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啊,你現在是實習期。”邢瑜有理有據,“你這身本事不能浪費了,我就暫時當當你的小師父。學長,叫聲師父聽聽?”  林皓仁雙眼迷離地一笑,慢悠悠豎起根中指。  邢瑜:“……”  農家樂裏徹底安靜下來,邢家的弟子都撤光了。  院子裏還放著未完全熄滅的炭火,明明滅滅的光微微閃爍,升起淡淡的青煙。  邢瑜闔眼休息,慢慢竟生出了困意,迷糊著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心事。  他也不確定今天能不能抓到那隻鬼,也不確定它手裏究竟有什麽法寶。但從對方的行事方法來看,若是那法寶真的很厲害,它根本就不必躲藏這麽多天。  所以他是賭了一把——賭對方的法寶有使用限製,賭它本身還很虛弱。  從本地新聞來看,水庫附近至今隻發生過一起自殺事件,假設是它所做,那它目前吞噬的魂魄並不足以讓它變得強大。  而那些為了使人三魂不穩裝神弄鬼的把戲,在他和林皓仁天生通陰陽的能力麵前毫無威脅可言。  他和林皓仁的體質算是天生克陰邪之事,偏偏又剛好是一個左眼一個右眼,合起來豈不是天下無雙?  他想著想著,彎起了嘴角,正這時,門口發出了怪異的響動。  “咚咚。”敲門聲響起,聲音很小很輕。  邢瑜睜開眼,看見林皓仁一手撐著太陽穴打瞌睡,呼吸均勻,還沒醒來。  他彎起的嘴角緩緩收斂,黑沉沉的眼眸裏閃過冷光,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咚咚。”敲門聲很有節奏,邢瑜從貓眼往外看,什麽也沒看到。  他沒出聲,靠在門後放緩了呼吸,袖口一抖落出三張黃符來,朱砂閃過微微的紅光,感應到了不祥的東西在靠近。  “咚咚。”  “咚咚!”  “咚咚!!”  敲門聲開始變得急迫,仿佛門外站了個極不耐煩的人。隨即門把手動了動,門沒能被打開,老舊的門板被什麽東西擠壓著發出“吱呀”的聲音,敲門聲愈發急促,隨即從上到下,那聲音不斷地換著位置,最後在靠近門縫處響了起來。  林皓仁終於被聲音驚醒了,抹了把臉抬眼看見門板晃動,邢瑜站在門後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他酒勁瞬間去了大半,一顆心懸了起來,目光落在下方門縫處,看見有黑影在外頭晃來晃去,仿佛是想從門縫擠進來。  他剛站起身,門外的動靜驀然停了。  邢瑜眯起眼等了會兒,又從貓眼往外看——一隻放大的血紅眼睛對著貓眼,隨後退後兩步,穿著破爛的長袍,扮相同老a竟非常相似。它長發披肩,笑出黑洞洞的嘴,嘴裏沒有舌頭和牙齒,喉嚨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動,十分惡心。  邢瑜嘴裏嘖嘖兩聲,手裏的黃符泛起一層電光,正要直接拍在門上,那鬼影卻消失了。  邢瑜皺眉,轉頭看向走過來的林皓仁:“學長你……”  他猛地一頓,手腕翻轉黃符啪地拍在了林皓仁額頭上。  “林皓仁”慘叫一聲渾身冒起一陣白煙,臉上的皮膚融化,露出和門外鬼影一模一樣的臉來。  怎麽回事?邢瑜心頭一跳,意識到不對。  “學長?”他抬眼環顧四周,飛快從腰後摸出小刀,刀鋒從黃符上擦過,鋒刃帶出血色,那鬼影不敢靠近,再次消失了。  屋裏靜悄悄的,哪裏有林皓仁的影子?  他中了幻覺?什麽時候的事?從何時開始的?  邢瑜眯起眼,冷靜分析:他剛剛還在和林皓仁說話,然後他看了眼門外……  門外?  是那隻眼睛?這不可能。  房間裏驀然響起吱嘎聲:地板、天花板、門板都開始劇烈地搖晃。