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找出碘酒和消炎軟膏,又拿了紗布和繃帶,道:“手給我。”  林皓仁伸出手去,傷口有些長但還好不深,血沿著手指流到掌心裏,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邢瑜對著外人遊刃有餘,這時候卻皺起眉來,眼帶愧疚道:“抱歉,是我連累你了。”  林皓仁本來被鬧得有些惱火的心情頓時軟了下來,尤其邢瑜還幫他拐著彎地罵了人,他感激道:“剛才謝謝你。我這沒什麽事,小傷。那東西是怎麽回事?跟著你來的?”  “應該是。”邢瑜看了眼滿地狼藉和沒吃完就打翻了一地的菜,歎了口氣,“你不是懷疑那幾樣古物的去向嗎?第二天我就派人去查了,就在藍光出現的附近排查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麽奇怪的,倒是後來在山下的農家樂裏問到點事情。那之後我和小叔親自去農家樂住了一晚,小叔出了意外,住進醫院了。”  “什麽?”林皓仁一驚,“出什麽事了?要緊嗎?”  “我爸出現得及時,把人救出來了。”邢瑜道,“那之後就一直有東西跟著我。”  林皓仁嚴肅起來,反手抓了邢瑜的手:“你呢?你沒事嗎?”  邢瑜心滿意足地笑了:“你擔心我啊?”  林皓仁瞪他。  邢瑜聳肩:“我沒事,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嗎?一點傷沒有。就是事情有點麻煩……”  “跟消失的古物有關係嗎?還是禦鬼宗的東西?”  “不能確定,但可能性很大。”邢瑜道,“出事的農家樂外麵我們已經布了法陣,邢家的人守著呢,暫時不會有什麽事。”  “這還叫不會有事?”林皓仁指了指滿地狼藉。  邢瑜:“……這是個意外。”  林皓仁抱起手臂,看著他:“你是故意一個人離開的吧?想將計就計引那東西出來找你?”  “學長聰明。”邢瑜撫掌,“一直在邢家的監視下它不會出現,所以我才來找你……不過這隻是原因之一,我是真的想找你一起過年。”  “一箭雙雕,好算計。”林皓仁道,“你們做生意的是不是都這樣?就沒想過萬一真出了事怎麽辦?”  邢瑜見林皓仁轉身要走,忙起身跟上去,拉住人的手腕賴皮道:“學長,別生氣啊。我是真的打算陪你的,你看我一開始不是邀請你去我家嗎?是你自己不去的。”  “這還怪我了?!”  “不是不是!”邢瑜忙道,“我當時覺得它也不一定會出來,而且有你我二人聯手,怎麽會出事呢?”  “我什麽都不會!”林皓仁想起自己瞬間就被控製了,還心有餘悸,“你太高看我了。”  “這事是我的錯。”邢瑜害林皓仁受傷,這事他是真的有點後悔。所以他才一怒之下直接滅了那東西,而不是手下留情收回去問個清楚。  等回去後,還不知要怎麽和老爸、小叔交代。  哎,頭疼。  林皓仁看著男人愧疚的模樣,抿了抿唇別別扭扭道:“你……你們到底遇見了什麽?現在安全了嗎?”  “不一定,依我看剛才那隻是普通的冤魂,怨氣有些大但沒理由對我下死手,可能是聽命於更高階的鬼魂。”  “還可以這樣?”  “孤魂野鬼裏也有等級,最厲害的是鬼王,一統所有陰物。”邢瑜道,“隻是萬年也不一定有一隻鬼王,地府也不會允許鬼王出現。它容易攪亂陽間和陰間的邊界,惹出麻煩。”  林皓仁聽得雲裏霧裏的,比了個打住的手勢:“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學長不是怕麻煩嗎?”邢瑜搖頭,“這事交給我們專業的人來做就行了,你不需要知道。”  林皓仁:“……”  林皓仁敢肯定,這家夥是故意的。那藍光是他和邢瑜一起發現的,對古物的追查也是基於他的懷疑而去查的,還差點害了邢家小叔。  如今他親眼見了冤魂索命,胃口也被吊起來了,對方卻輕描淡寫一句“你不需要知道”。  他若真是個沒心沒肺,冷心冷情的人,可能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可他不是!  邢瑜之前救過他好幾次,現在明知對方有危險,遇到了麻煩,他怎麽能當做不知道?  真是麻煩死了!  