹藥時,才發現他手上還有細碎的瓷渣子在上麵,看得她直皺眉頭。


    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那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跳崖,那是因為迫不得已,差不多經曆過兩次生死的林昭月,如今更是惜命了。


    見她埋頭整理自己手上的傷口,林開濟深諳的眸底不自覺溢出一絲笑意。


    發現有外人在時,那雙眸子又很快的恢複平靜。


    他側頭,淡淡的瞥了一眼青竹。


    明明隻是平淡的一個眼神,青竹卻整個神經都緊繃起來。


    公子,是唯一一個讓她恐懼的人。


    青竹躬身行了一禮,悄悄後退。


    林昭月處理好林開濟的傷口,抬頭,想了一會道:


    “大哥,要不你還是找個嫂子吧!”


    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他心中有牽掛,便不會讓自己輕易受傷了。


    聽到林昭月的話,林開濟先是一愣,繼而伸手揉她的腦袋:


    “可是大哥這幾天在昭昭麵前晃悠,昭昭嫌棄大哥了?”


    林昭月沒想到林開濟會這樣想,趕緊搖了搖頭。


    “沒有,昭昭怎麽可能會嫌棄大哥。”


    青竹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見四周沒人,林昭月趕緊撥開林開濟的手:


    “大哥,昭昭長大了,你不要再摸我的頭。”


    “還說不嫌棄,頭都不給摸咯!也罷,大哥常年在邊境,渾身汗臭味,昭昭嫌棄也是應該……”


    林昭月:……


    大哥以前不會這樣陰陽怪氣,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林昭月哼了一聲,沒妥協。


    “男女大防懂不懂?”


    “可我是你哥哥。”


    “哥哥也不行!”


    見林昭月態度堅硬,林開濟眸子微眯了眯。


    長大了,不好騙了!


    他有些懷念以前那個每次他出征歸來,便像個小球子似的朝他衝過來要抱抱的林昭月。


    林開濟收回手,緩緩開口道:


    “大哥怎麽聽說,你之前還爬過太子的床?”


    林昭月整個人瞬間就石化了,她覺得這事情她做得極為隱秘,怎麽連大哥都知道了。


    她輕咳一聲,失口否認。


    “怎麽可能?昭昭怎麽可能是那種人?到底誰傳的謠言?這不是在敗壞昭昭的名聲嗎?”


    林開濟沒有戳破她劣質的謊言,隻是拿起她的鉤子,穿了一條蚯蚓,遞給她:


    “你試試。”


    林昭月接過,沒敢看被刺穿的蚯蚓,伸手便將鉤子甩到湖裏。


    果然,隻要誘餌夠好,魚兒便會上鉤。


    她就剛放了一會,釣魚竿便下沉,而且上鉤的顯然還是大魚。


    她激動的撈起來,是一條兩斤多的草魚,她高興得不行。


    “我釣到了!大哥。”


    她釣了一下午,一條沒釣到,大哥一來就釣到了,她大哥果真厲害,就沒有什麽事情是他辦不到的。


    釣到最後,林昭月連三指大的魚都看不上了,籃子幾乎要被她裝滿。


    “不感謝大哥?”


    林昭月自然是感謝的,不止感謝大哥能讓她釣上魚讓她開心,還感謝大哥幫她退親以及,在懸崖下把她救回來。


    “謝謝大哥!”


    林開濟挑眉:


    “就嘴上說說?”


    “大哥想要什麽?”


    林開濟似是思索了半響,道:


    “那昭昭親手給大哥做魚湯吧!”


    “行……”


    ……


    林昭月答應了,兩人回去,林昭月覺得此刻的她一身魚腥味,便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


    剛要叫青竹進來給她梳頭,得知青竹去了大哥那邊,她便順了順頭發,隨意拿了一根淡綠色的發帶綁著,然後進廚房。


    她一邊哼著曲,一邊開始熟練的處理那些魚。


    書房裏。


    林開濟也換了一身衣服,淡青色的長袍,立於書架前。


    對著身後的青竹冷聲道:


    “蕭懨重傷,你潛入東宮,務必把東境布防圖偷回來,若失敗,你也不必回來了!”


