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芸臉上笑意一收,冷泠泠的眼盯著藍臉,刀風傷不著她分毫,水袖一抖,白袖子纏住藍臉的脖子。就是他,就是他先開口提議,說她要是不願意殺人,又想吃飽肚子,那就用別的東西來換。禇芸的袖子越卷越緊,藍臉揮刀想砍她,刀尖還沒碰上,就被怨氣化成灰,他兩隻手緊緊扒住袖子,青筋爆起,目眥欲裂。跟著胸口一涼,禇芸當著他的麵,嚼食他的心,藍臉魂魄消散,屍體滾在一邊。禇芸抽回袖子,又去找下一個,這回是紅臉。紅臉逃無可逃,躲在水缸裏,水缸上蓋著木蓋子,他鼻子露出水麵,聽見哼唱戲腔的聲音越來越近,嚇得一動都不敢動。腳步聲在水缸前停下了,紅臉緊咬牙關,就聽見頭頂傳來“刺啦刺啦”刮擦木板的聲音,最後在他頭頂正上方停了下來。五指“噗”一聲穿透了薄木蓋,直直落在紅臉的腦袋上,長指甲刮著他的頭皮。紅臉嘴裏求饒,慢慢抬頭:“師妹,饒了我吧,大家師兄妹一場。”隻一眼就嚇破了膽,禇芸笑嘻嘻看著他,一隻手摸著他的腦袋,一隻手捧著紅通通的東西,正在啃食,那東西還跳了一下。“哈哈哈哈哈,”禇芸收回手,用袖子擋住臉大笑了幾聲,“好啊,你去殺了另外幾個人,我就饒了你,怎麽樣?”紅臉大喜:“真的?”“當然是真的。”他們不是喜歡自相殘殺嗎?這樣才更有趣。紅臉從水缸裏爬出來,他一路跑回戲班,禇芸跟在他後麵,悄無聲息坐到了戲棚頂梁上。她數著屋裏藏的人,箱子裏一個,神桌下一個。紅臉掀簾跑進來:“我回來了,她……她走了。”沒有應聲,紅臉又說一次,這回從行頭箱子裏鑽出來一個藍臉。他看紅臉渾身濕透了,禇芸果然沒有追來,鬆了口氣:“怎麽辦?她是不是要弄死我們。”紅臉抬頭看見祖師爺像,他們開場之前,都要先給祖師爺上香,自從吃了小師弟,那香爐裏早就沒香火了。“她,她怕祖師父,她不敢進來。”紅臉一邊說一邊假意放下刀,趁藍臉不備,一刀捅穿了他。他成功殺了一個,背對著神桌坐下,跑了一夜,又累又餓,還要去找別人,別的躲在哪裏?神桌底下,伸出把刀,紅臉鯉魚打挺,甩開椅子格住長刀,反手一刀,把白臉也給捅死了。禇芸在頂梁上拍拍巴掌:“好戲好戲。”紅臉喘著氣:“師妹,這下總能放過我了?”禇芸從上麵飄下來,她懷裏還抱著陳壽的屍體 :“嘻,什麽話不好信,竟信鬼話?”說到最後一個字,紅臉轉身要跑,剛跑了兩步,就被掏心而死。連殺了五人,禇芸環抱著陳壽,戲台外的鑼鼓點兒還沒停,這一出唱的是陳壽最拿手的。“師兄,我們歇一歇,聽段戲。”她環抱著陳壽,飄到第一排坐位上。那些被他們吃掉的人,永遠都跟在他們身邊,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魂魄歸來便無意識的上妝唱戲。禇芸原來不懂,她一開始是害怕,後來是麻木,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也在報複。隻要連唱七天,怪物就會出來,就會替他們報仇。白臉混在鬼群裏,別人都藏在暗處,隻有他藏在明處,戲台上熱熱鬧鬧,一定不會被發現的。他唱了一段,偷偷掃視台前的觀眾,不敢看臉,先從下往上看。第一排隻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裙下露出一對鞋尖尖,白臉一板一眼旋身唱戲,剛轉過去,便冷汗直冒。那鞋是花旦們穿的蹺功鞋,唱戲的不纏腳,可為了台上好看,裙下隻露三寸金蓮,便要穿這種尖頭鞋。白臉控製不住回頭一瞥,禇芸笑了,她水袖一抖,把白臉從戲台上卷下來,一腳蹺起,鞋尖刺破了他的喉嚨。血湧出來,順著座位蜿蜒淌到觀眾腳邊。白準三人從山上下來,還沒走進鎮子,霍震燁就聞到一股衝天的血腥味:“怎麽回事?”他們不過上山一趟,鎮裏就出了變故。阿生聞不到那味道,他看見霍震燁皺眉就問:“霍師兄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白準指尖一動,鎮中四方飄來一隻隻剪紙人,白紙人個個心口都破了一個洞,隻有陳壽的那隻是肚子上破了洞。他們出鎮時遇上的那幾個吉慶班的人,全死了。“這些人都是被掏心而死的。”死前怨氣深重,又在陰陽界裏成了厲鬼,白準立即轉身,“回土地廟去。”禇芸抱著陳壽,浮在半空中,遠遠看見三人身影,她點點路上的石塊,石頭塊跟在阿生腳邊,想將阿生絆倒,把他拖住。一路走一路滾,阿生卻恰好每一步都踩在石頭沒滾到的地方。禇芸輕輕吐出口氣,陰風刮在阿生眼睛上,沙石吹進眼睛裏,他抬手揉眼,但腳步不停,一直跟著前麵的霍震燁。悶頭走了一會,他覺得腳步越來越重,抬頭想叫霍震燁,可眼前根本就沒人,明明剛才還有兩條腿在他前麵不停趕路的。阿生又低下頭,他腳上越來越重,是因為兩隻手牢牢握著著他的腳腕,指尖塗著紅丹蔻,殷殷如血。阿生一下撲倒在地,哭喊兩聲:“七爺!霍師兄!”禇芸鬆開他的腳腕,居高臨下盯著他看,阿生看她抱著陳師兄,陳師兄肚子上破了洞他怔怔望著禇芸:“師兄,師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