林皓仁在內心嚎啕,狠狠搓揉了一把頭發,自暴自棄凶狠道:“我不怕麻煩。你不是說過嗎?我們聯手會更有效率。我可以幫你。”  明明是好意,用這種吊著眼的凶狠神情說出來,仿佛是要殺人滅口。  邢瑜站在燈光下,一手捏著藥一手握著林皓仁的手腕,上身微微前傾,溫柔又得意地笑了起來。  “學長你真好。”  “……”可惡!第27章   邢家所在的別墅區名叫“青森半島”,山下水庫的區域則叫做“仙湖公園”。  名字取得很仙,但所謂“仙湖”不過是個小小的水庫,距離市區車程四十分鍾左右,天氣好時,來這裏聚餐野營的人很多。  通往仙湖公園要經過一座老舊的石橋,因為水庫的原因,石橋下的河流幾乎都幹涸了,露出坑坑窪窪的泥潭。  邢家的陣法從橋頭開始布置,車停在橋頭前,林皓仁穿著寬大的衛衣,外麵套著翻領大衣,將衛衣的帽子拉起來罩在頭上,隻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嘴唇。  “少爺。”橋頭前邢家的弟子紛紛低頭,他們統一穿著黑西裝,看起來像保鏢似的,理著清爽的寸頭,麵容嚴肅。  “情況怎麽樣了?”邢瑜在外人麵前還是很有邢家長子派頭的,微微揚起下顎,不苟言笑,冰冷的樣子帶出輕微的壓迫感,一手理了理袖口,對著學長做了個“請”的手勢。  裝腔作勢。林皓仁暗自腹誹,雙手揣兜朝大橋走去。  “目前沒有動靜。”有弟子狐疑地看向林皓仁,“少爺,這位是……?”  “我學長,厲害著呢。”邢瑜快步追上林皓仁同他並肩而行,邊道,“小叔呢?”  “醒了。”弟子道,“二爺沒什麽大礙,隻是精神不濟,需要靜養。”  “嗯。”邢瑜皺了皺眉,“好好守著,陣法有任何問題都要上報,不得隱瞞。”  “是!”  “我哪裏厲害了?就會胡說八道!”林皓仁等弟子離開才頗有些尷尬道,“這是什麽陣?”  “你學得快,很快就能比我厲害了。我提前說而已。”邢瑜不當回事,笑了笑,“這陣法是血魂堂祖傳的陣法,原名‘拘魂陣’,後來因為傳承時出了問題,部分陣法圖失傳了,原本的效果大打折扣。據說是我爺爺的爺爺改了名字,陣法也有了變動,在原本的基礎上改成了‘搜魂陣’,沒多少拘魂的作用了,但能搜查魂魄所在,使其無所遁形。”  邢瑜指了指幾個方位:“既然是要追蹤其下落,自然要擴大布陣範圍。”  “搜查?”林皓仁從兜帽下瞄了邢瑜一眼,“都跟著你出去了,還叫無所遁形?”  “跟著我的不是這裏的魂魄,所以我才說,它可能是聽命於別的什麽東西。”邢瑜解釋道,“鬼魂有自己的交流方式,這點你應該知道。”  林皓仁若有所思,又問:“你小叔到底遇上了什麽事?”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邢瑜為他帶路,二人很快到了山下的農家樂前。  這裏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農家樂,有的還能住宿,玻璃窗上貼著碩大的“住宿”二字,旁邊掛著牌子,大多都寫著“仙湖農家樂”、“仙湖老楊農家樂”、“正宗仙湖魚農家樂”之類,看著大同小異,連牌子都長得差不多。  此時農家樂裏靜悄悄的,出事的農家樂更是掛了暫停營業的牌子,院子裏的狗窩和後院的雞籠都空了。  這是一處靠近水庫的農家樂,後院還挖了小池塘養著幾尾魚,池塘中間堆著一座粗製濫造的假山石,幹巴巴的一點苔蘚都沒長。  林皓仁在門上、柵欄上、窗戶上和後院的池塘邊都看見了鎮壓用的黃符,朱砂字跡清晰可見,帶著浩然正氣,是他手裏的“渡食符”所不能比的。  這戶農家樂隻有兩層,天台上放著乒乓桌,養著一些花。  一樓和二樓亂七八糟的,桌椅都翻了,二樓最盡頭的房間更是慘不忍睹,活像是殺人現場。  牆上沾滿了血跡,窗戶破了一邊,窗框晃悠悠地掛著像是隨時會掉下去;牆上掛的裝飾都砸落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地毯以不可思議的造型扭曲在一起,像是有人用手將它們狠狠絞在了一處。  林皓仁轉頭,嚇了一跳——洗手間的門上有一隻血手印。  *  “這是非常典型的靈異現象。”邢瑜知道林皓仁沒有係統地了解過這些,他像帶著個實習生似的,耐心地解釋道,“普通的魂魄要做到這點是很困難的,我跟你解釋過,一來尋常人看不見,二來它們碰不到任何東西,也不能附身。