    青竹知道公子下的死命令。


    低垂著頭,掩掉眼裏所有的情緒,低聲道:


    “是,公子……”


    ……


    林昭月做好飯菜過來喊林開濟時,隻見他著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袍,端坐於書案前,指骨分明的手握著書卷,


    淡色的衣袍削去他身上的淩厲,一盞孤燈,三尺暖光照在他身上,將他整個人襯得越發柔和,恍若九天仙君。


    林昭月覺得,要是大哥不是武將,定是個了不得的文人。


    “大哥,吃飯了。”


    聽到林昭月的聲音,林開濟抬起頭來。


    “好。”


    他應著,放下手裏的書卷,站起身來。


    兩人走到中堂,看著滿滿的一大桌子菜,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難得露出一絲驚訝來。


    “這些都是你做的?”


    林昭月點頭,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自信的,畢竟前世她可是為了蕭懨洗手作羹好幾年。


    林開濟坐在林昭月對麵,伸手夾了一塊糖醋魚,竟意外的好吃:


    “昭昭可真了不起,這麽會做飯。”


    林昭月被誇了,開心的勾了勾唇,又將另一道菜放到林開濟麵前。


    “大哥再嚐嚐這個。”


    林開濟嚐了一口,又誇讚道:


    “好吃……”


    武將消耗體能,飯量都比較大,林昭月總共八道菜,林開濟都吃了差不多一半,特別喜歡的,他全都吃光了。


    吃飽喝足,林昭月洗了一些水果出來跟林開濟吃,問道:


    “大哥,青竹是被你叫去辦事了嗎?”


    林開濟剝了一顆大枇杷,道:


    “你沒醒,她一直守著,現在你醒了,她也放心了。


    怕她家人擔心,便告假回去省親,明天我讓別的丫鬟過來服侍你。”


    林昭月皺眉:


    “青竹不是無父無母嗎?”


    “她說有一個弟弟,等她回來了,你問她。”


    林昭月哦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而是問道:


    “大哥,你已經好久沒回家了,會想家嗎?”


    想家?


    林開濟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起來,半響,淡淡道:


    “自然是想的。”


    “昭昭也想……”


    ……


    林昭月這邊想家,家裏那可是一點都不想她,此刻的國公府熱鬧得不行。


    林二小姐出殯不到十日,林國公和林夫人每天出門都是死了女兒悲痛欲絕的樣子,回府後便遣散下人在主院裏推牌九。


    這可是掙私房錢的機會。


    林國公那可是一點都不讓妻女,把把贏:


    “哎呀!這一不小心又贏了,實在不好意思,晚晚,一兩銀子。”


    “夫人,你的加上這把上把還有上上把,總共五兩七,給你抹個零,五兩五。”


    林晚自覺的給了林國公一兩銀子,她麵前如今隻剩一些零零碎碎的碎銀。


    林夫人用眼神威脅林國公,林國公裝聾作啞的裝作看不見,把手往林夫人眼前一伸,笑道:


    “夫人,五兩五。”


    林夫人摸了摸眼前的銀子,心不甘情不願地給了。


    摸牌時,林夫人道:


    “明天你去找皇上,無論如何也要把昭昭和太子的婚事退了,免得夜長夢多。”


    “是是,為夫知道的,耽擱不了正事。”


    林昭月出殯第二天,他便跟皇上提了此事,奈何被皇上打回了,說是要跟太子商議。


    林國公不明白為何昭昭都已經“死”了,還讓跟太子商議,不過他是臣,皇上既已這般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


    於是他等啊等,這太子竟接連幾天都不上朝。


    他也無奈,不過夫人說得對,越拖下去,越容易出狀況,明天他就算在禦書房撒潑打滾也要把這婚事退了。


    看著其樂融融的幾人,欲往主院找大管事的楚白眼底閃過疑惑。


    林二小姐才去世,依林國公和林夫人對林昭月的疼愛程度,不可能是這種反應,除非……林昭月並沒有死!


    夜色遮掩,楚白的身影迅速融入夜色中。


    林家陵墓。


    看著空空如也的棺材,楚白如竹的指節輕扣了兩下,緋色的紅唇微微翹起。


    果然沒死!


    那林家人會將她藏在何處?


    連蕭懨都給騙過去了?


    楚白合上棺蓋,出了陵墓。


    剛到街上,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而攔他的人,便是那天在茶館撞他的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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