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仰。”他伸出手,指尖兒輕輕地點在棠仰眉心揉了揉,“你可以說很危險,我們要小心,但不能再把我推出去。”棠仰慢慢抬頭,他的眼睛總是液液、亮閃閃的。明堂順著撫過他的眉,順著鬢側那縷發滑落,“若是你想要我,你要說,要告訴我。”於是那指背與指腹纏綿得像是夢裏曾有過,溫暖得讓人一時分不清究竟是他還是自己。棠仰再度垂下眼,偏頭貼近那指尖,他伸手握住明堂那隻,低聲道:“明堂,你就像是火光。”明堂笑而不語,棠仰也輕輕笑了下,忽然抱住他繼續道:“我好像從很高的地方抱住了光亮,我抱住了太陽。”和煦暖風醉人,阡陌小道上靜謐安詳,在此刻天地中仍然擠滿了相幹與勿相幹的人群,卻無人來打擾心意相通的愛。明堂挑眉,故意道:“聽著不太吉利嘛。”棠仰閉上眼,把臉埋在他衣襟間,他笑起來,小聲道:“就是讓人神魂顛倒,目眩神暈。”第77章 第十四樁往事還是明堂考慮周到,早上吃了些墊墊肚子,總算不至於太疲憊。饒是如此,兩人回了方宅還是累,不是身乏,而是心疲。結果好死不死梅利已經埋完了親爹又找上門來,她是個根本不看人臉色的,劈頭蓋臉便問說:“你們上哪兒去了?”棠仰本就心裏還沒徹底恢複好,進門對上的就是梅利,白了一眼她沒搭理。明堂走在後麵笑笑,不鹹不淡地回道:“去了趟儷縣。”“去儷縣做什麽,有消息?”梅利不依不饒,追上去再問。果然隻有同寶珠相幹的事她才會過問,明堂有點想告訴她這方宅裏每個人都仍有自己的生活,但細細想,來憲城後處處樁樁都有些暗裏如影隨形,何況今早確實是去忙同黃符咒相關的。他抿了下嘴,取出從知女手中得來的黃符咒拋給她,跟著棠仰也要進屋。梅利抬手接住黃符咒,邊展開邊說:“對了,不化骨沒了。”本來棠仰已經進屋了,聞言和明堂一起又從屋裏出來,倆人回過頭,異口同聲道:“沒了?”梅利沒事人一樣對著光看黃表紙,點頭肯定說:“我去看了眼,燒火灶底下沒了。”明堂頭疼地揉著眉心,旁邊棠仰愣了下,突然道:“梅利,你說過隻有活物上才有痕跡,對吧?”院內,梅利把黃符咒小心地折好收進袖,抬頭道:“怎麽?”被這樣提起,明堂終於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腦袋更疼了,嘖了聲提醒梅利道:“你是怎麽看見不化骨上有痕跡的?”梅利被問住,也愣了下,將信將疑試探道:“不化骨……算活物還是死物?”棠仰忍不住也揉眉心,沉聲說:“梅利,你確定你看到的東西不會出錯吧……”梅利難得不吭聲了,她咂咂嘴自己進了上回休息過的房間,順帶還關上了門,把倆人晾在外麵了。明堂看看棠仰,棠仰撇嘴,兩人歎了口氣,決定先去洗澡。知女的事暫時告於段落,洗完澡棠仰出門不知幹什麽去,明堂自己在書房裏翻書。攤開的書頁上有股灰味,他不停地回想著種種,字一個沒看進去。方春雪和檀郎因為被罰關在屋裏好好學習,抱走了不少書,明堂過去轉了圈,趁著棠仰不在放過他倆,揮揮手叫他們去玩了。半下午的時候,明堂從窗前瞥了眼,見棠仰自己站在前院,不知在發什麽呆。他走過去,默默地站到了他身邊。好不容易被放出門,方春雪領著檀郎上市集去買了些梅幹甜果類的零嘴兒,春雪總是能找到攤上便宜又好吃的東西,讓檀郎佩服不已。兩人抱著買回來的零碎兒往回走,方春雪偏著頭說笑,檀郎邊點頭,看見後門口站著兩個陌生人。他咦了聲,站住腳揉了揉眼,又打量了番那倆人,打斷春雪道:“那邊是不是有鬼?”“哪兒,哪兒有?”方春雪忙扭頭亂看,“在哪兒呢!”“我怎麽看不清那兩個人的臉。”檀郎抬起下巴,示意她看門口。方春雪順著視線看過去,剛巧對上其中一人也看過來,那人微微一笑,衝春雪擺了擺手。