所以大多數時候,人和鬼之間有著一道無法跨越的牆……你可以理解為是兩個平行世界,互不交集。”  “但是靈異現象不同。”邢瑜道,“要做到這點需要魂魄有強大的力量突破隔開陰陽的牆,但就算如此,‘現象’本身無法傷害到人,隻能嚇唬嚇唬人而已。”  “明白了。”林皓仁點頭,好笑地看著邢瑜,“你現在很像一個破除封建迷信的‘專家’,可誰想得到你的職業是抓鬼呢?”  邢瑜笑了起來,不顧林皓仁的阻止,攬了他的肩膀帶他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花灑掉在地上,淋浴間的牆上都是大片的血手印,非常清晰。  洗手台上的鏡子碎掉了一半,還剩下的一半變得黑黝黝的,照不出人影來。  “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邢瑜指著鏡子道,“而鏡子,是通往陰陽的媒介之一。”  林皓仁拍開他的手,俯身看了看鏡子——他想起了之前在東海小學裏,教學樓大廳的鏡子仿佛吞沒了手機電筒光的一幕,跟這個很相似。  當時四周都太黑了,他看不清是怎麽回事,現在再看,便發現了不對勁。  “發現了?”邢瑜勾著嘴角道,“其實不是鏡子照不出影子了,而是鏡子裏有東西,擋住了影像。”  林皓仁看著鏡子裏黑黝黝的一團,乍一眼看過去,隻覺得是鏡子黑了,仔細一看才發現鏡子的裏麵仿佛蒙了一層黑霧,飄飄忽忽的,將人的影子全部擋住了。  他稀奇地看著那團東西,忍不住伸手去觸碰,手指在鏡麵上感到了明顯的阻力——那是正常的玻璃鏡麵,並無特別。  鏡子裏的黑霧仿佛感應到什麽似的,緩緩聚攏在他的手指尖處,仿佛隔著鏡子和他的手疊在了一起。  這種感覺太奇特了。  “好了,不要靠太近。”邢瑜將他拉了起來,“出現過靈異現象,或者是陰氣過重的地方,偶爾會遇上這種事。鏡子裏映照得是和我們相反的世界,普通人看不見這些黑霧,但因為鏡子照不出人像會感到恐慌,繼而心神動搖,三魂不穩,便會被鬼魂鑽了空子。”  “你小叔就是……”林皓仁皺眉打量碎了一半的鏡子,有些不解,“他不是專業的嗎?還會被這種小伎倆嚇到?”  “當然不可能。”邢瑜道,“想鑽空子無非就那麽幾招——嚇唬你讓你三魂不穩;讓你傷心悲痛,意識不清;讓你仇恨憎惡,產生幻覺。總之隻要你的心誌不夠堅定,就容易被它們得逞。輕者受傷,重者丟命。”  但邢天鹿是天師一脈,自小習得禦鬼之法,自然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邢瑜像個博學多聞的老師,仔細講解道:“這就涉及到基礎法寶的知識點了。劃重點了啊,拿筆記一下。”  林皓仁:“……”  “尋常人不能通陰陽,要通陰陽就得用:牛眼淚、犀牛角和鏡子。這三樣東西是最普遍的通陰陽之法,當身處環境沒有牛眼淚和犀牛角時,鏡子便是最常用的一種工具。”  “小叔是上當了。”邢瑜說到這裏皺了下眉,“那家夥似乎知道我能見鬼,於是避開我單獨找上了小叔。這是小叔的房間,我就住在隔壁。當日晚上我們吃過夜宵分開後,沒多久小叔的房間就出現了異響,我想破門而入卻打不開門,有很強的力量阻擋在外,這對普通魂魄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然後呢?”林皓仁聽得心驚膽戰,很難想象當晚就在他站的這個位置,邢家小叔生死一線,差點就此殞命。  林皓仁後背竄上一陣冷意,跟著邢瑜離開了洗手間。破裂的窗戶外透進冷風,陽光照射在房間裏,讓人心安了點。  “就像你現在看到的,屋內產生了很強的靈異現象。”邢瑜站在窗前,雙手撐在窗沿上,道,“於是小叔就進了洗手間,打算用鏡子作為媒介抓到那個罪魁禍首。”  沒想到對方就在鏡子裏等著他,邢天鹿一用鏡子,就被對方反用鏡子帶進了幻覺裏,一時竟心神大亂,被對方鑽了空子,三魂不穩。若不是邢家家主邢天虎及時趕到,破窗而入,邢天鹿當夜就得交代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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