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憐,別逼我劈得你魂飛魄散。”半人半貓的身軀在地上抽搐幾下,貓腿蹬直,女人的聲音消失了,隨著她的消失,院落立刻安靜了下來,那突兀出現的人聲鼎沸頃刻消失,隻剩下老貓有氣無力的叫起來。明堂長長歎了口氣,蹲在貓跟前,想摸,看著它髒到沒地方下手的毛又舉著手開始猶豫。他抬眼望身前不遠處的土地,自言自語說:“該不會是要我用手挖吧……”天亮時,明堂灰頭土臉地回來了。他嫌燒水太慢,反正是夏天,幹脆洗了個涼水澡,清清爽爽躺回了床上,才閉上眼睛剛要會上周公,就聽見棠仰闖進來嚷嚷道:“活著回來了?”他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抱怨聽著更像是撒嬌,“才回來,困死我了。”“嘖,”棠仰站在他床邊,抱著胳膊,“我還準備隨時衝過去救你呢。”他說著,突然沒控製住打了個哈欠。睜大眼睛的明堂意識到,棠仰眼下掛著的倆烏青眼圈,顯然是證明了這“隨時”可沒在開玩笑。他心中百般滋味湧起,一個挺身拿被子裹住棠仰,棠仰猝不及防,被他帶著倒在了床上。明堂住著的寢室床榻挺硬,擱到了棠仰的腰,他嗷了一聲,毫不留情地翻身把被子掀回去踢打明堂,“我看你是想死!”被被子蒙住的明堂聲音聽起來很含糊。“來來來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去吃燒鵝”兩人直睡到了日近黃昏才慢吞吞起床,洗漱完了,一路溜達到城裏。“憲城通”當然知道哪裏的蜜汁燒鵝最好吃,他們要了一壺茶,糖水勻皮過的燒鵝皮酥肉嫩,甜而不膩;一口咬下去,酥皮下的那層油溢出,滿口生香。棠仰吃著,聽起隔壁一桌茶餘飯後今日的談資來。“聽說了嗎,今兒早出了一件奇事,仵作到衙門報道的時候看見門口蹲了一隻狗,嘴裏叼著根骨頭,仵作看那骨頭覺得不對勁兒,湊上去看了看,居然是根兒人骨頭!”一桌子人瞬間炸開了鍋,七嘴八舌,拋出話頭的人示意大家安靜,有聲有色,繼續講說:“那狗有靈性得很,拽著仵作的褲腿讓他跟著走,把仵作一路帶到了城東,你們猜是哪兒?”他壓低聲音,一隻手貼在嘴角攏著,神神秘秘道:“是那個老李家!”“嚇!我說呢,真是自作自受!”幾人紛紛罵起李耕田夫婦喪盡天良來,一圈人說夠了,才想起再問問前因後果,那人咽了口水,又道:“老李家這房子原來不是像他們說的撿了個漏、從新婚寡婦手裏買來的!是他們夫妻二人合謀把那寡婦掐死了扔進水井裏,又把井給填了搶來的!”“我就說嘛,寡婦賣完宅就沒聲兒跑了,哪有這種事!”他啐了一口,“住這樣的房子,也能安生?”又有一人接道:“這便是天道好輪回了,你瞅瞅,叫畜生把骨頭挖出來了吧!狗還是通人性,把骨頭叼去仵作那兒,看看,李耕田現下已經畫押認罪了,李氏瘋得不輕,罪有應得啊。”聽到這裏,棠仰放下筷子,抬頭看桌對麵的明堂,這位剛剛才被稱作“畜生”的小道非但不惱,反而得意洋洋衝棠仰眨了眨眼睛。那眼神,好像在說,“我能怎麽辦,我不能親自把骨頭叼過去吧?”第5章 第二樁往事橋頭送來一批鮮銀耳,大朵看著就很討喜,價格也高,明堂買了點,又順手稱了些赤豆,準備晚上給棠仰煲銀耳羹喝。倆人連下館子幾日,錢很快就所剩無幾,明堂倒也不急,憲城裏他能賺錢的地方不少,真花完了再說嘛。城中的小販都知道這位貌美非常、雌雄莫辯的道士借住在城郊有名的凶宅方家,看明堂日日進出無恙,慢慢把他的名號也傳了出去,遲早會有人按耐不住前來請教,到時不就是送上門的生意?這邊銀耳羹剛滾好,那頭棠仰洗完了澡濕著頭發晃悠進了院裏,他靠在門框上見明堂盛好一碗放在灶台上,隨口問道:“天還沒黑呢就準備吃飯?”棠仰渾身透著一股好聞的水汽,濕漉漉的頭發搭在肩頭,襯得領子口一片裸露的肌膚白玉似的溫潤細膩,他手裏拿著把木梳,漫不經心地梳著長發。明堂走到他身邊自然而然地接過梳子,就勢幫他梳其頭發來。“放涼了再吃正好嘛,”他一把抓住棠仰的頭發防止扯疼他,使勁把梳子往下壓,“平時看你頭發跟緞子似的,怎麽一濕像把枯草,梳都梳不通。”“輕點!”棠仰抗議,噘著嘴嘟囔,“體質問題。”話趕話,明堂聯想了一下沒想明白,遂問說:“你到底是個什麽妖?”哪知,這一問卻像是觸了雷,棠仰皺起眉頭,抱著胳膊惡狠狠道:“關你什麽事,不告訴你!”明堂反倒樂了,手底下動作放鬆了些,哄道:“好好好,不問了。”濡濕的發並不是墨色,在陽光下有些棕,散發出淡淡花果香,這大抵也是棠仰所謂的“體質”,說不好奇是假的,但明堂也不至特別在意。他心裏打著小算盤,狀若漫不經心問:“晚上有燈會,去看嗎?”這燈會算是憲城獨有的一個餘興節目,每年夏至過後,城中隔三差五便會舉行一次燈會,熱鬧非凡。棠仰打了個哈欠,一時讓人摸不出態度,“前幾天不是才辦過,又來一回。”“不願意去?”談話間,明堂眼卻瞄到了棠仰頸後,那段優美的線條別樣奪人眼球,領口後麵的位置鬆垮垮,往外拉出來了一些,隱約能見一個不大的記號,幽幽暗綠,又不是刺青。“也不是,這習俗也傳了快百年,看得太多沒意思了。”正說著,棠仰像是猛得意識到了什麽,突兀伸手擋住了後頸,側過頭來,“起開,梳子還我。”他神色陰沉幾分,語調更是僵硬不少,明堂雖終日嬉皮笑臉,倒也是個會分場合時間的人,乖乖把梳子遞回棠仰手裏 ,目送他捂著脖子逃也似走了。站在原地的明堂微微一笑,暗自記下。不能問到底是什麽。脖子不能隨便摸。話分兩頭,急匆匆回了自己寢室的棠仰把門關上,黃昏將至,窗欞雕花格把光線濾成柔和的暖色,屋裏暗了下來。他掀起長發,用手摸了摸後頸靠下處,記號瞬間亮起妖冶的濃綠來,棠仰麵無表情,放下了手。他看了眼鏡中的自己,皺起眉頭。幾刻後,房門扣響,明堂在外麵問道:“要不咱們晚上逛逛,出去吃?”猶豫片刻,棠仰走過去拉開了門。天尚未全黑,燈會還沒擺張起來,街上的人倒不少。兩人去了常光顧的一家酒樓,地方不大,味道卻很不錯,明堂發現棠仰愛吃甜或酸口的東西也不是一兩天了,點菜的時候,照例是按著口味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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