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拉出自己的舌頭,用手緊緊捏住,幾個女孩嚇得驚叫起來,蕭玉芳卻在這時又看見了那張臉。它疊在小梅腦袋邊,它張嘴,小梅也張嘴。小梅捏著自己的舌頭,舌尖還不聽使,它不住動著,像條蛇那樣鑽來鑽去,它又想說真話了!小梅站起來,四處尋找什麽,看見針線籮裏的剪刀,衝上去想拿起來。秘書眼疾手快,一把奪過剪刀,郭經理怒道:“你想幹什麽!”她心裏就隻有一個念頭,把舌頭剪掉,剪掉它,它就不會再說真話了!剪刀被奪走了,針線散了一地,小梅死死咬著嘴唇,可舌頭不斷想衝破牙關,她定定看了眼地上的針,拿起來就往嘴上紮。把嘴縫起來,縫起來就好了。幾個女演員嚇得尖叫著圍在蕭玉芳床前,全都捂住眼睛不敢看。霍震燁聽見屋裏不斷尖叫,皺眉進門:“怎麽……”話沒問完,就見小梅拿著針穿過嘴皮,要把上唇和下唇縫合起來。他一個箭步上前,抬手擊在小梅頸上,小梅身子一軟,倒在地上。“都傻站著幹什麽,把她先捆起來。”免得她傷人。郭經理和秘書七手八腳的把她控製起來,關到隔壁屋裏去。霍震燁扣著銅錢,在小梅身上一照,就見她脖子上伸出另一張臉,那張臉還想控製她說話。鬼舌在小梅口中撥來撥去。霍震燁放下銅錢,嚇人倒是還行,就是有點惡心,他揪一下小黃雀的尾巴毛,問:“咱們管嗎?”小黃雀用翅膀捂住尾羽,無聲啾啾,突然表情嚴肅,兩隻爪子叉開八字,鳥目凝視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白準透過黃雀的眼睛,看向小梅頭上的那團寄生靈,嚴格來說它也不算壞東西,非鬼非邪,自己會找主人。尤其是那種兩麵三刀佛口蛇心的人。若是宿主改邪歸正,它沒了養分自然就會離開。若是宿主執迷不悟,它就永遠都在,越長越大。行,那就不管。郭經理滿身虛汗,他還是頭回見到女瘋子,小梅一被控製起來,他就說:“咱們招考演員那都是考過試的,這瘋病也看不出來。”立即就在股東麵前撇清關係,就怕股東覺得他們考核工作不到位。霍震燁才不管這些,既然案子破了,他也不想再留,怎麽處理這兩人,讓郭經理自己拿主意。“走了。”郭經理如蒙大赦,點頭哈腰把他送到樓梯口,轉身就對秘書說:“能知她家人來領她走,再……再給她補一個月工資。”她這是瘋病,公司當然不能管,交給家人,關起來也好,送走也好,都不關他們的事。霍震燁抬步下樓,正碰見上樓來的女明星。是最近電影畫報上常登的那一個,絲絨旗袍裹著凹凸身段,燙一頭大波浪,嫵媚妖嬈的走上來。她抬頭看見這麽英俊的男人從樓上下來,認出是大股東霍先生,美目流盼,對他風情萬種的拋了個媚眼。霍震燁兩手插在口袋裏,眼看兩人就要擦肩而過了,他立即貼著牆走,快步下樓去。女明星一怔,扶著扶手扭身看霍震燁,他就這麽揚長而去,竟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女明星翻個白眼,摸摸波浪卷發:這種男人,肯定喜歡男人。霍震燁眼睛都沒看過去,小黃雀還叉腳站在他肩上呢,要是被他看見了,門都不能進了。他買了雲片糕、綠豆酥和糖山楂丸子,提著一袋點心回家,進門就見白準坐在天井裏,提著噴壺澆花。月季花盆裏的水都快溢出來了。霍震燁挑挑眉毛,又得再換一批花,怪不得白準說他不養活物,他連花都養不活。“你今天在家都幹什麽了?”霍震燁放下點心,脫掉西裝外套,隨手擱在椅子上,很像剛下班回家的丈夫。白準自然不會說他等了他一天,要是被他知道,這人還不得翻天?他挑挑選選,挑了個山楂丸子,把外麵的糖粉給舔掉,慢慢騰騰說道:“我作了樁媒。”霍震燁剛泡好了茶,剛喝一口,差點噴出來:“你幹什麽了?”“作媒啊。”白準想了想,“得去做一身新長衫,韓珠的喜酒我總要吃一杯的。”老氣橫秋,一付長輩口吻。“你給韓珠作媒?”霍震燁抬起手腕,看看了時間,他才出門三個小時不到,白準就改行了?怪不得堂屋裏放著這麽些禮品呢。“那我也做一身,到時候咱們算不算長輩?”“你也算長輩?”霍震燁看他一眼,目光在他沾著零星糖粉的唇瓣上刮了一下,刮得白準抿抿嘴唇,沒繼續說下去。霍震燁笑了,總算還有他怕的事兒。他決定給白準留點麵子:“阿秀呢?”怎麽這麽半天了,也沒見阿秀。“不知道。”白準悶聲。今天是阿秀留條出門,明天這些紙人是不是要背著他開大會了?想到這個,白準便不心頭不爽,把雲片糕撕成一片一片往嘴裏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