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堂,天空下著小雨,溫柔的風吹散了修女手裏的花瓣,幾把傘在人群中撐開來。伊麗莎白推開貝克,她走到雨中喃喃道:“瑪姬的靈魂可以順利進入天國的對吧?”貝克將雨水遮擋在伊麗莎白頭頂之外,他輕聲回答:“會的,夫人。”“瑪姬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孩子不是嗎?”伊麗莎白看著那沉甸甸的靈柩,出神道:“她會回來的。”她雙目無神:“她一定會回來的。”下葬的時候,秦愈他們並沒有跟上去。雨不大卻很密,順著雨蓬滴答落在泥地上。霧都的天氣難以預測,涼絲絲的雨飄進窗口,飄進葛鄞的領口,他抹了一把雨水沒有搭理。秦愈伸手去將玻璃關上。他看著雨幕的人群:“伊麗莎白比我想象的堅強。”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常青樹下麵,伊麗莎白身著一襲肅穆黑裙,站在教士中間,她手裏捧著一束紫色的花。“這不是鳶尾花盛開的時節,”齊堯堯的手覆在窗戶上,她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烏托邦’裏出現的不符合常規的事物,總是有特殊作用。所以那肯定是象征著什麽?”西方的葬禮為了保證葬禮的肅穆,一般不允許出現顏色豔麗氣味濃烈的花朵,但是伊麗莎白不僅將這束花擺在棺材上,周圍的教徒們也沒有加以阻止。她拿出一把紫色的鳶尾花,輕輕放在瑪格麗特的墓前。“祝福獻給她。良善的主會將她帶往天國。”神父揮揮手,所有人都往後退了幾米,留給伊麗莎白一個空間給亡靈做最後的道別。秦愈注視著那潔白棺材上的一抹絳紫,隨即看到了站在人群外圍的麗薩。麗薩側著臉,正對著那片新掘的墓地,此刻對比,她的確不像個真正的,為貴族服務的女傭。如果麗薩曾經是修女,為什麽她後來又去到比斯特莊園做了一個幹粗活的女傭?回程的路比來時還要泥濘,馬夫駕車盡可能走慢點,小心避開泥潭,以至於最後回到莊園的時候,莊園裏的燈已經亮起來了。再過不久,天一黑他們就必須待在房間裏。伊麗莎白交代了一下要事,就獨自上樓躲進房間去,留下來貝克陪侍在生者們身邊。“我們還真是跟著地方過不去了是怎麽回事,這一天下來什麽也沒做,就光顧著吃了?”瞿杉一手叉著腰,站在餐廳入口。他們進到餐廳的時候,就看見主座上已經坐了一個人,她舉著報紙專心看著,麵前擺了幾塊甜點和甜茶。“那位是?”生者們有些吃驚。貝克淡淡的皺紋隨著他笑的動作牽動,他介紹道:“是斯特林伯爵夫人。”“昨天那位?”男生好奇多看了幾眼,這位夫人的一張臉都擋在了報紙下麵,隻看得見她高高的發髻,以及堆在桌子旁的黑裙裙擺。斯特林夫人安坐在主人坐的主位上,旁邊站了好幾個傭人,端茶的,捧水果的,還有一個懷裏抱著一隻貓咪。秦愈眼睛微微睜大。那是今早看到的那隻,果然戈登的母親就是斯特林夫人。他本以為戈登真是平民出身的騎士,卻不想他的父親也是伯爵。貴族子女進入基層成為最低級的士兵,這並不少見,但是戈登之前顯然不知道他和他的母親處在同一個莊園裏。事情變得微妙。貝克走到了斯特林夫人身邊,耳語一番她方才放下報紙,露出一張漂亮的臉來。聽到貝克說的話,她喝了一口茶自然而然道:“哦!是嗎?真是失禮了,請客人們快進來吧。”斯特林夫人看起來很年輕,她幾乎不怎麽塗抹那些脂粉,正如那句話,好氣色就是女人最好的化妝品。她的眼神看過來,一下就吸引了幾個年輕人的注意力。“哇,她長得真好看。”齊敏敏不禁道,眼裏滿是羨慕:“我還以為是一個中年婦女那樣的呢。你說怎麽有這樣好看的人呢?要是我有她一半顏值,我天天出門炫耀。”男生癡癡看著道:“是啊是啊。”“她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吧,這麽年輕漂亮的夫人,那個伯爵真的有福了。”齊敏敏咬了咬唇。秦愈聽了半天,不忍道:“其實,她兒子和你倆都差不多大了。”那兩人驚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男生結結巴巴道:“啊?真、真的?你怎麽知道?”秦愈張了張口,可還沒等他發出聲,斯特林已經站了起來。她好像心情很好,握著手杖走過來,笑個不停。朝著所有人點頭致意的時候,那種伊麗莎白不曾擁有的活力從她身上迸發出來。斯特林提起裙擺,帽子上的黑色羽毛隨著她的動作搖晃,她道:“想必幾位就是伊莉莎的客人了吧?我是溫特妮斯特林,很榮幸見到你們。”漂亮健談的女性,往往是上流社會交際圈裏最能吸引蜜蜂的鮮花,斯特林顯然也是其中一朵。她的一顰一笑無不得體,恰到好處的談笑,恰到好處的生熟,迅速取得了齊敏敏和男生的好感。而齊堯堯和其他幾個成年人都不怎麽和她交流,醫生看起來精神不大好,瞿杉一個人哼著曲兒自顧自吃著。齊堯堯扮演著自己,平時也沒見她和所有人有多少話聊。跟葛鄞差不多的性子。而葛鄞……秦愈將那人攬入餘光,葛鄞正緩慢搖晃著酒杯裏的酒水。他的膚色很白,用那夾煙的手指夾住杯腳,紅酒象牙隔著透亮的杯壁貼合。下午那個小小的摩擦到底是有點影響,雖然兩人隻字不提,但是那一瞬間的倉皇就像是細微到看不見的木刺,紮在掌心,平時想不起來,但某一個時刻觸碰到,就會發出瘙癢和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