衣櫃倒下來,床板被掀起,窗戶拍打得砰砰作響,冷風從外麵灌進來,吹得人臉皮發麻。  浴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滴答滴答的水聲響起,激得人雞皮疙瘩直冒。  “這種小把戲,也想困住我?”邢瑜冷笑一聲,刀鋒翻轉,在手心裏割出一條血口子。  他沾著血在地上快速畫出一個固魂的陣法,又將小刀插 進地板中。  這小刀看著不起眼,卻竟十分堅硬鋒利,邢瑜手心泛起電光,沾著滿手血跡將電光一掌拍入地麵,固魂陣法亮起,倏地閃了兩下,又熄滅了。  隨即整個屋子陡然斷電,黑了下來。  *  “邢瑜?”林皓仁站在一片黑暗中,茫然四顧。  他剛醒來,看見邢瑜對自己比了個手勢,然後四周就黑了下來。  他摸索到床邊開燈,燈沒有反應,他又摸出手機打開電筒,手機屏幕上顯示無信號,手機微弱的光從地板上晃過,照向門邊,他嚇了一跳——邢瑜垂著頭站在門邊,手裏的黃符掉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畫麵太詭異了,林皓仁忍著渾身發麻的感覺,吞了口唾沫,慢慢朝邢瑜走過去。  “邢瑜?”他喊了一聲,鞋子在老舊的地板上踩出可怕的“吱呀”聲。  這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裏聽起來特別清晰響亮,震得林皓仁心頭發虛。  他走到邢瑜身前幾步遠的位置,拿手機的光上上下下打量他:“喂?你沒事吧?”  邢瑜沒動,毫無生氣地垂著頭。林皓仁搞不清這是怎麽了,難道他被控製了?昏迷了?進入了幻覺?  等會兒……  林皓仁渾身血液都涼了半截,他哆嗦著抓著手機點進了照相機,當他打開手機攝像頭的瞬間,他的瞳孔一縮——鏡頭裏什麽也沒有!  “邢……?”他猛一抬頭,剛剛還一動不動站在門邊的“邢瑜”已經到了麵前。  它依然垂著頭,脖子哢噠響著晃了半圈,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歪著,抬手朝林皓仁抓來。  林皓仁罵了句髒話,一腳踹向對方踹了個空,轉身就跑。  他爬上窗台,正要往下跳,卻發現無數個“邢瑜”躺在樓下,它們仰著頭七竅流血,一個疊著一個,密密麻麻擺滿了院子。  林皓仁簡直猝不及防,忍無可忍地大叫一聲“我操!”回頭時屋裏的“邢瑜”已經到了麵前,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黑血,抬手推在林皓仁肩膀上。  眼前的畫麵瞬間顛倒,他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從窗台上跌了下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回玩大了!坑爹的邢瑜!跟他在一起果然沒好事!  他麵朝下急速下落,但預想中的疼痛卻遲遲沒來。  他緊緊閉著眼不敢睜開——怕一睜眼發現自己躺在滿地“邢瑜”的屍體堆裏。  隨即他聽到了清脆的童聲在不遠處響起:“師弟,這裏就是咱們家的劍塚了,等你長大了就可以在這裏選一把屬於你的劍。高興嗎?”  “???”什麽玩意兒?誰在說話?  林皓仁慢慢地睜開眼,見自己飄在一座修建氣派的房頂上,大片的黑瓦遮住了視線,聲音就是從屋簷下傳來的。  又片刻,兩個小小的身影從屋簷下走了出來。大一點的男孩牽著一個瘦巴巴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眼下青黑,穿著雪白短袍,腰上係著朱色腰帶,鞋子似乎大了些,走起來鞋不跟腳,啪嗒作響。  大點的男孩著一身青衫,正低頭跟他說話,他卻不言不語,麵無表情,看起來死氣沉沉的。  “今戈。”青衫男孩轉過身來,歎了口氣,扳著小男孩的肩道,“人死不能複生,若伯父伯母在天有靈,也會希望你好好活著。”  “……我要報仇。”小男孩低著頭,嘀咕道。  青衫男孩沒聽清:“什麽?”  “我要報仇——!”小男孩憤怒地吼了一聲,甩開對方的手,“你什麽都不缺!你有爹娘,你還有師父和師兄弟,你根本就不懂!”  說完竟是踉蹌朝山下跑去。  “今戈!”青衫男孩頓時嚇了一跳,忙追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跑向山下,再遠些的地方,能看到寬闊的農田,稀稀落落的平房,炊煙嫋嫋,十分寧靜。  山風吹起,仿佛天地間卷起了悠遠的吟唱,順著蜿蜒的石梯往上看,山上豎著兩隻石雕的“怪獸”,長得有點眼熟……  石雕前又豎著一尊巨大的石頭,林皓仁想看個仔細,身體卻不受控製猛地被往上一拽——眼前畫麵驀然一變。夜空繁星,農家樂的院子裏還燃著炭火的青煙,他整個人麵朝下半截身子幾乎從窗戶跌落出去,背後的衣服和手腕被人緊緊拽住了。  “林皓仁!”邢瑜的聲音從背後吃力傳來,“醒醒!”  ※※※※※※※※※※※※※※※※※※※※  周一好。ww第30章   林皓仁倒抽一口氣,一手猛地撐住了窗沿下的牆壁。  “醒了?”邢瑜用力拉他,“你撐著點!我拉你上來!”  院子裏的屍體消失了,屋裏的燈也亮了起來,四周靜悄悄的,仿佛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過。  林皓仁順著邢瑜的力撐著牆使勁,慢慢倒爬進窗沿,被邢瑜用力從背後摟住了,兩人順勢跌倒在地。  一時間兩人都精疲力盡,身體疊在一起不停喘氣。林皓仁看著天花板,將邢瑜當做人肉墊半天不起來。邢瑜也不催他,雙手還抱在他的腰上,喘氣道:“你沒事吧?”  “……沒事。”林皓仁問,“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被它強行拉入幻境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邢瑜又歇了會兒,鬆開了摟著林皓仁的手,林皓仁翻身坐在地上,抬眼看他,“你到底靠不靠譜啊?事前還說得有理有據的,什麽鏡子,什麽水麵……打臉嗎?”  邢瑜:“……”  邢瑜抹了把額頭的汗,一手撐在額角看他,笑了:“對不起啊,是小師父沒保護好你。”  林皓仁:“……”  林皓仁抬手虛虛指了下他,沒好氣地站起來拍了拍衣服,視線這時候才落在男人滿手鮮血上,心頭一驚,也顧不得埋怨了,忙拉住他道:“這是怎麽回事?”  “小傷,沒事……嘶。”邢瑜疼得縮了下手指,“你故意的?”  林皓仁拉著他的手,看了眼橫貫整個手心的傷口,心頭一緊,仿佛被人在心尖上狠狠掐了一把似的,怒氣直衝頭頂:“這叫沒事?”  “為了破它的幻境。”邢瑜無奈聳肩,“先出去吧,今天是我想得簡單了。”  林皓仁在屋裏翻出藥箱,先給他消毒包紮了一下:“我算是知道了。原來你不僅是高看我,還高看了你自己。”  邢瑜撇嘴,並不顯得尷尬,從屋裏出去時他又看了眼打開的浴室門,眼底若有所思。  兩人剛下樓,邢瑜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未知來電”,他接起來喂了一聲便沒了聲音。  林皓仁狐疑地看他。  邢瑜抬手比了個“噓”的手勢,打開了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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