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出去的?”白準最厭惡雨天了,每到這種天氣,他要麽懶在床上一天不起來,要麽就坐在天井前看雨,怎麽會自己一個人出去?昨天那個女鬼,一定是說了什麽,霍震燁在屋裏踱來踱去,努力回想白準的話,他隻聽見了白準說的話。霍震燁突然站定,喜紅死了已經半年多了,怎麽喬家跟長三堂子,隻是最近才剛剛開始“鬧鬼”?喜紅是被喬太太灌藥毒死的,死都死了,為什麽還要扒走她的皮?除非……是她自己用“皮”換了什麽!屍體他匆匆看了一眼,雖然已經開始有不同程度的腐爛,但後背的皮撕的整整齊齊。和宋瑛那次,一模一樣。霍震燁呼出口氣,他問阿啾:“你能找他嗎?”阿啾昂首挺胸,它當然能找到主人。“咱們走。”霍震燁臨走又回頭,看了一眼這屋裏的紙人,他心裏有種不妙的預感,“你們有誰能幫忙?”不論是“嶽王爺”還是“穆桂英”都紛紛低下頭,這麽大的雨,它們一出這個門,就會被淋濕,銀槍也成了軟槍。霍震燁扭頭跑出去,小黃雀在雨天不能飛,隻能用翅膀指揮。他們開出城,一路經過荒郊,車子在泥地裏不斷打滑,好不容易停在一間大宅門前,小黃雀一伸翅膀,就是這裏。兩邊都是土坡,這棟宅子造在低窪凹陷處,像是前清時候的宅院,大門緊緊關著,門前蹲著兩尊石獅。天色又陰,雨下得又大,遠遠從雨簾間看過來,陰惻惻的。霍震燁下車走到門前,黑漆大門自己打開一道縫,從這道縫隙能窺前庭中碎磚斷石,荒草叢生,裏麵根本不像是住了人的樣子。霍震燁推開門走了進去,視線一敞,他提了口氣,這裏像是剛剛辦過喪事。抄手遊廊上掛了一排白燈籠,燈籠早已破敗,露出裏麵的竹骨,庭前處處撒著紙錢,被雨打濕,沾在地上。這從外到裏,都像是幢鬼宅。此時已經接近黃昏,因為下雨,天比平時要黑得快,耳畔除了雨聲什麽也聽不見了,越是聽的久,越是覺得與世隔絕。霍震燁這輩子還沒闖過鬼宅,他邁步進去,身後的大門“吱”一聲關上了。天色倏地暗下去,宅中伸手不見五指,霍震燁沒有回頭,他掏出打火機,借一點微光順著廊道繞進廳堂。堂屋裏擺滿了紙紮,金童玉女立在兩邊,這裏桌椅纏著蛛絲網,可紙紮身上都是幹幹淨淨的,一點浮灰也沒有。廳堂前貼著一個大大的“奠”字。霍震燁走到桌前,拿起半根斷頭蠟燭,蠟燭一燃,屋裏亮了一些,這宅子不知有幾進,白準會在哪裏?他舉著蠟燭轉身打量這屋子,想找一找線索,目光一掃,又停在門前,門前站著的紙紮金童玉女,少了一個。金童頭不動,眼珠倏地一轉,盯住霍震燁。第32章 妄念懷愫/文霍震燁一步上前, 兩指齊出,戳破了“金童”的眼睛。分明是層薄紙, 觸感卻像是戳在皮上, 霍震燁戳完就甩手,手指頭上濕噠噠的。“金童”眼眶裏流出兩行血水,滿屋陰風卷起, 兩扇開著的雕花門“呯”一聲關上,掀起的風吹熄霍震燁手上蠟燭。桌椅搖晃震動,漆黑屋內滿是紙竹摩擦的“沙沙”聲。霍震燁“啪”一聲打開銀盒,火苗一躥,照亮方寸, 剛剛還貼牆站著的紙紮人,全部麵向著霍震燁, 僵直著手腳向他走來。“白準!”霍震燁提高聲音, 沒人回答他。他罵了句髒話,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子,咬開瓶蓋,潑向離他最近的紙人, 然後點起蠟燭扔了過去。火苗剛沾上紙立刻“噌”一聲燒燃起來,被燒到的紙人揮舞著手足, 兩隻手抱著臉, 像哀嚎那樣張大了嘴巴,偏偏發不出一點聲音。剛才還要撲上來的紙人停住腳步,紙臉上笑意不變, 紛紛往後退去。霍震燁手裏還拿著的是個小酒瓶子,他冒雨跑出餘慶裏,跑過煙酒店時又折了回去,櫃台上擺滿了巴掌大的小酒瓶,霍震燁全買了下來,一時買不到油,高度酒也可以。他渾身上下的口袋裏全部塞滿了這種小瓶子的酒,隻要火星一點,這些酒就能當成流彈扔出去。別的紙人都往後縮,隻有“金童”被他戳瞎了眼睛,不肯放過他。金童兩隻手抬平,身前掛著一條綬帶,上麵寫著“金童接引西方路”,輕身躍起,綬帶抽向霍震燁胸前,帶起一陣勁風。霍震燁眼看它連火都不怕,退到門邊,隨手拆下一根門上朽壞的木條,向“金童”揮去。“金童”單手接住,一下掰成兩半。它兩隻眼汩汩流出血水,張嘴衝霍震燁無聲咆哮,露出嘴裏細細密密的竹齒。霍震燁突然想起宋瑛死時手指齊根而斷,上麵布滿了齒痕,原來紙人小傑是用這個咬斷她手指的。金童張大嘴撲上來,霍震燁格臂一擋,它一口咬在霍震燁的胳膊上。磨得又尖又細的竹齒一下嵌進肉裏,霍震燁倒抽一口冷氣,他後背撞開雕花門,幹脆也不掙紮,空著的手按住金童的腦袋 ,把他拖進雨裏。金童感受到濕氣想跑,可被霍震燁按住了頭,那條綬帶卷起纏上霍震燁的脖子,越纏越緊。霍震燁屏住一口氣,他少爺脾氣上來了,死死拖住金童不讓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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