啪啦一聲,方春雪手裏的東西掉了滿地。她臉上又是要哭又是想笑的,伸手拉拉檀郎的衣角,結巴道:“檀郎,快、快快,咱倆跪下”“你說什麽呢?”檀郎莫名其妙,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零嘴兒,幹脆抓著春雪徑直過去,上前便問說:“二位找誰,有事嗎?”靠近了,檀郎才發現二人衣著文雅考究,定是貴人。原來並非看不清臉,不如說兩人臉上像是遮了薄薄的水霧,能見些笑貌,卻又雲霧變幻,下一刻便又想不起了臉。一人看著二十出頭,玄衣窄袖,腰間墜著玉佩,但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檀郎眯著眼睛定睛細看,也不知究竟是看到還是感到、總之那人似乎是蹙著眉,抱起胳膊拒人於千裏的樣子。檀郎想了想,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常掛在梅利臉上的那種明明沒什麽臭臉,但就是在給你臉色的感覺嘛!那玄衣人看檀郎露出副“明白了”的表情,嘖了聲半側過臉。倒是另外那個看著更年長的人溫聲答說:“我們找明堂。”這人穿藍衣,顯得整個人氣質溫和且幹淨,他看著一點也不老,但卻叫人覺得就是長輩。他束玉冠,雲霧下仿佛含著淺而和藹的笑意,檀郎心裏對這人生出種親切來,點頭道:“你們找我師兄啊,稍等。”衣角被人猛地拽了下,檀郎低頭,隻見方春雪神情複雜,低著頭顫巍巍道:“別別別叫師兄”“沒關係,現世的緣分,當然也是緣分嘛。”藍衣人衝方春雪笑笑,轉頭對玄衣人道,“對吧,明夷?”那被喚為明夷的玄衣人頭也不轉,陰陽怪氣地說:“隨便。”檀郎拉起春雪,“你們稍等下”“別別,”方春雪騰地上前半步,打斷檀郎衝兩人點頭哈腰道,“進去等,進去等!”藍衣人仍是笑笑,並不推脫,率先邁過門檻。他走進院內,頗有些好奇地四下打量,明夷跟在後麵,仍是抱著胳膊,瞥眼不知在看什麽。身後,春雪拽著檀郎進來,把他拉到桌前低聲囑咐道:“倒茶,別亂說話!”見她難得正色,檀郎哦了聲,乖乖倒茶。方春雪頗為沉著冷靜地轉身朝著書房走,過了中門她身形剛消失,大嗓門便急匆匆喊道:“姑爺!不好了”她衝進書房,屋裏兩個人火燒火燎地彈開,棠仰滿麵通紅,惱羞成怒道:“你幹什麽突然衝進來!”方春雪是來不及想他倆在書房裏幹嘛了,嚷嚷道:“姑爺,你師父來了!”明堂莫名其妙,“我師父早駕鶴西去了。”“不是,”方春雪手忙腳亂地指指天上,“我是說,你上麵的那個師父來了!”明堂眨眨眼睛,和棠仰麵麵相覷。他看看方春雪不冷靜的樣子,終於想起了這一茬來,拉起棠仰往院子走,嘴裏念叨道:“不是吧……”棠仰站住腳往回拖,“我不去!”明堂和方春雪一齊回頭,明堂問說:“你為什麽不去?”“我怕神仙!”棠仰張口胡說八道。明堂瞥了眼春雪,轉回來挑眉說,“你怕什麽,又不是沒見過,我們可是拜過”“閉嘴!”棠仰大吼道。方春雪撓頭,“拜過什麽?”不情不願地被明堂拉過去,三人飛快地趕到後院,隻見那藍衣人正坐在桌前,他端著檀郎倒好的茶,淺啜了口然後仍是帶著笑容放下了。明夷瞥他一眼,站在他後麵哼了聲。明堂嘖了聲,說不上是無奈還是頭疼。他拽著棠仰想走近,拽了一下,棠仰定在原地似的一動不動。他隻能輕輕捏了下他手腕,自己走過去,笑說:“師父,好久不見。”“誰?”本來默不作聲的檀郎驀地開口,盯著明堂道,“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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