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們仍懷疑我,”婦人哭說。檀郎和春雪眼神一對,兩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出動搖來。檀郎暗自歎氣,衝婦人道:“我們知道了,你回去吧,別再這樣做了。”婦人有些不可置信,捂著嘴停了哭泣,問說:“你們當真放過我?”兩人不答,方春雪搖頭道:“嫂子,回去睡吧。”聞言,婦人將信將疑,不放心似的,三步一回頭地回了主屋。方春雪和檀郎也進屋關門,這樣的結果也不知是好是壞。兩人心裏五味雜陳,又呆坐了許久,檀郎才撓撓頭,小聲道:“你覺得她說的是實話嗎?”“我覺得,”方春雪也撓頭,“不假吧。她丈夫是人,你看這屋裏了沒?住了些年頭。”她說著,走到堆放雜物的牆角順手拿起擀麵杖在手裏掂了掂,丟給檀郎。“各處也被打理得很好,就連這兒都整整齊齊的。”檀郎掂掂那擀麵杖不說話,方春雪自言自語道:“她真想對付我們,路上就可以動手。除非,她公婆不是人”說著,她拉開門回頭,“那邊有窗子,我可以偷偷看一眼確認。”方春雪邁出半步,身子已經傾出了屋,她頭還沒來得及轉回去,隻看見麵衝牆直挺挺地站著那婦人,此時正扭頭看向她,兩眼綠幽幽的,在黑暗中閃爍著詭秘的光。她心裏咯噔一聲,腳在刹那如同灌鉛動彈不得,那婦人獰笑著撲過來,尖利的爪牙眼看朝著脖頸而去!“知女!”與此同時,屋內倏地冒出一根擀麵杖,檀郎掄起便狠狠砸在了婦人腦袋上,一手扯過春雪到自己身後。兩人一妖在眨眼間拉開距離,檀郎能獨身一人製伏鬼魃,氣力不可同常人語,一擀麵杖下去險些將婦人頭蓋骨敲碎。隨著他一聲高嗬,那妖上下牙撞在一起,臉瞬間拉長,身上冒出毫毛,弓起背便趴在了地上,竟是一隻老狼!它老得毛都白了,被檀郎當頭一棒砸得嘴裏湧出汙血,動彈不得。方春雪嚇得渾身僵硬,抓著他衣角說不出話來。而檀郎始終拿著擀麵杖擋在前,提防著老狼再度起身。“別怕,叫破了就好了。”他把春雪護在身後,小聲安慰說。主屋裏,男主人終於也聽見了喧嘩,跑過來一看地上有隻奄奄一息的狼,大驚失色道:“你們沒事吧!”“別動,”檀郎沉聲道,“這是你內人。”男人腦袋轉不過來,愣在原地盯著那老狼,老狼頭上血流不止,檀郎並不貿然上前,隻道:“它是知女,百歲狼所化的妖怪,叫破了便會顯出原形。”老狼呲牙,口吐人言罵道:“呸,什麽狗屁的好妖壞妖!吃人就是壞妖,不吃人就是好妖”它撐起前爪似是還想站起來,檀郎握緊擀麵杖戒備。老狼摔回地上,從長長的毛內掉出了一張黃紙,它不動聲色,想蹬後爪把那黃紙夠過來,方春雪忽然大叫了一聲,越過檀郎衝了過去,將那紙搶了過來!原來她剛才叫那一嗓子是在給自己壯膽。狼牙近乎擦著她手邊過去,幸好老狼被檀郎打個半死,咬得也很無力。方春雪不知不覺間早已眼淚掛了滿臉,兩人對麵,男主人聽見老狼聲音,也淚流滿麵道:“你竟是妖?”老狼見大勢已去,冷哼道:“我不但是妖,我還要以後吃你全家。”男主人悲痛欲絕,大吼一聲捂著臉哭起來。春雪衝檀郎展開黃紙,隻見上麵有著黑色掌印,正是黃符咒!檀郎衝老狼嗬道:“誰給你的這東西!”老狼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經暈死過去,檀郎隻得衝男主人吩咐說:“別哭了,找個籠子把它關起來!”手忙腳亂,折騰半晌把老狼妖關進籠子又鎖入偏房,兩人勸了幾句男主人,這才帶著黃符咒趕回了憲城。真是驚心動魄。對麵,明堂不知提著的這口氣是該為他們順利脫險鬆好,還是為接下來的狂風驟雨繼續提著。果然棠仰漫不經心地喝著茶,抬頭問春雪說:“講完了?”