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是。” “那你們是怎麽遇上的?” 林皓仁簡單說了事情始末,簫丹不走心地隨口道:“那你們還挺有緣。” 林皓仁洗碗的手一頓,淡淡道:“誰想跟他有緣?等他走了以後應該也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你真這麽想?”簫丹瞄他,“我感覺你還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林皓仁耳朵尖微微漲紅了,凶巴巴道,“你想太多了。” “那我呢?”簫丹撞了他肩膀一下,“你想跟我做朋友嗎?我成天來找你,你煩了嗎?我知道你不喜歡門上的花環……” 林皓仁嘴角勾了勾,濕噠噠的手在簫丹衣服上擦了一下,道:“我有你一個朋友就夠了。” “哎呀。”簫丹歡快地蹦了下,道,“小嘴真甜。再會說也沒有紅包。” 林皓仁作勢一臉遺憾地嘖了一聲。 時間悄然指向淩晨,林皓仁依然沒找到救小鬼的辦法,不由有些著急。 客廳裏簫丹和邢瑜看著電視,不時互相懟幾句。邢瑜不明白自己是哪兒惹到這位祖宗了,一次兩次的忍讓之後,邢少爺自然也不會再客氣,皮笑肉不笑地開始反擊。 林皓仁在旁邊默默看著,心裏不時冒出幾個問號——這兩人怎麽能這麽幼稚? 簫丹冷酷道:“這麽晚了,學弟慢走不送。” “還早呢,天都沒亮。”邢瑜眉眼彎彎,道,“難得見林學長一次,還有很多話想聊。”言下之意,跟你沒什麽可聊的。 簫丹眼皮子抽了抽:“你還真打算秉燭夜談?” “豈不是一段佳話?” 誰跟你佳話了? 簫丹放下二郎腿,道:“學弟不用上班嗎?” “家族生意,自己做主。見笑。” 簫丹嗬了一聲:“富二代啊,別以為爹媽有錢就能為所欲為。” 邢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謙虛垂眼道:“總比耍手段賣腐要禮物強。” 簫丹拍案而起:“姓邢的!你該吃吃了該喝喝了,差不多得了!” 邢瑜抬頭,依然是那副不溫不火的表情:“學長客氣,我是挺‘行’的,這不用學長提醒我也知道。至於晚飯……我又不是空手來,這不買了蛋糕和酒嗎?” 邢瑜又轉頭看林皓仁:“學長,他為何隻讓我走?你們是同居關係?” 林皓仁一直盯著邢瑜褲兜,二人互懟的聲音似bgm,都快讓他睡著了。 突然被點名,他“啊”了一聲迷茫地看過來,見簫丹怒目而視,邢瑜笑容溫和,壓根不知二人在說什麽,隻得板著臉轉移話題:“時候不早了,都回去吧。” 簫丹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登時喊道:“我要留宿!甜皮鴨我買的!門上的花環我掛的!聖誕樹我布置的!我還給你買了禮物!” 林皓仁:“……” 邢瑜挑眉:“我也請學長吃了蛋糕……” “那是你應該……” “蛋哥。”簫丹差點說漏嘴,被林皓仁阻止了。 簫丹氣咻咻地往客臥走,一臉沒得商量的神情,林皓仁腦內的小燈泡突然一亮,轉而看向邢瑜:“時間不早了,不如你也留下?” 邢瑜:“???”這是什麽展開? 邢瑜理智上想說“不用了”,感情上卻脫口而出:“還有空房間嗎?” “有,就是有些小。不如你睡我那間……” “沒關係。”邢瑜站起來,“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嗎?” 林皓仁目光從邢瑜褲兜上掃過,覺得對方非常上道,滿意點頭:“當然可以。” 邢瑜:“……?” * 浴室不大,老舊的瓷磚下透出潮濕的印記,有的地方瓷磚已經剝落了,露出後麵的灰牆來。 邢瑜洗澡的時候,林皓仁悄悄將掛在門外的褲子取下來,從褲兜裏摸出了那隻小瓶子。 小瓶子還在動,林皓仁小聲道:“你乖一點,別亂叫。” 瓶子聽話的不動了,林皓仁伸手打開瓶蓋,瓶底的朱砂印閃過一點紅光,門後的邢瑜在熱水下倏然睜開眼睛。 小鬼剛溜走,門就被猛然拉開了。 濕潤的霧氣卷著熱浪衝出浴室,晦暗的門前,林皓仁一手拿著瓶子,被抓了個正著。 邢瑜剛要說話,突然一愣。 這幅場景無端和記憶裏淩亂的畫麵重合在了一起。 同樣是濕潤的霧氣後,站著一個模糊的輪廓。他無論如何也看不清那是誰,隻隱約能看到對方結實的身體輪廓、細瘦的腳踝和……唇邊的小痣。 邢瑜猛地捂住腦袋,記憶轟然混亂,不知眼下的畫麵和記憶裏的哪個才是真實。 這說不通啊?如果他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又怎麽能看得清對方嘴角的痣呢? 林皓仁下意識就想將手往後藏:“會感冒的,你快進去……” “你拿我東西做什麽?”邢瑜一身濕噠噠的,額發貼在腦門上,一手抓了林皓仁的手腕,“學長?” “我就想看看……”林皓仁冷靜道,“這什麽牌子的……消毒液。” 邢瑜樂了,手指從林皓仁手心撫過,拿走瓶子時手指勾過林皓仁的指縫,十分曖昧:“你放走了裏麵的家夥。你看得見?” “什麽?”林皓仁裝傻,“放走什麽?這不是消毒液嗎?” 邢瑜露出了溫柔卻危險的笑容。 