檀郎點頭,春雪也點頭,還把黃符咒拿出來遞過去,“我們沒敢把知女直接帶回來,”她指指腳下示意地下黑影,“還是留那邊了。”棠仰伸手接了黃符咒,一眼沒看就朝後遞給明堂,悠悠地說:“春雪,你帶的頭呀?”方春雪心裏咯噔一聲,比見了知女還慌。檀郎忙插話說:“怪我沒攔,我在路上就聞出來它是知女了,心裏想著叫破就好了,我們能解決的。”“你們能解決,它是個狼啊!”棠仰火冒三丈,恨不得給他倆一人一巴掌,“你叫破了它也是個狼,一口能咬斷你脖子!”棠仰本來不訓話了,這下徹底又惱了,明堂看看對麵倆孩子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裏也頗無奈。這事結果是好的,但實在太過冒險,不能不罰。稍有一環出現意外,倆人今天或許就回不來了,明堂心裏打定主意,適時接道:“這兩天你倆被禁足了,在屋裏好好念書。”“本月都不許出去!”棠仰瞪一眼明堂,沒好氣地說。“春雪我看你是膽子見長了!”實話實說,回來的路上方春雪和檀郎都有些後怕,也做好了被棠仰罵得狗血噴頭的準備,兩人自知理虧,灰溜溜地回屋了。等倆人走了,明堂才笑嘻嘻地湊過去揉棠仰的肩,低聲說:“好了不氣,也平安回來了。”“這個。”他把從知女手中奪來的黃符咒伸到棠仰眼前。棠仰看也不看,拍他的手道:“拿走,我恨死這破玩意兒了!”“真拿走,”明堂仍是笑,故意從背後摟著他的肩小聲說,“你不想想這張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棠仰蹙著眉一聲不響半晌,他揉了揉太陽穴,歎氣道:“你怎麽想?”明堂挑眉,“讓我坐會兒。”“自己搬椅子去。”棠仰剛要拿過黃符咒,明堂眯著眼睛笑道,“你可以坐我腿上。”“滾。”棠仰簡短回答說。明堂不逗他了,走到人麵前慢慢正色說:“我想,這大概是張還沒使用過的黃符咒吧。”聞言稍微離遠了些,棠仰盯著他道:“你不能因為知女太弱了就這麽想吧。”明堂失笑,將那黃符咒團作團兒,貼到他耳旁低聲說:“所有給妖魔鬼怪的黃符,都讓它們吞了不是嗎?”略微一怔,棠仰仔細把曆來種種回憶了,歪頭說:“那小丫呢?”或許是李成描述中小丫咀嚼的動作給了明堂靈感,確實,從第一樁黃符咒出現算起,所有為人所持的黃符咒都僅僅是“持有”,但給鬼的塞進草人腹中,姑且也算是吃了,給黑白假無常的隻找出來一個,或許對妖來說符咒須得吞下才能生效。明堂挑眉,“她那個情況,姑且也算是……”說著,他眉不挑了,擰起眉心,似乎在考慮措辭,“不如說是,自己的願?”“什麽意思?”棠仰問說。“你看,孤鴻是為求財求命,是最剝離的外在。換嫁案,張媽是為女兒薛彩萍,歸根結底不算是自己的願。隻有小丫,同村鄰裏活埋她的小孩,還要燒死她自己。小丫何其絕望,她喊出那句誰來救救我時,是和妖一樣,渴望自己能去做些什麽,對吧?”明堂慢吞吞地解釋說。棠仰蹙眉聽完,心裏差不多理解了明堂意思,隱約覺得有些牽強附會,卻又莫名其妙貼切。他低頭思索半晌,終於悟出來問題所在,說道:“可小丫是在那之前吞下黃符咒的吧,那時候她的願應該同當時有所出入。”明堂抿嘴,“她是個懷了遺腹子鬼形胎的母親,你覺得她會有什麽願望呢?”“把孩子順利生下來。”棠仰回答道,他又想了想,搖頭說,“扯遠了,這解釋不了為什麽身為人的她吞下了黃符咒。”明堂想想,不置可否,隻將那黃符咒收起來,柔聲說:“不想了,有個現成的可以讓我們問話,我有種感覺,沒用過那黃符咒是不會被滅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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