隻是裝逼也得看場合,冷風不留情麵地吹過,邢瑜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噴嚏,林皓仁忙將他推進門去——掌心碰到滾燙結實的身體,令他不自然地縮了一下手指。 邢瑜低頭看了眼,還沒說話,就被林皓仁關在了門後。 男人的聲音透過門悶悶地傳過來:“隨便看你的東西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你趕緊洗吧,別感冒了,我先睡了啊。” 邢瑜哎了一聲,門外已經沒了動靜。他伸手摩挲了一下被男人碰過的位置,意味深長地挑起了眉。 翌日一早,邢瑜不告而別。 他買得玫瑰沒有帶走,拆了包裝插 進了鞋櫃上的空花瓶裏,還在旁邊留了一張便簽紙,紙上寫著他的聯係方式和感謝的話:“晚餐很好吃。聖誕快樂。” 簫丹刷著牙一嘴泡沫含糊道:“他送你花做什麽?” 林皓仁將便簽紙扔進垃圾桶裏,想了想又撿了回來,看著上麵銳氣張揚的筆鋒道:“住宿費?” 簫丹:“……” 聖誕節之後很快就要到新年了,小鬼大概是被嚇到了沒有再出現。簫丹忙著辦跨年直播抽獎活動,林皓仁則收到了年末結算的各項稿費。 扣除讓人肉疼的稿稅,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 雖然現在賺得不多,但足夠養活自己,林皓仁胸無大誌但也有點小期盼:希望明年能想到更好的題材,希望收益能更好一點。 希望……陰陽兩界能和平共處,人間無冤事。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可人就是有這種奇怪的心思,無論前一年過得如何,跨年之後好像一切都能刪除重來,從內而外都變成了一個嶄新的空白的自己。 但時間並沒有節點,它隻是一直在往前走而已。 所有值得歡慶的節日、紀念日、難忘的瞬間,都是活人才能賦予時間的意義。 林皓仁沒有家人,隻有簫丹一個朋友和一個一年也就見一兩次麵遠在外地的退休師父,於是那些時間節點對他而言也就沒有多大價值。 每一年都和上一年一樣,每一年都沒有什麽不同,每一年都…… “學長!”一樓的小院子外,隔著鐵柵欄,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頭手裏還提著裝滿了水果零食的購物袋。 冬日的暖陽灑在他的頭上,他穿著深藍色的三件套,襯得整個人玉樹臨風。 林皓仁合上電腦詫異地站起來,打開窗戶道:“你怎麽來了?” “來見你啊。”邢瑜笑得眉眼彎彎,似乎心情不錯,“我買了蛋糕,一起吃嗎?” 林皓仁有些莫名其妙:“你……” 那種不可控的感覺越發強烈了,他想問“為什麽來見我”、“我們沒有熟到那份上”。 但他又直覺地知道,如果問了,一定會聽見他不想聽見的答案。 臨近年末,突然闖進生命裏的這個人,似乎預兆著以後的日子會和往年全然不同。 這種變化讓林皓仁有些不安,他抓著窗框猶豫著,退縮的模樣被邢瑜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沒有給對方逃開的機會,徑直道:“我都知道了,學長。我知道你看得見,我還知道,是你打傷了融魂鼎裏的家夥。” 林皓仁一愣:“融魂鼎?” 邢瑜如願進了林家,從進門開始,他的視線就牢牢地鎖在林皓仁身上,幾乎是目不轉睛地打量對方。 “抱歉我調查了你。”他幹脆利落道,“我生魂離體的事,你是知道的,對吧?” 林皓仁裝傻:“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邢瑜無所謂地聳肩:“生魂離體雖然會在醒來後記不清很多事,但隻是記不清,不是完全遺忘。這是有區別的。我醒來後就一直在找你,我知道我和一個人聯手做了什麽事,隻是事情始末不記得,對方是誰也不記得。” 林皓仁端著茶杯,掩飾地喝了一口,因為神情僵硬又皺著眉,顯得格外不耐,大有“你隻要說錯一句話我就砍你一隻手”的大佬派頭。 邢瑜壓低了聲音,蠱惑般地道:“我有證據,學長。第一,我們查到了學校的監控,通過教導主任和派出所民警的幫助,幫我確認了那就是你;第二,你之前故意放走了那小鬼,我知道你看得見它;第三,我查了簫丹學長的錄播視頻。” 林皓仁覺得這也不算什麽實質性證據,就算教導主任指認他半夜翻學校,那也不能證明他和學校的怪事有關。他隻要說自己是去取材的就行——當初在派出所他也確實是這麽說的,筆錄都在呢。 簫丹的錄播就更不能證明什麽了,生魂根本不可能被拍到……等等? 林皓仁突然意識到什麽,眼皮一跳。 邢瑜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勾起嘴角點開了一段視頻:“看來學長是想起來了?” 那日,他們兩人一魂去保安王叔所在的小區,簫丹去對麵的網紅店打卡,當時開了直播。 攝像頭確實拍不到生魂,但卻錄下了邢瑜的聲音—— “今天是戶外直播,就直播一會兒。看到那家店了嗎?我市著名打卡點之一……走,帶你們去看看!” 彈幕上刷過一堆熱鬧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